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文虽看似杀人不眨眼,与冷晴初始之日牧文更是血洗了那大梁国京都绉平的刘府,可正如炎子明所说,牧文办事,向来都很有分寸,至今为止,除了炎子明指名要牧文去杀的人,牧文从没有自作主张乱杀过一人。
牧文手下几乎没有错杀的冤魂,牧文自作主张所杀之人,必属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辈。
对于像欧阳烨这种因为对方几句言语不合就起杀心的,牧文还当真从来没有过!是以牧文才会有“那从燕国来的送亲使臣杀心竟然比他还重”的想法。
牧文的态度本就偏向冷晴,更何况前不久炎子明重伤,冷晴曾为炎子明缝合伤口一事,牧文更是一直感恩冷晴。因此,不止忠心耿耿,还十分重情重义的牧文又岂会任由一个燕国外人当着他的面,伤害到对他家主子、对他与王泉均有恩的冷晴呢?
虽然他牧文是不爱说话,随便站在哪一处都能十分快速地融入背景中,让在场的人全部忽略还有他牧文这个人的存在,但是这燕国使臣真当他牧文是死的不成?!!
于是,本是慢步朝炎子明与冷晴那方走的牧文在察觉到欧阳烨对冷晴起了杀意的那一瞬间,牧文当即气沉丹田,提起内力,施展轻功,用他最快的速度风一般地冲向了欧阳烨。
于是,在欧阳烨的右爪,啊不,是右手即将抓住冷晴的后脖颈的前一瞬,牧文及时冲到了冷晴身边,并及时擒住了欧阳烨的右手腕,制止了欧阳烨对冷晴使出的杀招。
其实吧,牧文的本意并非用他的右手擒住欧阳烨的右手来着,牧文本意是想用他手中的那柄三尺青峰——直接砍掉欧阳烨的右手的……
可是碍于欧阳烨是燕国来的送亲使臣,在燕国身居正二品威远大将军之位,欧阳烨实在不好在赤冰国,尤其是在赤冰国的皇宫中出任何意外,所以牧文才没有对欧阳烨拔剑。欧阳烨也因此才算是逃掉了被砍掉右手的厄运。
冷晴的注意力本就全放在了与她相对而站的玉荣夫人身上,至于站在冷晴身后的欧阳烨,冷晴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赤冰国皇宫,身为燕国的送亲使臣。欧阳烨就算再鲁莽冲动,也不过就是言语上的不敬罢了。
在冷晴的预计里,欧阳烨怎么着也不至于在这赤冰国皇宫,当着炎子明这个赤冰国储君的面对她动手,所以。冷晴并没有将欧阳烨太过放在心上。即便欧阳烨朝冷晴那般暴喝,冷晴都没有将欧阳烨太过当一回事儿。
也因此,当欧阳烨对冷晴出手时,本就没怎么将欧阳烨放在心上,又没有牧文那般敏锐的洞察力及敏捷的身手,冷晴根本不曾注意到她身后的欧阳烨竟对她起了杀心。
起初冷晴看见正朝着她这方慢步走来的牧文突然跟穿了隐形大衣一样地消失了时,冷晴正迷茫着呢,突然她脑后就传来欧阳烨那一句咬牙切齿的“放手”,那一瞬间惊得冷晴后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排队了。
于是,当冷晴满目疑虑地回头去看的时候。冷晴就看见原本站在她身后两步之外的欧阳烨,不知何时竟已经离她只有半步之遥了!冷晴只觉得欧阳烨那张原本瞧着十分清俊,此刻却满带暴戾之气的侧颜瞬间在她眼中放大了不少。
同时映入冷晴眼中的,还有欧阳烨那只距离冷晴的脖子极其近,只要欧阳烨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将冷晴的脖子狠狠折断的弯曲成利爪之状的右手。还有一只擒住了欧阳烨右手腕的,肤色略显白皙的手掌。
看到此处,若是冷晴再不明白刚刚那一刹发生了何事,冷晴就该愧对她念的那么多年书;愧对她看过的那么多部小说;愧对她自己那么高的智商了。
在反应过来她刚刚险些命丧欧阳烨之手时,要说惜命的冷晴不觉惊恐那是假话。只不过冷晴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没有将她心中的恐惧表现在脸上罢了。
当然了。上述这些写出来看似如此之多,实则前后统共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罢了。
与此同时,左手提着一柄三尺青峰,右手抓着欧阳烨的右手腕。始终面无表情的牧文缓缓张口,声音极其冰冷,且极其言简意赅地对欧阳烨吐出了如是九个字:“你要行凶,危险,不能放。”
对熟悉之人还好,对外人简直是惜字如金的牧文这就算是回答了欧阳烨那句咬牙切齿的“放手”了。
废话!欧阳烨一身的杀戾之气未消。看牧文的眼神就跟要活吞了牧文似的,牧文就是想装察觉不到、看不到都不行,如此,牧文敢放手吗?
