第 53 章 勇敢

    这问题越界了。

    听到姬明雪的话后,沈青竹脑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

    姬明雪是Oga，此时却向一位Alpha提出，想要触碰对方身上的某个部位,即使那只是由精神力凝成的翅膀,也还是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这让原本隐隐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暧昧,忽然就像是膨胀到极致的气泡，岌岌可危到似乎随时都会破碎,带来新的不知会通往何方的改变，刹那让沈青竹生出一丝无措和退却。

    但沈青竹十分擅长隐藏情绪，即使此刻心生迷惘，面上却仍微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本正经对姬明雪道,“可以给你看。”

    说完，沈青竹背后立刻现出两扇雪白的羽翼。

    姬明雪见状，眼中顿时一亮，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立刻想要凑过去仔细看看。

    走到距沈青竹三步远时,姬明雪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

    姬明雪怔了下,伸手摸了摸，发现那似乎是一个蛋形的透明屏障。

    “这是精神力的另一种用法，”沈青竹适时说道,“关键时刻，它还可以起到防卫和保护的功效。”

    姬明雪：……

    “好的,我记下了。”姬明雪乖巧点头，眼睛却还巴巴地紧盯着沈青竹背后的羽翼，浑身都透着渴望的气息。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让沈青竹都隐隐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但沈青竹很快发觉，让姬明雪忽然变得如此兴奋的，好像只是他身后的这两扇羽翼。

    沈青竹便直接在掌心凝聚出一双小小的翅膀，交给姬明雪，“你可以摸这个。”

    姬明雪：……

    他瞪着那对小小的翅膀，十分想大声告诉沈青竹，他只想摸沈青竹背后的翅膀！！！

    但姬明雪多少察觉到了沈青竹微妙的态度改变，也清楚意识到这是沈青竹委婉的拒绝，拒绝他的靠近和触碰。

    姬明雪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涩意，却还是垂眸接过那对小翅膀，用指尖动作轻柔地抚了抚。

    见他终于收敛，沈青竹微松了一口气，散去身后的羽翼，安静地坐在沙发中喝茶。

    姬明雪也百无聊赖地摸着掌心的小翅膀，虽然这小翅膀手感很好，也能察觉到清晰的精神力波动，对姬明雪了解精神力很有帮助，但只要一想到沈青竹无声的拒绝，姬明雪心里就有点难受。

    这天两人多少有点不欢而散。

    离开抵抗训练室后，沈青竹将室内的精神力测量仪交还给汤泉，其后又与汤泉讨论了一会儿具体的数据问题。

    在那之后，沈青竹才礼貌地提出告辞，先一步离开。

    等这里只剩姬明雪和汤泉两人，汤泉才试探地小声问道，“Boss，您和竹总是吵架了吗？”

    没有沈青竹时，姬明雪就是典型的高岭之花，面上极少能见到笑容。

    但他对人并不严苛，即使此时心情并不好，姬明雪也只意味不明地看了眼

    汤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汤泉紧张地抠抠手指，“刚才竹总对您好礼貌啊，您也没怎么说话。”

    “但之前我每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好像都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可能您和竹总都只是累了呢。”

    但身为新晋6S/cp粉，即使只与沈青竹姬明雪见过几次，汤泉也还是直觉，这两人刚才的状态很不对劲。

    明明进训练室前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后忽然就感觉有点疏离了呢？

    训练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汤泉都能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对劲，可见这并不是姬明雪的错觉。

    想到沈青竹态度忽然发生改变的原因，姬明雪一时间若有所思。

    ……

    回到私宅后，姬明雪一如既往地开始给自己加训。

    体能训练对姬明雪来说已如吃饭喝水般习以为常，因为身体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平日姬明雪都是一边进行体能训练，一边在鸣凤的协助下处理公务，效率飞快。

    今天姬明雪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嘭！”凝聚精神力将一个合金移动靶打爆后，姬明雪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鸣凤，“你说，他为什么忽然就那样了？”

    这话多少有点语焉不详，从头到尾看了全程的鸣凤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委婉道，“殿下，沈先生可能只是被您吓到了。”

    姬明雪：？

    “我做什么了？”

    鸣凤：“您要听真话吗？”

    姬明雪：“当然。”

    鸣凤：“您那时看沈先生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姬明雪：……

    脸上忽然一红，姬明雪捏了捏发热的耳尖，瞬间气弱许多，“……有那么夸张吗？”

    鸣凤：“您要看回放吗？我全程都录了视频。”

    姬明雪眼前顿时一亮，“所以他变天使那段你也录了？”

    鸣凤：这是重点吗？

    但它还是老实回道，“录了。”

