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格拉玛怀揣百两黄金,通过夜里无人的街道。
和其他乐工一样,他们是不住在花满楼的,每天工作的内容,就是白天排练,晚上演出。
当然也不是每天都去,排练好的曲目就不需要再排练,演出也不需要每晚都上,他是吹唢呐的,并不是所有节目都需要唢呐来配乐。
需要他上的时候,花满楼会提前通知他。
当然,他也是有演出费的,而且偶尔会有客人给他打赏,他跟花满楼分成。
相比他以前挣的钱,花满楼给的已经够多了,但人又岂会那么容易满足?
刚才杜蘅给他奖励的时候,他确实有些紧张,不知道杜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他想通了,因为杜蘅给的黄金是实实在在的。
料想杜蘅真的以为是他将《江都志》藏在凤姐的房间。
现在花满楼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功臣,那么他在花满楼以后的地位就会越来越高。
想到这儿,扎格拉玛心情愉悦。
“本是蕃家将,年年在草头……”
他摇摇晃晃哼着小曲:“夏月披毡帐,冬日挂皮裘……啷个哩个啷,啷个哩个啷,嘿嘿,语即令人难会,朝朝牧马在荒丘……”
进入一条逼仄的小巷,忽然眼前一黑,一只麻袋从他头顶罩落。
“谁人?”
他惊恐的喊了一声。
紧接着前胸后背各自挨了一拳。
伸手想要扯开麻袋,小盘像是被什么扫过似的,扑通,身子重重的砸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
“嗷嗷~~”
不知有几个人,对着他就是拳打脚踢,他忍不住发出了落水狗似的惨叫。
“好汉,饶命啊,小人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们……应该是误会啊,你们跟小人说清楚,若有得罪之处,小人定当赔礼……哎哟,别打了别打了,犯不着这样啊。”
“杜蘅给你的钱呢?”
扎格拉玛一听,这是要钱来了,哆哆嗦嗦的道:“你先把我放了,我……我把钱给你们。”
“别跟他废话,搜身!”
很快,扎格拉玛尚未焐热的百两黄金,就被他们抢走了。
就连他身上其他的财物,也被他们搜刮一空。
“挨千刀的,害的我们好苦,干爹,要不弄死他得了。”
扎格拉玛吓坏了:“不是,好汉……你们把话说清楚成不成?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们了?我不认识你们啊。”
“哼,你要没害人,杜蘅会给你这么多钱?”
“你们……你们是不是凤来阁的人?”扎格拉玛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哼,既然你知道我们是谁,免得你明日去报官,我们就只能下杀手了。”
扎格拉玛挣扎的想要起身,被一人一脚踹趴在地,扎格拉玛只有求饶道:“几位,听我解释,我没有……没有害凤姐啊。”
“你骗鬼吧,刚才杜蘅在花满楼说话,我们都听到了,你陷害了凤姐,杜蘅才给了你百两黄金作为奖赏。”
刚才杜蘅谈话的时候,故意不把楼门关上。
当时夜已经深了,霖楼也没有那么热闹了,很多酒家都打烊了,杜蘅故意大声说话,对面凤来阁又派人打探情况,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江都志》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姐的房间,真的……真的不是我啊……”
“不是你,杜蘅会给你这么多赏金?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干爹,动手吧!”
扎格拉玛还要解释,忽然脑袋猛地受到一记重创。
意识很快就失去了。
“干爹,怎么处理?”
“扔到湖里去吧。”凤来阁的龟公幽幽叹了口气,“也算为凤姐出一口气了。”
一个龟奴弱弱的问道:“凤姐现在被大理寺抓了,凤来阁是不是……不能经营下去了?”
“进了大理寺,就没几个人出来的,何况……唉,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呢。”
“都怨那个杜蘅,把人往绝路上逼,做人有这么狠的吗?”
龟公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说道:“他要不狠,今天进大理寺的就是他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花满楼和凤来阁之间,本来就水火不容,两家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见血不死人,那是没法收场的。”
“何况,本身就是我们先出手的,凤姐想利用禁书陷害花满楼,这件事说破了天,也怨不到杜蘅头上,要怨就怨这个猢狲!”
龟公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依旧装在麻袋里的扎格拉玛,拿脚轻轻踹了他一脚,见他没有反应,料想已经没了生机。
“这厮收了凤姐的钱,却反过来陷害凤来阁,如此没有道义,死不足惜!他想两头吃,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龟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人问道,“要不要救凤姐?”
“想必救不出来了。”
“咱们每个月给大理寺送去那么多钱,他们不可能不管吧?”
龟公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一群敲骨吸髓的恶鬼,你以为真能指望他们?”
“要不多送一点钱给雷寺正?”
“没用的,喂不饱他们的,那个雷寺正现在巴不得跟凤姐撇清关系呢,他非但不会救凤姐,反而还会重治凤姐,以显得他铁面无私,跟凤姐没有瓜葛。人家是官,不会为了一个青楼的老鸨,拿自己是仕途作为赌注,这世间最无情的就是这些当官的。”
“那么……凤来阁就这么完了吗?”几个龟奴黯然低着头,有人眼眶已经含泪了。
“回去赶紧收拾收拾,大家分点细软和财帛,各奔东西吧。否则等到凤来阁被查封,什么都没有了。说不定啊,咱们这些人也会被凤姐连累。”
“真是便宜了杜蘅那厮,他凭什么呀,一个月没到,就把咱们凤来阁给打垮了,我真不甘心!”
“呵呵,凭什么?凭人家有本事!杜家都被抄家了,他还能卷土重来,就可见这人不简单。咱们都是小人物,活着就不易了,别蹚这一趟浑水了,唉,走吧!”
龟公的背影缓缓走出小巷,月色之下,身影投在青石板地面,被拉的很长很长,显出了几分怅惘。
几个龟奴抬着麻袋里的扎格拉玛,迅速的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一处湖边,在麻袋上绑了两块巨石,投入水中。
金陵的夜,很深,很沉寂。
明日太阳升起,这一切又像没发生过似的。
偌大的都城,不会有人在乎几个小人物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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