牧文直觉他要是听话地放手了,万一这燕国的送亲使臣再对冷晴出手……眼下这燕国的送亲使臣距离冷晴如此之近,他要是松手了可就不一定能再拦得住了!
炎子明的身手到是远在牧文之上,只要炎子明稍微施展一点轻功,炎子明瞬间就可以带着冷晴退出去数米之遥。
可眼下的情况,不说炎子明自身状态极其不稳定,单是炎子明眼下是以这赤冰国的“傻”太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炎子明就不能任性地施展出任何武艺。
至于冷晴自己……
在牧文看来,冷晴虽也会些拳脚功夫,也确实比普遍的女子要厉害,对付一般的地痞无赖就冷晴的身手而言的确是绰绰有余,但冷晴会的那些拳脚功夫,牧文认真想了想——简直还不够这燕国的威远大将军看的!!
当真不是牧文瞧不起冷晴,只因为冷晴没有内力,冷晴所能使出来的招数实在有限,无非就是一些稳扎稳打的招数套路。
当然这不是说稳扎稳打不好,学武之人,要的就是稳扎稳打,若时刻想着在武学一道上一飞冲天,那样只会活活把自己摔死!
只是冷晴与欧阳烨相比,冷晴那稳扎稳打的拳脚功夫就不行了。
欧阳烨学的是什么招数?不说欧阳烨有内力、会轻功。单论欧阳烨出身将门,驰骋沙场多年这一点,冷晴就无法与欧阳烨对抗!那沙场是什么地方,那是为了活着什么反人类、反人体工程学的招数都能使得出来的地方!
说白了。欧阳烨浑身的招数那都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和冷晴那照本宣科地学来的招数完全是两码事儿。
如此一比较,牧文自然觉得冷晴不是欧阳烨的对手。
而事实上,单论赤手空拳。冷晴确实打不过欧阳烨,不过这是许多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咱们暂且跳过不提。
话说回来,炎子明有多看重、在意冷晴,牧文不是不知道。
且不说这些日子王泉天天在牧文耳边念叨“爷现在就看得见冷姑娘。都看不见咱们了”这类的话,念叨得牧文都想动手揍王泉了。就是反应迟钝、不解男女之情的牧文自己,他也看出了自回宫后自家主子对冷晴有多好多纵容。
用王泉的话说,那就是:“跟在爷身边二十来年,你什么时候瞧见爷烧过地龙取暖?连银炭火炉爷都极少用。要不是我每年都将咱们这惟徳宫分到的银炭拿出去送人做人情,咱们住的这清心殿只怕早被这十来年分到咱们这惟徳宫的银炭给埋了。这冷姑娘一来,得,别说银炭火炉了,连十几年没烧过的地龙都给用上了。
我到不是说爷不该为冷姑娘烧这地龙,只是这地龙整日整日地烧着。殿中温度太高了,熏得我实在是难受啊。我原想吧,在那左侧殿放他个十几个银炭火炉给冷姑娘取暖来着,结果爷听了愣是不同意,说是炭火烧多了伤身体……哎呦我天!
爷现在啊,满心满眼都是冷姑娘,除了冷姑娘,爷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了。我估摸着等那燕国公主嫁过来,也只能是给冷姑娘腾地方的份儿!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不能再称呼冷姑娘为‘冷姑娘’了。咱们得改口咯!”
