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流浪儿

    告别热闹的市集，朱高炽与侍卫来到护城河边。清凉的夜风轻拂，带来宁静，平息了他内心的躁动。侍卫本想让他坐上预备的轿子，但他执意拒绝，夜晚的应天府景色更美，何况即将开始的烟火盛宴，怎能透过狭窄的轿窗尽览。

    穿过一条小巷，他们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售卖面点的小铺，香气扑鼻而来，朱高炽不禁摸了摸钱包，看来还有余钱，买几个包子吧。

    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店主的身影，热气袅袅升空，弥漫着王府中未曾体验过的世俗温情。朱高炽正要上前，注意到店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

    月光下，他勉强辨认出是个小女孩，衣衫褴褛，头发纠结成一团，脸上污迹斑斑，草鞋磨损严重，底几乎磨破，她赤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

    朱高炽慢慢仰头，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当新鲜出笼的馒头摆上柜台，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干裂的嘴唇轻轻闭合，小手悄悄握紧，接着她做出了决定，冲进店里，抓起两个馒头，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抓贼啊！”

    店主朴实无华，见状立即追到街上呼救，然而无人理睬，他又挂念店铺，只能原地咬牙跺脚。

    朱高炽的目光沿着狭窄的巷子滑去，那少女瘦弱的身影在夜色中跃动，犹如一只误入尘世的仙子，似乎片刻间就会消逝。或许是心急如焚，她奋力奔跑，脚下的草鞋不堪重负，离她而去，落入了旁边的排水沟内。

    散乱的发丝轻拂她的脸颊和脊背，生怕小贩追赶，她频频回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始终闪烁着对生活的执着。朱高炽望进小女孩眼中的光芒，心底最深处的柔软瞬间被触动。

    她的期盼如此朴素，仅需一个热腾腾的馒头，就能照亮这段艰难的时光。敏锐的小女孩察觉到朱高炽一行人的视线，顿时明白事态不妙，心头一紧，步伐失去平衡，摔倒在街尾，手中的馒头也脱手而出，沾满了尘土。

    洁白的馒头被黑尘玷污，无法再食，小女孩见此情景，大眼睛里泛起泪光。小贩见状，连忙丢下手中的擀面棍，疾步上前，一把提起小女孩。

    即便如此，她仍紧紧盯着地上的馒头，颤抖的手试图将它们拾起。在这条小巷中，这一幕戏剧性的发生，让朱高炽心中五味杂陈。这确是大明的辉煌时刻，也是最好的年代，然而阳光无法普照每个角落，即便是大明的子民，也有忍受饥饿之人。

    日间校场上激发的豪情，曾让他胸中充满希望，而此刻眼前的残酷现实，再次揭示了世界的本质，不公不平始终存在。朱高炽凝视着巷子的尽头，思绪万千，竟一时忘了上前相助，直至店主的怒吼将他拉回现实。

    “你这小乞儿，买不起就想偷，果然，没爹没娘的流浪儿就是如此。”

    小贩先把小女孩拎起，然后粗暴地摔在地上，面目狰狞地咆哮着。

    刹那间，恐惧填满了小女孩的心，她本能地蜷缩在地，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官府不是有收容所吗，快去那里，别在这里碍事！”

    小贩抬起脚，准备拖走女孩。

    目睹这一切，朱高炽眉头微蹙，右脚轻轻一点地面，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瞬间挡住了小贩的动作。

    “停下！”

    小贩被突然出现的身影震慑，转头看见几位侍卫簇拥着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站在小女孩面前。感受到公子不同寻常的目光，小贩立即堆起笑容，微微鞠躬。

    "这位爷，这乞儿偷了我店里的馒头，还扰乱了我的生意，我只是稍微教训一下罢了。"

    "呵，我倒觉得你那一脚并非简单的教训。"

    将手中的烟火包交给侍卫，朱高炽不自觉地向前迈步。

    在前世，他始终对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径深感不满，然而无力阻止。如今身为燕王世子，他已无需顾忌太多。

    何况，古时的商人多刻薄，若他袖手旁观，这小女孩的命运恐怕堪忧。

    看到世子面色转冷，仇离的侍卫们暗自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店主察觉到弥漫的杀气，双腿顿时颤抖，背脊也渗出冷汗。

    "这位爷，是小人不对，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哼！"

    朱高炽冷哼，随即挥手。

    "乞儿也是人，她在那儿许久，你若施舍些食物，何至于此？你走吧。"

    店主的反应合乎情理，朱高炽不愿过多纠缠，便不再追究。

    转身，他将倒地的小女孩扶起。

    "你叫什么名字？"

    他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柳絮！"

    小女孩毫无畏惧，脱口而出。

    "去轿子里取些干粮来。"

    朱高炽对侍卫吩咐，虽然他没坐轿，但轿子总是停在不远处，以防世子殿下疲倦。

    侍卫离开后，朱高炽掏出钱包，将剩余的钱全塞到小女孩手中。身为燕王世子，却连帮助一个乞儿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这让他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