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沉终于摸到脑后的假发的扣子了, 拨了两下没解开。
关应钧伸手帮他解开,看见假发边缘勒出的红印,他用指腹轻轻揉了揉, 低声道:“这假发太紧了。”
简若沉扬手摘下发网和发套, 白金色的发丝立刻从里面散落开, 凌乱又卷翘的支棱起来。
他用手随便捋了捋,捋到肩膀处便弄不开了, 扯起尾巴一看, 原来是有点打结。
关应钧帮他理了理额前胡乱翘起的头发,用手指一点点梳直,“剪头发了?”
简若沉“嗯”了声, 解头发解得烦,曲指卷起发尾就要往外拔。
“等等。”关应钧握住他的手,“我来。”
他轻轻把那团越缠越紧的头发搓松,一缕一缕拆开,一边解,一边多看了简若沉几眼。
新发型很合适。额前柔软的额发搭下来, 垂落在眉眼和面颊边, 末尾微微卷曲着,贴着白玉似的面颊,衬得眼尾眉梢被亲出来的一点绯色更加明显。
看得人心尖发痒。
关应钧解开了最后一缕头发,垂头亲了一下他蓬起来的发顶。
简若沉拿膝盖顶他,“我出汗了。”
关应钧嗅他,“没有。”
那股类似于柚子的味道更浓了,像是有人剥开了柚子皮,捻开里头的果肉,吃进嘴里之后空气里才会留下的那种气味。
关应钧低声道:“香的。”
简若沉:“……”
他鼻子不会出问题了吧?
关应钧笑了声, 垂手牵住简若沉的手,慢慢穿过树林,这段路不是很长,之前又发生过命案,所以来这里消遣的学生很少,只有鸟虫的低鸣声。
简若沉手指微微一张,插-进关应钧的指缝里去,十指相扣。不一会儿,拇指外侧便被男人摩挲了两下,痒意顺着胳膊蹿上来。
他轻轻笑了笑。
关应钧这个人挺稀奇。
保守、冷酷、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绝对的理智。
但在感情上又会时不时地闷骚、温柔和冲动。
两相结合竟然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挺好的,太呆的没意思。
静谧的小路很快走到了头,下午六点多,外面车水马龙。
关应钧停了步子,垂眸看了简若沉一眼,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了,我送你回家。”
简若沉松开手应了声,“减肥药的事情不好打听,我不常在学校出现,长相又太有辨识度,大家又知道我是西九龙总区警署的犯罪心理顾问。所以无论我去哪里,接触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谨言慎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关应钧给他拉开车门,若有所思道:“确实会这样,看来还是要不常露面的警员来做这种事。”
“等我见过了康纳特再说吧,如果他真与减肥药有关系,那我们就省事了。”简若沉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有点出神,“明天是不是四月十五了?”
“对。”关应钧扶着方向盘,开得不紧不慢,“我接你去考持枪证?”
简若沉催他:“开快点。我要回去写作业。”
香江大学,作业还是挺多的。
李老师虽然风趣,但其实是个严师,布置下来的影像分析论文是一篇接着一篇。
累是累了点,但学到的东西也多,总比一直吃上辈子的老本要强。
关应钧只好把速度提到限速之下,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骗了个学生仔回家的罪恶感。
简若沉现在19,不知道什么时候过20岁生日。
他呢,现在都奔27去了。
差了这么多。
平常简若沉身上总有一股老成的气质,说话做事都不像个才上大学的学生,反而像是个在机关单位日夜熏陶的。
该威严的时候威严,该风趣的时候风趣。总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现在开口说“我要写作业”,那年龄差距大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关应钧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写作业是什么时候……
他把车停在丽锦国际山顶别墅门口,简若沉提着书包下车,“明天我自己去就行,罗叔把英国那边的保镖和司机都接过来了,你忙你的。”
关应钧:……
这位罗管家是不是有点不待见他。
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这还是第一次在非罪犯的人身上体会到这种严防死守的感觉。
他坐在车里,看着简若沉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发动车子离开。
次日上午九点,简若沉跟李老师请了假,来警署考证。
四月份考证的人挺多,好在他报名早,又经常在警署的靶场练习,与考官和前来考试的警察们都混熟了。
大家都知道依简若沉的射击水平,拿下持枪证板上钉钉,于是竟丝毫不好奇,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枪道上考试。
别区来的监考考官都没见过对同行分数这么没好奇心的警员。
毕竟持枪证这东西,有和没有对警察来说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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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枪证是升级成军装警的必备条件,能打开上升渠道。
警署就那么多岗位,内推名额更是紧张。当大家互为竞争对手时,自然会在意分数。
可西九龙总区警署竟如此和谐,实在不同寻常。
别区的考官独自琢磨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头绪,直到看到了这一批考生的成绩。
光满分就有两个,最差也有九十分,好得离奇。
等考生都走了,他才探头问身侧的西九龙总区考官,“你们这一批……怎么练的?”
