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戴着丝巾烤火不方便,又或许是觉得戴着丝巾烤火过于闷热,冷晴脸上戴着的那条天蓝色丝巾不知何时已经摘了下来,就搭在她自己的膝上。
此刻,两个银碳火炉前,一双莹白的小手张开了,拇指指尖相互挨着地伸到了炭火的边缘,冷晴也不翻转手掌,就单单烤着掌心那一面。光看就觉得炙热的炭火,冷晴却仿佛感觉不到灼烫一般。
双眸中映照着两个银碳火炉里的炭火,再加上那时明时暗的火光映照在冷晴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显得冷晴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冷晴就这般将双手伸到炭火的边缘烤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猩红色的炭火,那怔愣的模样似在发呆,又太不像。
又因清心殿后殿的地砖上铺了一层厚实的羊毛毡,不论穿的何种靴子,人在上面行走都不会发出丝毫声音,所以,直到穿着黑色华纹嵌金丝长皮靴的王泉走到冷晴身后,怔愣出神的冷晴都没察觉到。
走到冷晴身后站定,看着冷晴几乎将她那双莹白的小手伸到了炙热的炭火里,王泉忍不住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再将手往前伸一点,咱们晚膳就可以吃碳烤蹄髈了!”
正在专心烤火的冷晴先是被她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下,然后一回味王泉的话,冷晴当即就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蹄髈?他大爷的!!居然说她的手是蹄髈!!
只见冷晴猛地扭头且眼神凌厉地瞪向了站在她身后的王泉,于是,冷晴摆出了一个双手在身前的火炉旁烤火,脸朝后扭了近乎九十度的姿势。
只听得冷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的手才是蹄髈,你全家的手都是蹄髈!”
之前在殿外的时候,冷晴脸上戴着丝巾,是以王泉除了知道冷晴有一双很美丽的、灿若星辰一般的双眸外,王泉对冷晴的相貌一无所知。
如今,看着已经摘了脸上丝巾的冷晴,看着她那不浓不淡的若柳纤眉。一双恰到好处的双眼皮衬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玲珑琼鼻,厚薄相宜的小巧双唇透着柔和的淡淡粉色,微微扯动嘴角时两侧颊边那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略显消瘦的下巴……
这简直就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实刻版啊!
好吧!王泉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了,不过,真的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从多年前决定了跟随炎子明的那一刻开始。牧文也好,王泉也罢,他们早已抛弃了男女之情,这种感情对于牧文和王泉而言,是多余的,是不需要的,心里存有这种感情,最终的结果只会成为他们的牵累。
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牧文和王泉在看见美人时,也难免会有惊艳的时候。但这种惊艳往往只在瞬息间,他们更不会将之视为可以发展的男女之情。
对于牧文和王泉而言,他们只需要一种感情——忠诚!对炎子明毫无疑问,绝对的忠诚!
对于牧文而言,这世间,除了炎子明和王泉,任何人都可有可无,都是不重要的。对于王泉而言,亦然!
所以,这也是为何尽管冷晴有着那般倾国倾城的容貌。牧文却从来都不为之所动,对冷晴动起手来亦是毫不留情的主要原因。
“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你用得着跟看见仇人一样吗?”看着冷晴那张倾姿绝丽的脸,王泉撇了撇嘴。如此嘟囔了一声。
冷晴闻言,却是冷声嗤笑:“若不是你初时见面就那样恶整我,我能用这种态度对你?在说他人是非之前,你应该先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王——泉!!”最后那两个字,冷晴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的。
之前兴许是被室外严寒的天气冻得脑子都短路了,所以在看见易容成炎子明的王泉时。冷晴才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甚至以为她是见到了第二个炎子明!
紧接着冷晴又被王泉那刻意做出的娇柔妩媚吓到了,冷晴的大脑算是真的短路了。
后来进到这清心殿后殿来烤了一阵火,冰凉的四肢百骸逐渐回暖,冷晴被冻僵的大脑才再度开始活跃起来。
一边烤火,冷晴一边将事情从头到尾大概地梳理了一遍,随即冷晴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冷晴是亲眼看着炎子明易容的,真正的炎子明一直在冷晴身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却在这惟德宫里看见了一个顶着炎子明的皮相的男人,如果不是炎子明有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就是对方也是易了容的!