对于王泉所谓的“改口”一事,牧文到是并不在意,不过,王泉那一番话却也正是牧文心中所想的。
如今炎子明对冷晴的态度。那简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节奏啊!
虽然牧文对于如今炎子明对冷晴的态度感到十分担忧,但牧文更担忧冷晴出事!
牧文早就仔细思索过了,万一冷晴今日要是出了什么事,事后炎子明会如何大发雷霆,熟知炎子明脾气的牧文完全可以想象!
是以,凡事力求稳妥的牧文实在不敢拿冷晴的安危、拿他自己去赌。
就算得罪燕国的送亲使臣。牧文也绝不愿意得罪他自家主子——炎子明!
而当冷晴听闻牧文说欧阳烨“你要行凶,危险,不能放”时,冷晴堪称心有余悸地想:若不是刚才牧文反应快,在发觉不对的时候当即施展轻功冲了过来,只怕现在她已经受伤、或许连命都没了!
不过冷晴转念一想——也亏得这燕国的威远大将军脾气如此暴躁易冲动,这下子她可就有了更好的脱身说辞了!
但见冷晴收回她看向欧阳烨的视线,倏然扭头看回玉荣夫人,就听得冷晴冷声呵斥道:“你们燕国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先是指责身为赤冰国储君的煦太子言行不对,如今更是在这赤冰国的皇宫中,公然当着赤冰国堂堂储君的面行凶!!
诚然我‘红牡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琴师,那也由不得你们这些燕国外人来处置我的性命吧!你们燕国人自己都是如此目无法度之人,竟还有脸面与胆量来指摘煦太子的言行!当真是不知“廉耻”二字如何写!牧文!送客!!”
冷晴这番话说得不似之前那般不疾不徐的,反而冷晴的语速极快,根本就不给玉荣夫人反驳的机会,冷晴就再次喊出了让牧文送客的话来。
这厢冷晴话音刚落,一旁的牧文就十分配合地对仍旧被他擒着右手腕的欧阳烨说道:“来自燕国的威远大将军,请吧!”
毫无情绪起伏的冰冷语调,但是任谁都能听出牧文话语中的不高兴以及嘲讽之意。
早在欧阳烨对冷晴突然出手时,玉荣夫人就已经急了,奈何玉荣夫人制止的话语尚未出口,欧阳烨就已经被牧文擒住了右手腕,于是玉荣夫人便沉默了。此刻玉荣夫人见事态如此发展,玉荣夫人当真是快要被行事莽撞的欧阳烨气晕过去了。
玉荣夫人与欧阳烨此行本意纯粹是想让炎子明将冷晴迁出清心殿的,至于待冷晴迁出清心殿后炎子明要将冷晴安置于何处,玉荣夫人并不准备继续插手。
可眼下,欧阳烨言语不和便出手伤人,且一出手就是杀招!他们就是再有理如今也没理可言了啊!聪慧如玉荣夫人又岂会不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
事已至此,在玉荣夫人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先让欧阳烨给冷晴低头道歉,然后再由玉荣夫人说几句好听的场面话,缓解下气氛。
此事确实是欧阳烨不对在先,眼下若是在燕国国内到也罢了,冷晴就是要欧阳烨跪下给她道歉,玉荣夫人说不定都能答应。偏偏眼下是在燕国的邻国——赤冰国,玉荣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燕国堂堂正二品的威远大将军给邻国一个身份低微的琴师低头道歉!
若是欧阳烨在这赤冰国给一名赤冰国身份低微的琴师道歉了,届时丢的可不是欧阳烨的脸面,届时丢的是他们燕国的脸面!
但是若想化解冷晴心中的怒气,欧阳烨就必须向冷晴道歉,只有欧阳烨向冷晴道歉了,后面的事情玉荣夫人才可以做得顺理成章,可偏偏碍于欧阳烨在燕国的身份地位太高又不能向冷晴道歉……如此一来,玉荣夫人纠结了。
而就在玉荣夫人纠结于该如何处理此事才不至于让燕国一同丢脸时,安静的惟德殿中,继冷晴二次让牧文送客的言词之后,只听闻一个富有磁性且带着慵懒意味的嗓音如此软绵绵地道了一句:“牧文,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