西九龙总区警署的考官笑笑:“我们有简若沉,你知道吧?那小孩是这个。”
他得意洋洋竖起一个大拇指,跟夸自己家儿子似的,“他不仅自己打得好,还愿意把诀窍分享给想学的,现在西九龙总区警署全署上下都稀罕他。”
“本来咱们做了一年警察才能考证嘛,他比较特殊,上面给开了特例,本该招人嫉妒的,现在啊……没人嫉妒他。谁要是开口说简若沉不好,这群小子第一个站出来维护。”
另一个考官啧啧称奇,“还有这种人?他还是太小,这样不藏私,现在是交到好朋友了,但以后这些人可都是要跟他同台竞争的啊。哪儿有帮自己竞争对手的?”
“你格局太小。”总区警署的考官摇头又叹气,“要不说有人能连跳三级,有人一辈子都做靶场教练和考官呢?”
另一个考官:……
什么人啊,骂得真脏。
·
简若沉考完了证,又去楼上A组看了会儿卷宗,窝在关应钧的办公室里写李老师布置下来的论文。
次日下午,皇记。
简若沉率先坐进预定包厢。
他披散着头发,遮住耳朵里塞着的传呼耳麦,将链接信号的黑盒子别在衣服下摆。
又拿出关应钧备的窃听设备,藏在了包厢的花瓶之后,接着打开录音笔,用透明胶沾在了桌面下靠近手边的桌角。
等做完这一切,耳麦里便传来关应钧的声音,“康纳特到了,罗叔在接他,正在往三楼走,东西弄好了吗?”
“好了。”简若沉低声道。
关应钧:“随机应变,注意安全。”
简若沉低低“嗯”了一声,话音刚落,侧面的门把手便被微微下压。
罗彬文微微躬身,“基思先生,请。”
为了防止客人看不清门内和门外的落差,皇记的包间门口特意装了一排射灯。
托这排射灯的福,简若沉清晰地看见了奥利维·康纳特·基思脸上的表情。
这位教授在听到基思先生这个称呼的那一刻,极快速地眯了一下眼睛。他上眼睑下压,嘴唇单边勾起,额角肌肉紧绷,这是一个典型的厌恶后轻蔑的表情。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不喜欢这个称呼。
可是外国人的姓就是最后一个单词,罗彬文的称呼没有出任何差错。
简若沉站起身,为避免身上佩戴的设备暴露,没有上前,只是对着面前的座椅伸手,“康纳特教授,请坐。”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的眉眼果然舒展开,“您好。”
他走到简若沉面前坐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是简先生还是康纳特先生?”
简若沉没回答,扫了仍然站在门口的罗彬文一眼,侧身让了个位置出来,拍了拍身侧,“罗叔,一起坐。”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又微微眯了下眼。
意识到罗彬文和简若沉的关系比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好。
冷落罗彬文这件事,让这位小康纳特先生不高兴了。
罗彬文并未推脱,躬身对着奥利维·基思行了一礼,款款坐到简若沉身侧。
“基思先生。”简若沉又换回了称呼。
他双手交握,十指交叉搁于桌面,“我今天是以康纳特继承人的身份来跟您谈论科研基金的问题,所以您还是叫我康纳特先生吧。好吗?”
奥利维·基思呼吸微微一滞。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在简若沉身上看见当年那个女人的影子了。
那么强势,那么像。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毫不留情。
简若沉肃着脸说完,盯了一会儿基思教授的表情,又低低笑了声,“我开玩笑的,您放松些,叫我简若沉就行,说实话我还不适应继承人的身份,也不适应康纳特这个名字。您看看菜单,也不知道您的口味。”
隔壁包间里。
张星宗没忍住笑了一声。
妙啊!这哪是不适应继承人身份,这是在阴阳基思教授明明姓基思,却对外有意无意强调中间名呢。
就喜欢简若沉这种受不了一点气,有仇当场报的样子,太舒服了,令人心情愉悦。
精彩。
正当众人期待着简若沉的妙语连珠时。
奥利维·基思刚拿起菜单翻了一页,默默揣测着简若沉的意图。还未有头绪,简若沉便突兀开口:
“先生,你杀过人吗?”,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