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司巷外,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瞧势头像是要下雨,巷外路过的百姓脚步匆匆,担心晾晒在院子里的衣裳会被打湿,摊贩亦是如此,早早就收了摊。
一时之间,周遭只听到嘈杂的交谈声还有轱辘滚动的响动。
“新鲜出炉的栗子糕,这位姑娘,要买些不?”
一个卖栗子糕的小摊贩正好路过巷子,瞧男子模样是个不好说话的,于是转而向那姑娘做起今日最后一笔买卖。
赵柔听到这些闹哄哄的动静,不禁皱起了眉,又被那小摊贩缠住.
虽然赵启对几个皇子公主的教导是爱民如子,可她却是极不喜欢这些低贱的平民。
“不必了。”
谢识琅还在此处,赵柔不希望将自己厌烦的一面暴露出来,于是偏开头,冷漠地对待那小摊贩。
小摊贩是个七旬老人,本想着趁收摊前最后做一单生意,好回家给小孙儿买点糖吃吃,见赵柔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于是讪讪挠了下后脑勺,准备离开。
“等等。”
一旁的男子忽然叫住了老人家。
“你这栗子糕,甜不甜?”
谢识琅出声,也是赵柔没想到的,一时有些懊恼方才对老人家的傲慢。
“甜,可甜了。”老人转过来,笑得亲切,“我家那小孙孙,最喜欢吃栗子糕,郎君家中可有孩子?小娃娃最喜欢吃栗子糕了。”
孩子?
他家中还真有一个。
谢识琅想到了他家小姑娘,她惯来是喜欢吃甜的,先前为了保持体型纤瘦才会不碰甜食,不过…近来她嘴馋得很,若是不给她解解馋,兴许下次又会收了萧焕的东西。
“你剩下的全给我吧。”谢识琅不自觉牵起唇,回头让阿梁给钱。
老人家忙连声道谢,将剩余的栗子糕一并打包给阿梁。
赵柔见状,忙笑道:“相爷也喜欢吃这些呢?下次不如我让膳房也……”
“殿下。”
谢识琅方才眼神还是被柔色包裹着,听到赵柔的声音,一瞬间便淡了下来。
“为上能自爱,群属必畏钳。”
赵柔面上的笑容顿了下,“什么?”
谢识琅的视线始终未曾落在赵柔身上,“殿下身份尊贵,更应该明白何为自爱,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才不荒废贵妃和官家对殿下的心血。”
“……”
赵柔面色一白,没想到谢识琅会说她不自爱,因为见着他而喜不自胜的一颗心顿时降落谷底。
“主子。”
阿梁送走卖栗子糕的老人,走到谢识琅跟前,“老族长让人传信,说谢朝小公子到京城了,问您今日什么时候回去。”
谢识琅嗯了声,“这就回去。”
赵柔攥紧了袖子,眼眶一红,“相爷……”
“殿下,臣家务缠身,就不作陪了。”谢识琅颔首,同阿梁一块走向谢家马车的方向。
“……”
女子的背影越来越远,阿梁这才松了口气,只听马车内的男子出声:“去江南小院。”
阿梁诧异,对里头询问:“主子,方才不是说了回本家吗?”
“没听出我方才是说假话?”
谢识琅的语气不悦,本来遇上赵柔心情就不大好,阿梁又是个反应慢的,更惹他心烦。
“可是……”
阿梁知道自家主子赶着回去看夫人,“主子,谢朝小公子本来就是来府上来念书的,
现在府上又没有开设学堂了,他们千里迢迢过来,您还不露个面,是不是不太好?”
“他一个小辈,需得我去作陪?”谢识琅反问。
阿梁哪里敢说这话,只是吴管家让人传话过来,他也听得出来老族长是需要谢识琅给个台阶,祖孙俩的争执尚未说开,老人家这是主动讨好。
“您和夫人在江南小院住了好几日了,贺姑娘期间还去找过老族长,想来老族长也是后悔,才会拐着弯子请您回去。”
马车内的人声顿了下,“你等会儿去递个话,说我在刑狱司有政务缠身,夫人身子不好,我得在江南小院陪着她,这几日先不回去。”
谢识琅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阿梁便应声说好,又问道:“若是老族长问起江南小院的位置,那属下要说吗?”
车内只传来一道极轻的嗯。
阿梁得到答复后心安了不少,至少自家主子还是顾念着谢家的。
谢识琅到江南小院时已经快到酉时,正担心小姑娘有没有等他吃饭,便听见主屋内一阵说笑声传来。
他脚步一顿,见屋门被推开,晓真正端着茶盏出来,有些惊讶,“家主,您回来了。”
谢识琅微微颔首,“屋子里是……”
小厨房的人将菜肴一碟碟端进主屋,晓真回头看了眼,“崔家家主和杨夫人听闻了夫人受伤的事情,从清河赶了过来。”
谢识琅愣了下,“怎么不早些通报我回来?”
晓真瞅了眼他,“这…家主您不还忙着嘛。”
谢识琅可没听出晓真言外之意,忙进屋子,崔氏夫妇见他来了,忙打招呼。
谢识琅也作揖见过,随即瞧了眼床上坐着的谢希暮。
屋子里头摆了一张饭桌,上头琳琅摆了许多菜肴,还冒着热气,只不过几人都没动筷子,看样子是在等他。
“今日公务繁忙,未曾早些回来,实在是十郎之过。”
谢识琅亲自给崔皓还有杨夫人倒了茶水,以茶代酒,算是赔罪。
崔皓和杨氏哪里又能真怪谢识琅,他们来时也未曾事先告知,连谢希暮都是匆匆忙忙招待,他们只摆手说自家人不见外。
“夫君在外头忙碌了一整日,多吃些,好好补补。”
谢希暮夹了一筷子东安鸡放在谢识琅碗里。
女子虽然是言笑宴宴,但谢识琅却总觉得这笑里有些不对劲。
竟给了他几分笑里藏刀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