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涔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重新夹着菜,像没听到她刚才的话, 问:“中午想吃什么?锅包肉怎么样?还可以给你凉拌个黄瓜,你喜欢放糖的是不是?”
许听宁摇摇头:“霍涔,我不想吃了,中午的话, 我可以自己做, 或者去买。你还没明白吗?我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想让你给我做饭了。”
“那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霍涔抬眼, “我都可以满足你。”
“除了把孩子给我, 我对你……”许听宁用力掐着手心, “我对你再没什么想法了。”
霍涔眸色深沉, 没有吭声, 就那么默默坐着,好一会儿站起来, 从电视柜里拿出体温计放在她面前,目光执拗。
“可你还留着它。”
许听宁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 直到霍涔端着碗筷进了厨房,流水声响起,她才又把头转回来。
最老款的水银体温计, 塑料的外壳,一元一支,用之前要甩一甩, 量的时候要夹在腋下等好几分钟,上面的刻度很小,要对着光转动到某个角度才能看清楚。
它用起来真的很麻烦, 也普通得再没那么普通,就像这个房子,平凡老旧,但是许鹊清却不愿意换掉。
外婆和她是许鹊清情感上所剩无几的寄托,外婆过世,许听宁长大,如果她们曾经住过的家再被换掉,许鹊清还剩下什么。
许鹊清心高气傲,这是她的秘密,许听宁没拆穿过,而这支体温计真正的秘密,连霍涔都不知道。
厨房没开灯,阳光穿过窗户,掠了进来,霍涔背影冷清,水台对他来说算低,他得蜷着点背。
许听宁走到他旁边,拿走他手里的碗搁在一边,捉着他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又拿纸巾给它擦干。
“霍涔,你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客厅。
“你知道我是用什么颜料画的桃心吗?”她想抽出手。
霍涔没松,反倒是十指交叉和她紧紧握着,说:“丙烯。”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画这些桃心吗?”许听宁问。
霍涔没回答,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因为我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母,我怕被发现,就用桃心盖了起来。”她单手把塑料壳调转了一面,对着光,举到霍涔面前。
他看着,心脏微微颤动,是“H”“C”,霍涔的缩写。
他知道她喜欢他,却不知道她这么喜欢他。
“还有,你跟我来。”她把体温计放回去,又拉着他到了卧室,“你先松手,要不我没办法拿。”
霍涔没松,拉得更紧:“要什么我给你拿。”
许听宁低低叹气,指着书架:“最顶层的书,你随便拿一本下来。”
那一层是许听宁高中的课本,一直收在最上面。
霍涔食指一点,随手拿了本语文书下来。许听宁示意他放在桌上,让他随便翻开一页,指着上面,说:“这上面也有秘密。”
许听宁的字体霍涔模仿过,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文言文的翻译,时不时会夹着几个字母。
霍涔的视线落在一行——“H”。
“这是?”他有些犹豫。
“霍涔我好想你。”许听宁帮他翻译了出来。
“复读的时候我妈看我看得很紧,经常会检查我的东西,书和本子都会查,太想你的时候,我就在书上写这些,这样就不会被看出来。”
不过也是因此,许鹊清以为她复读压力大,心理出了问题,还带她去心理辅导室。
许听宁呼啦啦翻着书,上面随处可见这样一行行的字母。
霍涔按住她的手,想把她拉进怀里,只是被她隆起的肚子挡住了。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要复读……”
许听宁想说她没资格,但是那样说太卑微了。没人喜欢自己卑微,可那时候她是一个落榜的复读生,他是z大金融系的高材生,他有自己追求的人,她已经厚着脸皮去白沅那里讲他坏话,试图破坏他的姻缘,难道她还要把这些喜欢摊到他面前,被他拒绝吗。
“那些年我真的很想你,也很喜欢你,有时候我都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或者结婚了,我总这么惦记你……”许听宁默了默,“你要找的话,像桃心那样的痕迹,这家里很多,连咱俩一起去看的电影票我都留着。”
