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副厅长踱步进温言奇办公室,温言奇忙站起身,提提裤腰问好。俞副厅长问道:“言奇这段时间忙不忙”?
温言奇道:“前段时间够呛,这几天事少了”。
俞副厅长说:“我就说了,不能老呆在厅里,憋的你裤腰都松了,不出门哪能行?没事的话,我下周去长林走一圈,去吗”?
温言奇自然笑出声,办公室的工作忙不完,能躲出去当然好,忙说“愿意,怎的不愿意”!
段仁武得知温言奇要陪俞副厅长下基层,说温言奇偷奸耍滑,不懂政治。温言奇就说“俞副厅长第一次到长林,自己陪着去也好,最近厅里也没什么大事,段主任水平高,吩咐李正他们就行”,段仁武就说这下他也跑不脱了。
俞副厅长驾驶员小敬看温言奇上了后排,忙笑嘻嘻的说:“有温主任在,我还能休息”。
温言奇说:“我还指望着晃着睡哩,哪能换你的班”?
俞副厅长拿着一本武侠小说,把座椅调后,脱了鞋,脚搭在手套箱上,问温言奇:“有味儿没有?”
温言奇揉了揉鼻子说:“厅长的脚不能有味,有也是沙枣花的味”。
俞副厅长哈哈大笑,道:“温言奇说话愈来愈上档次”!
小敬自带免疫,便上了高速。
长林离明都近300公里,车摇晃了大半天,温言奇倒来倒去睡了几觉。见小敬将窗户开了个缝,俞副厅长便放下书,和小敬换了。俞副厅长才学车不久,倒是胆大,车速飚的快,惊的温言奇和小敬相互望望,又自觉的拉着扶手,惊了瞌睡。
车到长林市郊,俞副厅长又和小敬换了,调直了椅背,板起了脸。温言奇自然也整整衣服。
下了车,长林市局局长徐怀义,副局长苏梅带着一帮人站在宾馆门前,俞副厅长下车,徐怀义径直向前握了手,引荐旁边的甘副市长。徐怀义道:“时间不早了,厅长走了一天,我们就直接上桌子吧”。
俞副厅长只道:“好好,听你们安排”。
俞副厅长坐了首位,温言奇习惯性的往下出溜,却被徐怀义让到甘副市长旁边。
俞副厅长说:“言奇服务习惯了,上桌子就往下溜”,又对甘副市长介绍道:“我们厅里原来的大秘书,调整副主任不久”。
甘副市长呵呵一笑,说道:“我原来也在办公室哩,和温主任一样,习惯性的往远躲,近了桌子也是代酒。听说俞厅长原来也是办公室主任,今天我们真是老同事聚了”。
俞副厅长笑了说:“办公室出来的人多,甘市长看着年轻的很”。
甘市长摇摇头说:“哪里年轻,长了个娃娃脸,领导总觉得不成熟,其实都熟透了”。
俞副厅长笑道:“我们温主任也经常说自己身上都是成熟的味道,你俩还真是见面熟了”。
温言奇和甘副市长对望哈哈一笑。
甘副市长端着酒杯说道:“长林天气凉,别看是秋老虎,晚上都得穿外衣,今天是个好日子,俞副厅长、温主任大驾光临指导我们长林工作,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俞副厅长温主任”。说罢脖子一仰,干了杯中酒。
徐怀义和苏梅忙也举起酒杯准备饮了,甘副市长却伸出手拦了,问道:“你们干什么?我这是代表市委市政府的酒”!两人又笑着坐下。
温言奇便明白,这是要前赴后继,集中火力对准俞厅和自己了,心里暗自叫苦。俞副厅长随意的喝了,只是笑笑,夹了菜品着。
甘副市长又举杯,说:“第一杯是代表市委市政府的欢迎酒,这第二杯再敬我们俞副厅长,俞主任和温主任。办公室的工作,其中滋味只有干过的才知道,不好干,但说实话,出人才。为了我们曾经的辛苦,我们再喝一杯”。
俞副厅长来者不拒,又饮了,看着温言奇,温言奇呲呲牙,强忍着也喝了。心里盘算着,今日怕是要栽,暗自数数甘副市长,徐怀义,苏梅3人,长林市局还来了几个科长,七八个人陪着俞副厅长和自己两人,头顿时就大了,忙夹了菜,想着吃饱了有的吐。正吃着,甘副市长又举杯,说:“我上任时间也不长,分管着市局,长林偏僻,去明都的机会又少,这次俞副厅长和温主任亲自来,我们万分高兴,以后长林的工作还请俞副厅长和温主任多关心”。
俞副厅长也大方着喝了,说道:“都是相互关心,甘市长喝酒畅快,必定是个直爽人。来,言奇我们喝了!”。温言奇咋咋舌。
接着徐怀义又敬了酒,没多久,已经六七杯下了肚,原来这种场合,温言奇能跑就跑,能躲就躲,今天乱了阵脚,胃里早已翻江倒海。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没吃几口,觉着可惜。
副局长苏梅单独敬了俞副厅长酒,端着杯子走到温言奇旁边,弯腰问:“温主任也敬您一杯”?
