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娘子,还不快先跟我回家去。”
孙刘氏心里一紧,刚刚紧绷着的情绪顿然被他吊起,眼见孙万财凑近,欲将她带回家去,她料想到回家应会如何。
然后她反应持续激烈,挣脱开捕快的手朝着他吐了口痰,抬手指着天愤愤不平道:“我呸!狗官!有本事就抓我去坐牢!”
“否则我日日骂,夜夜骂!”上官芷瞧清楚她露出的手肘处有很清晰的淤青,并且是多数,不免想到她此番拦住潘樾无中生有定然与孙万财脱不了干系。
孙刘氏怒吼:“——我让你臭名传遍整个禾阳!”
上官芷垂眸攒眉蹙额,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是故意的。
“我说你别太灵顽不灵啊!”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抬手指着女子转头便对潘樾道,“大人,我觉得你应该重罚此女子,以儆效尤!”
潘樾侧眼看她有先见之明,对她呢喃道:“你想帮她?”
“我……我怎么会想帮她呢?我就是看她口出狂言。”上官芷强嘴拗舌,吞吞吐吐看向女子,“胡搅蛮缠的,必须严惩。”
说完,潘樾会心一笑走上前去,拂了拂右手衣袖,问他道:“你想带你家娘子回家?”
“哎呀,那是自然呐。”
潘樾仔细看了看孙刘氏痛苦的模样:“看尊夫人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可是病了?”
他注意到孙万财不言不语,想必便有隐情,潘樾目光对着他,话音却是微妙:“神志不清者,可免予刑罚。”
孙万财眉头紧锁,似乎听着入耳的话像是抓住了稻草,及能将其孙刘氏带回家,又能不得罪潘樾。
“是是是是!我家内子,她就是神志不清,还望大人宽恕啊。”他轻抬手抱拳以示友好。
见此,潘越扬手制止了他的客套之举,但他丝毫不是吃素的,叮嘱道:“但我需与你说明,若你要将人带回去,她的言行举止,将由你全权负责——”
“你可能做到?”潘樾言出法随,话音刚落,令上官芷疑惑撇着头看向他,顿感捉摸不透,此言与刚才窃窃私语时不同,他怎么反其道而行之?若不是他有自己的做法?
方才是谁说我想帮他?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的?
孙万财:“草民定当严加管教,如有再犯,我愿负全责。”
说话间隙,她注意到那孙刘氏刚才蛮横无理模样已然褪去,而变得抱臂哭泣,仿佛受了很大的冤屈,三言两语说不清。
潘樾“好”了一声,回应他道:“人归你了。”
上官芷见潘樾答应得如此爽朗,如天气般阴晴不定,此刻若是笑意蛊然,那下一刻便是冷眼相待,谁能料到他想一出是一出。
甚是无语。
“多谢大人。”
孙万财前脚恭敬如宾的模样,转身后变得如猛兽般要将他内子带回家中,至于应如何对待,无人知晓:“还不快快送娘子回家!”
“狗官!”悉数的家仆围上前将她如囚犯般对待,一阵哀嚎声嘶力竭在街上传开,孙刘氏慌了神,不愿就这样被带走。
“娘子。”
孙刘氏却情绪异常波动:“你的眼睛被猪啃了!良心被狗吃了!”
街道上,霎时间围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议论声四起。
孙万财欲将他内子孙刘氏带离这局促的场面,不料,蓝衣女子终是忍受不了精神与身体的摧残,潘樾听见她在一旁哭诉道:“你知道孙万财打死了几个妻妾吗?!”
“空长了一张脸,却助纣为虐,你跟他们都一路货色!!”
他听见孙刘氏没有任何拐弯抹角说出这话,知她再说下去,必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又犯病了,又犯病了。”
“等等。”
潘樾知他心思怎想,临近他欲将其内子匆匆带走时制止下来:“上官芷。”
上官芷垂眼思索,心思丝毫不在此处,忽然听见一熟悉的声音唤她姓名,打了个寒颤,她一顿,抬眼,忙应道:“啊,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潘樾又继续道:“我刚才说,当众辱骂朝廷命官,该判何罪?”
她疑虑,刚才潘樾不是要将人还回去吗?此番寓意何为?
须倪间,上官芷恍然大悟,其余人自然看不出来也读不懂其中。于是两个人一唱一和,堪称完美。
“哦~”她似笑非笑将语气拖长,给他遐想的余地。
“杖责三十,入狱半年,犯人孙刘氏神志不清,所以她的行为由其夫——孙万财全权负责。”
上官芷用这番判法试探性说给孙万财听,余光瞥见他脸上的神色果然狰狞起来。
见他并不能反抗,她倒是窃喜得呼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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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半天不吭声的刘捕快扶着腰一步一步来到潘樾身侧,抬手遮挡于耳部窃窃私语。
她于一侧耐不住好奇,忙憋着头凑近聆听一二,只听闻他提醒道:“他可是四大宗族的人哪!”