霍涔微蹙起眉:“我们什么时候看过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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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学校组织的,一年两次,从初一到高三,一共十二张。只有一次咱俩坐在一起,其余都是我跟人换电影票,硬凑着坐你后面,你后脑勺也没长眼,估计没发现我。”
唯一坐一起那回,他俩正在谈着幼稚的恋爱,她要跟他用情侣头像,他不肯换,她就整场都气鼓鼓盯着屏幕,不肯跟他说话,后来是霍涔去给她买了捅爆米花,还在下面拉她的手,她才好了的。
霍涔心里不是滋味,他当然记得,但是全校包场的电影,怎么能算是。
许听宁拉他到书桌边,打开抽屉里的铁盒子,指着一沓白纸:“但是票都褪色成白纸了,我不说,没人知道它上面曾经是什么。”
“霍涔,我曾经很喜欢你,但就像这纸一样,已经褪色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许听宁生生掰着霍涔的手指,抽出手,“这些东西我以后都不留了,你也别留我在身边了。”
这世上最无情的事,莫过于让你知道她有多喜欢你,下一秒就告诉你,她已经不喜欢了。
门响了,许鹊清不放心,从外地赶了回来,看到屋里的两人,脸冷了冷,直接无视掉霍涔,问许听宁身体的状况。
霍涔主动喊了声“许老师”,许鹊清扯了下嘴角:“以后别喊我老师,你和听宁也已经离婚了,叫阿姨吧。”
比起丈母娘和女婿,师生的情分更不同。
“妈。”许听宁过去扯了扯许鹊清,小声说,“霍涔说了孩子是我的,您就别给人学籍也开除了呀。”
“你问问他,我是不是早该把他学籍开了?”许鹊清看向霍涔,“当年我们这些老师,对你寄予厚望,你出国的表,系主任一遍遍地检查,生怕哪出了错,卡着让你出不去了,你自己也是说了愿意出去的,后来呢,我在办公室就差指着你脑门骂了,你就跟铁了心一样,说不出国就不出了,连个理由都不给!行,你想赚钱,你有你的志向,我告诉你不是听宁非要跟你结婚,别说女婿了,门我都不让你进!现在你俩终于离了,那我把话放这,霍总,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佛。”
秦美霜的电话割断了最后一根稻草,多年的气,也终于撒了出来。许鹊清的意思很清楚,赶人走,以后也别来。
霍涔没还嘴,就像当年在办公室被许鹊清把出国表摔在头上训斥一样,他没解释,等着训完,默默拿起大衣往外走。
门关上,屋里恢复了平静,过了一会儿,许鹊清问:“霍涔真不要孩子了?”
“真的,他说会跟我补签关于孩子归属的离婚协议。”
许鹊清点点头,拿起行李收拾着,脸色依旧不好,问要不要吃饭,也是说不饿,吃不下。
许听宁知道老妈动了气,也没再说什么,回屋找了个纸箱子,把旧书、票根、体温计之类和霍涔有关的东西,都往里面装,等许鹊清去卫生间,她抱着箱子出了门。
“你这干吗呢?”祁毛起得晚,溜溜达达正准备出去吃饭。
许听宁不方便,歪头看着他:“我扔垃圾。”
“我来吧,你这身子,抱着东西万一摔下去呢!”祁毛接过去,“这里面什么啊?”
许听宁正在呸呸呸,闻言支吾道:“没用的旧东西,你慢点,我跟你一起下去。”
体温计扔了,她得买支新的回来。
祁毛扒着箱子上的缝看了看,没太在意。
许听宁想了想,说:“祁毛,霍涔之前是不是去找你了?”
祁毛虎躯一震,没敢接话。
“他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啊?!”祁毛赶紧道,“可不是我说的啊!”
许听宁抿抿唇:“反正我俩已经说过了,他应该以后不会再找你了,你火锅店继续好好开。”
“我都在撤了,还发小呢,太不靠谱了,就拿我当冤大头,幸好霍涔教了教我,否则我妈我爸的养老本,都得被坑进去。”祁毛说着说着,觉察到不对劲,“你说霍涔不找我是啥意思?那个大尾巴狼!是重新拢住你了,就不管我啦?”
许听宁脸色一白:“你说霍涔教你?”
“是啊,他主动教我的,可牛逼了,要不钱都撤不出来……听宁,你不会生气了吧?我真没给他说你怀孕啊,我就、就是把他给我的东西,拿给了你,就那些鸡汤什么的……我心想他肯定也不是给我吃的。”
许听宁扶着栏杆,下到最后一节台阶,人愣了愣,摇摇头,没说什么。
祁毛先一步出去,箱子都没扔,就扫见了霍涔的车,他车实在太扎眼了。
“霍涔。”他看着不对劲,敲敲车窗。
霍涔趴在方向盘上,没有任何反应。,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