当然,冷晴可以确定炎子明没有同胞兄弟,那么就剩下易容这一条了。
综上所诉,冷清很清楚地知道,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顶着炎子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的男人,并非另一个炎子明,而是炎子明和牧文两人在来时的路上曾数次提起过的——王泉!
冷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尽管牧文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冰山样,但不可否认的是,从相识到现在,牧文一直对冷晴挺好的,虽然冷晴知道这是因为炎子明的缘故……但冷晴觉得,她只需要看见牧文对她好这一点就够了,不需要深究牧文为什么而对她好!
所以,尽管牧文曾经卸过冷晴的胳膊,冷晴气过那一阵儿也就过了,更何况事后炎子明亲自向冷晴解释过缘由,冷晴更不会一直记仇下去。
但是,对于这个初次见面就恶整自己的毒舌男,冷晴委实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有些反感,如此一来,也就怪不得冷晴对王泉态度如此恶劣了。
尽管被识破了身份,但王泉并不觉得尴尬,只见王泉连衣袍后摆都不掀地就往铺着羊毛毡的地上一座,双腿盘着,双手搁在双腿上,面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口中更是一副无奈的语气:“好吧好吧!那我向你道歉好了,是我不该捉弄你的,这样行了吧?!”
冷哼一声,冷晴果断地将脸扭了回去。
垂眼看着她身前的火炉中猩红色的炭火,以及那双被炭火烤得隐隐透出红光的双手,冷晴语气冰凉地道:“不需要。”
因为并不打算原谅王泉,所以她不需要王泉的道歉,更何况还是这种毫无诚意的道歉!
对于冷晴的不买账,王泉到是很洒脱地一挥手:“需不需要都无所谓啦!”
王泉挥过手后当即便将手放下,继而看着冷晴的背影,笑眯眯地询问:“我只想问你啊,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爷和牧文那个呆瓜?”
回答王泉的,是冷晴的沉默。
见冷晴沉默不语,王泉继续笑眯眯地追问:“你这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啊??”
回答王泉的,依旧是冷晴的沉默。
以往王泉捉弄惟德宫中的小宫女的时候,总会将那些个小宫女捉弄得双眼含泪、沉默不语,往往这种时候,王泉就会笑得越发开怀。可如今面对同样沉默不语的冷晴,王泉面上的笑容却是有些挂不住了。
“我说……我在问你话呢!你到是给个反应啊!看见了,还是没看……”尽管王泉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仍旧笑眯眯的,可谁都听得出他的语气中隐隐含着暴躁。
“王泉,爷吩咐了,让你对待冷姑娘的时候将你那些个性子收敛些,别动不动就生事,否则小心爷整治你!”殿中忽然响起的男人声音,成功打断了王泉的追问。
王泉循声回头,却见竟是牧文带着一身寒气从后殿殿门外踏进了后殿中。
即便说话的对象是亲如手足兄弟一般的王泉,牧文依旧面无表情,他手中的三尺青峰赫然已经出鞘,剑尖还隐隐沾着血迹!
王泉见状当即就收敛了笑意,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就朝牧文迎了上去,口中满含忧虑地道:“怎么才一回来就见血了?爷呢?”
毕竟就在前不久炎子明才毒发过一次,那可是万虫噬心加烈火焚身的痛苦啊……虽然如今炎子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他身体内里尚虚弱着呢!
所以,相较于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的牧文,王泉更担心不知去向的炎子明!
“先前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爷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我不放心,就追了出去,我顺着爷的方向追了一段就被三个凭空冒出的黑衣人挡住了。因为没有追上爷,我也不知晓是个什么情况,不敢贸然惊动禁军,就自己跟他们缠斗了一阵,刺伤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左肩。
许是他们见情况不对,甩了两颗烟雾弹就跑了。我正想去追的时候,爷忽然折了回来。爷说这事他自己去处理,让我先回来,顺道给你带话,让你对冷姑娘客气着点,还有先前在殿门前的事,爷说等他回来了再跟你算账。”牧文说这些话的时候,避开了迎上来的王泉,一直朝着冷晴走了过去。
牧文身后,是王泉惊恐的惊呼声:“天呐!爷说回来了要跟我算账,爷每次这么说的时候都要扒掉我一层皮才罢休!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找个地方躲躲才行啊!对!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好了……”
只是,这故作出的惊恐,谁都听得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