“哦。”闻言,潘樾不以为然点了点头敷衍,笑眯眯看向愁眉苦脸的孙万财。
如此行事作风的模样,倒是于上官芷别无二致,他语气温和,微微启唇吐出一字:“抓~”
上官芷心里狐疑抬头看他,面上露出个迷惑的表情,余光瞥见孙万财一脸神色慌张,有意无意得朝周围看了几眼。
“来来来。”刘捕快无奈挥了挥手,大声召集道。“抓抓抓。”
捕快悉数上前将他擒住,见他呲着牙一脸狰狞的面孔耸人听闻,眼眸中的恐吓还是藏不住露了出来:“好你个小子,给我下套是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上官芷站在原位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孙万财,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潘樾,他露出邪恶的念头。
不着痕迹得出口制止:“诶诶诶,威胁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啊!”
“好……”孙万财心里冷哼,露出个极其狰狞的面孔,被县衙捕快带走时仍不忘嘴硬几句,“你等着!”
“好!好!”围观的群众对此举动拍手叫好,孙刘氏在沸沸扬扬的响声中掩面而泣,这是她解放之日,终于可以不受尽摧残。
上官芷有意无意看了潘樾几眼,他冷着脸没有任何笑容,倒也不是那番面无表情模样。
孙刘氏湿哒哒的脸颊上,每一滴泪花走过便自然而然生成泪痕,已然遍布脸颊,她跪于地面上朝着潘樾行大礼,磕头悉数,跪求。
“晴天大老爷,民女方才多有得罪,请大人切勿责罚。”
“起来吧。”潘樾撇眼看她,不一会儿,便拂了拂衣袖转头离去,“我的牢狱,不是为好人准备的。”
上官芷不悦瘪嘴小声吐槽:“假模假样。”
县志碑亭,禾阳文公前,潘樾端着身子同上官芷站于台阶上,面向一望密集的群众,一旁还站着县衙捕快等人恭听,他吸了口气抬手将卷轴递出。
上官芷抿着嘴,眼眸中露出的嫌弃是藏不住的,忙接过。
站于底下的年轻女子不免窃窃私语。
“不知道潘大人要说什么啊?”
“就是啊。”
“这是要干嘛呀?”
她镇定自若将手里的卷轴线拆开,拉出一侧,语气嘹亮:“禾阳新任县令潘樾,谨以至诚昭告此地百姓众生,吾当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鞠躬尽瘁,以报皇恩。”
“听着倒是真情切意。”
“……”
她垂着眉将手里平摊开的卷轴漫不经心卷起,目光注意到一旁潘樾抬步离开。
“潘大人可真是个好官。”
“对呀。”
甘俊才站于一侧恭候多时,见他屡步走来,抱拳客套:“潘大人,在下甘俊才,禾阳人士,敬献两颗夜明珠。”
“两颗夜明珠?”潘樾抬手示意一旁持笔拿纸张的阿泽,“阿泽,记下来。”
潘樾将目光移开,一身着贵气的男子继而抬手抱拳:“在下黄彦斌,恭贺大人升迁,两箱书籍已送到大人府上。”
“两箱书籍?”
上官芷放眼撇去。
“书中自有妙处,大人参详。”黄彦斌道。
“哦~~”潘樾长啸一滞,顿热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只是面露喜悦:“阿泽,记下来。”
“在下宋明轩,字瑞昂。”
一清亮的嗓音传入耳,潘樾又将目光移去,“得见大人,三生有幸。”
潘樾开门见山:“送什么了?”
“玉如意。”宋明轩道。
“玉如意?”潘樾重复那句话,思索须倪,又朝着阿泽挥挥手,“好,记下来。”
“大人,我已备下酒宴,请您赏光。”上官芷撇着眼注视,微垂着眼眸,想说些什么,但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大对,仍噎住口。
禾阳縣署,鸟声连连的院中,上官芷搓着衣着中的装饰带朝外步履而出,她抬头,左右巡视,手里的小动作持续。
一旁衣着橙红色的丫鬟两边一小跑至她身旁,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要与她说明。
“我刚刚路过前厅的时候,看见潘大人宴请了一堆宾客,也不知道是谁,好热闹呀。”
上官芷撇着眉一针见血:“一群有钱的新朋友呗。”
凌儿狐疑不决:“这潘大人刚来禾阳,就结交了一群有钱的新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