    姬明雪瞬间兴奋，“调出来看看。”

    鸣凤就只能将沈青竹在竹林中背附雪白双翼，从天而降的视频又给姬明雪放了一遍。

    直看得姬明雪双颊泛红，心脏乱跳，浑身都因激动而隐隐战栗。

    最后姬明雪实在忍不了了，立刻窜上星博小号开始发疯。

    【小Alpha观察日记：

    —Day9—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这是什么仙品Alpha！！！

    如果不能和他谈恋爱，那我的一些美好的品格，我的灵魂，以及我一拳打爆八个Alpha的力量一定会被毁掉！！！】

    【那么问题来了，他好像还不是那么喜欢我，这可怎么办？（机甲小人儿惆怅叼烟）】

    已经完全习惯自家殿下一遇到沈青竹就间歇性发癫的鸣凤：…

    …

    鸣凤：“殿下，您不是说，要先好好观察一下沈先生，以确定他是不是一位适合谈恋爱的人选吗？”

    这才不过几天，殿下怎么忽然就想和沈青竹谈恋爱了？

    姬明雪其实也没料到，自己对沈青竹的好感会突飞猛进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但，“鸣凤，他会变天使。”

    “他肯定还能用精神力变出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姬明雪一脸向往。

    鸣凤难以理解，“所以，您其实只是喜欢他能cosplay吗？”

    姬明雪无语，“怎么可能，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鸣凤：……

    以前或许不是，现在它也不确定了。

    姬明雪也不在意它的战术性沉默，开始认真细数沈青竹的优点，“首先，他长得好。”

    “我长这么大，再没见过第二个比我还好看的Alpha。”

    “其次，他性格好。为人真诚友善，乐于助人，温柔细致体贴富有同理心，仪表清爽整洁，衣装审美、礼仪教养也全部满分。”

    “他还很聪明，有一颗完美的大脑。但他却从不以此为傲，从不会对如不他的人炫耀什么，只认认真真做自己的事。”

    “这不单在他的同龄人中十分罕见，就算在百岁以上那些长辈中，也极少有这样谦虚谨慎的Alpha。”

    “最后，鸣凤，从我认识他那天起，沈青竹从未因我是Oga，而对我说过任何类似‘Oga该做什么，Oga不该做什么’的话，只一再鼓励我，让我去做一切我想做的事。”

    “虽然我承认，我对他的好感来得太快，简直就像龙卷风，但鸣凤，在他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喜欢上谁。”

    “以前我只觉得，那些狗Alpha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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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我已经没法想象，沈青竹有一天和别人在一起的模样。”

    “我真的，好喜欢他。”

    ……

    与姬明雪一样，今夜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沈青竹。

    一回到家，沈青竹就立刻摘下颈间的抑制环，心事重重地进了浴室。

    这已经是每次与姬明雪接触后的日常。

    虽然沈青竹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高匹配度信息素影响下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但这到底与姬明雪有关，还是在姬明雪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每每都会让沈青竹生出一种难言的羞耻和自责。

    身体反应越强烈，沈青竹心中那股隐隐的对这具身体的厌烦就越明显。

    沈青竹很清楚，这是他还没完全接纳自己Alpha身份的表现。

    但他其实一直很怀疑，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像那些狗A一样，以这种不可控的生理反应为傲。

    或许是因为今天与姬明雪的接触时间过长，这次解决胖竹笋的时间比平时长了近一倍。

    走出浴室后，沈青竹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难得没做饭给自己吃

    ，只开了瓶营养剂靠在沙发上慢慢喝。

    沈青竹极少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看得笋尖十分心疼。

    它乖巧地小声说道，“主人，要和笋尖聊聊吗？”

    听出它话中的担忧，沈青竹微微笑了下，温声说道，“笋尖想聊什么？”

    笋尖：“您是因为姬明雪在烦恼吗？”

    笋尖是沈青竹最信任的家人，沈青竹并没有瞒它，轻轻“嗯”了一声。

    笋尖好奇，“您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姬明雪吗？”

    沈青竹无奈笑了下，“不要这么说，他未必就对我……”

    笋尖却不想让他再自欺欺人，“可是姬明雪对您的喜欢，很多人早就看出来了呀。”

    “星网上还有很多你们的CP粉，这些您明明都知道的。”

    “还有还有，今天姬明雪看您的眼神，简直像是想把您一口吃掉。”

    “主人您那时也被他吓到了吧？所以后来才一直心神不宁。”

    沈青竹：……

    “一口吃掉”什么的，多少有点夸张了。

    但不得不说，沈青竹的确有点被姬明雪那时过分灼热的目光惊到了。

    此前沈青竹虽能察觉姬明雪对他有好感，但因为姬明雪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似乎只是在观察他，沈青竹这才一直装不知道。

    但很显然，姬明雪对他的态度似乎已在今天发生了改变。

    他似乎……不打算再继续掩饰。

    原本心照不宣的淡淡默契便倏地被打破了，让沈青竹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笋尖其实不太懂沈青竹的纠结，它只觉得，“如果您不喜欢他的话，完全可以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拒绝姬明雪呀。”

    虽然这段时间笋尖也嗑6S/cp嗑到飞起，对姬明雪的好感度也很高，但在它心中，沈青竹才是最重要的。

    它不想让沈青竹不开心。

    沈青竹闻言，却只抱了个抱枕在怀里。

    沉默半晌，才终于妥协似的闭上眼睛，闷闷说道，“可我好像……舍不得拒绝他。”

    这句话沈青竹说得格外艰难，像是在一层层剖开自己的心，将一直被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一寸寸挖掘出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星空下。

    这是沈青竹自诞生起的第23年。

    在过去的23年中，除去最初与两位父亲生活在一起的6年，其后17年，沈青竹一直活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即使后来功成名就，身为3SOga的他也一直是许多Alpha的觊觎对象。

    即使是Beta或Oga，也有不少人对他表示过爱慕之情。

    除笋尖外，在原本的世界，沈青竹几乎没有任何能完全信任的人。

    对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他都会在心底暗自进行评估，以确定对方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这让沈青竹极难真正对人卸下心防，更从未与两位父亲之外的任何人，

    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所以，沈青竹其实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

    更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对待一份感情。

    从前沈青竹曾见过许多在亲密关系中受伤的Oga，也看过很多负面的社会新闻，这让沈青竹对亲密关系一直隐隐有一种恐惧，很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伤痕累累。

    这让沈青竹在更爱自己的同时，也更防备他人。

    穿成Alpha后，虽然生理上来说，他受伤的几率比曾是Oga时小了很多，但他却一直担心，自己会对他人造成伤害。

    尤其是对姬明雪。

    沈青竹一直都知道，姬明雪对自己充满了吸引力。

    这种吸引并不只是信息素和生理上的，而是源于对方那颗强大无畏的灵魂。

    沈青竹一直觉得，姬明雪像太阳。

    他是沈青竹从前最向往的理想中的模样。

    所以沈青竹总想将他高高捧起，想让姬明雪能永远那样光明璀璨，让太阳永不陨落。

    因为此，在面对姬明雪时，沈青竹总是呵护有加，几乎无条件地纵容对方的一切。

    但同时，沈青竹也总忍不住担心。

    担心自己会让姬明雪受伤。

    身为与姬明雪匹配度极高的3SAlpha，沈青竹很清楚，若自己真是个坏人，对姬明雪造成伤害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沈青竹真的很佩服姬明雪。

    佩服姬明雪的勇敢。

    在分辨和表达感情这方面，沈青竹真的自愧弗如。

    只是今天，在尚未理清自己心情的情况下，面对姬明雪呼之欲出的目光，沈青竹下意识选择了拒绝和疏远。

    姬明雪应该也察觉到了。

    以姬明雪的骄傲，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放弃他。

    一想到此，沈青竹就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抱枕，心中忽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和失落。

    但若果真如此，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是又回到与从前一样的日子。

    沈青竹依旧可以好好上课，认真做研究，依旧可以为他未竟的事业奋斗一生。

    但……好奇怪，只冒出这样的想法，沈青竹都觉得鼻间有点酸，心中也空落落的。

    他下意识看向大门的方向。

    也不知道，姬明雪明天还会不会来找他。

    ……

    这天夜里，沈青竹难得失眠了。

    直到天明，才在营养舱中小憩了一会儿。

    如常拍完vlog后，出门前，沈青竹惴惴地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鼓起勇气，开启了私宅的大门。

    而后，忽然被微熹的晨光，以及那正靠在车前，比晨光更明媚的人晃了下眼。

    “早上好呀，沈青竹。”

    那如太阳般璀璨的人，依旧活力十足地与他招呼。

    此时明明已是仲秋，晨间的风已有些凉。

    沈青竹却仿佛又回到了盛夏，被炽热的明光所照耀。

    心脏像被投入一汪暖洋洋的热泉，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跟着热了起来。

    似被那光感染了，沈青竹不知不觉也微微笑了，温声回应，“早上好。”

    说完，沈青竹又忍不住轻声喟叹，“姬明雪，你怎么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