温言奇直觉一股香气袭来,脑子又晕了几分,忙起了身,也端起了酒,说道:“不说敬,不说敬”。
苏梅望着温言奇说:“早就听说过温主任的大名,今天得缘相见”,便伸出手来,温言奇觉得眼皮涩涩的,心却晃悠得厉害。急忙伸出了手与苏梅握了。这女人的手软的厉害,又显得丰腴,温言奇又慌忙抽出了手,说道:“哪有什么大名,都是托着领导照顾”。
苏梅却没再接着温言奇的话说,又轻声道:“我刚才见温主任喝了不少酒,我敬您酒,您就意思一下行了,那边也喝乱了,没人注意”。说罢调皮的示意温言奇,温言奇扭头一看,甘副市长和徐怀义相互纠缠开了,市局的几个也围在俞副厅长周围。
忙对苏梅说:“苏局长别叫您,听着都生疏了”。
苏梅说好,又叫了温主任。温言奇便泯了口酒,苏梅却一饮而尽,温言奇见状,又要再喝,苏梅却压了温言奇的杯子,小声对温言奇说:“赶紧多喝点水”,翩翩而去。
温言奇胃愈发难受,又趁乱吃了几口菜,却总觉得谁在看自己,抬头看见苏梅敬甘副市长酒,眼神倏地看向自己,两人相视又一笑。
徐怀义请示俞副厅长换个地方再放松放松,俞副厅长看看温言奇,笑笑说:“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温主任都撑不住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房间就在餐厅后面的小楼,俞副厅长走的直棱棱的,温言奇强撑着,跟着俞副厅长七拐八拐的飘进了房间。进门,又撞向卫生间的门,直播了出去。
第二天起的早,俞副厅长扩着胸,猛猛吸了口空气道:“这长林真是不错,山清水秀,空气都是甜的”,又问言奇怎么样?温言奇蔫头耷拉的说:“昨晚空着肚子喝了酒,吐的都没人形了”。
俞副厅长说:“这怎么行?才刚开始啊,得调整好状态,现在是办公室副主任了,代表着厅里的门面”。
温言奇叫苦不迭:“厅长把酒量分三分之一给我,我也能撑得住一场”。
俞副厅长哈哈大笑说道:“你还会说话”。
厅里的工作组一直在长林市,质检处处长李光华带着几个人来到宾馆等候俞副厅长。徐怀义仍旧带着苏梅陪同调研。众人驱车前往云州县看点。云州县副县长孙立和县局周伟忠等在检查点,俞副厅长下车,直接听了介绍,温言奇站在后面,苏梅若无其事的上来问:“温主任昨天还好么”?
温言奇摇摇头:“说喝多了,睡得不省人事”。
苏梅关切的说:“以后喝酒的时候要喝糖水的,那样解酒,胃也舒服些”。
温言奇道:“原来能躲就躲了,也不知道这么个方法”。
苏梅说:“我也是总结出来的,不知对你有没有用”。
温言奇:“我本就是个没酒量的人,只怕是糖水来不及喝就又多了”。
二人正说着,俞副厅长又招呼着上车,连看了几个点,进了云州工作站,县局的副局长忙迎上来说声俞副厅长辛苦,李光华说道:“不辛苦,就是出来的早,水没喝几口,倒是口渴了”。
俞副厅长白了李光华一眼,只听副局长说口渴了好办,顺手就提出一瓶白酒,当即满上。俞副厅长哼了一声,说道:“李光华确实渴了,一路都没喝水”。
李光华搔着头,尴尬的笑笑:“这也不是水啊”?
副局长却说,:“这怎的不是水?这是圣水”!
一帮人等着,李光华只得满饮。俞副厅长便阔步走进餐厅。
温言奇看着满桌菜,楞是没有胃口,那边的酒杯却换成了小碗,虽说倒着不多,但看着着实吓人,忙喝口水压惊,觉出水是甜的,抬头一看,却不见苏梅踪影。心中想这女人真是体贴,却不动声色,正想着又发现俞副厅长看着自己笑,忙又苦笑了摇摇头。不知俞副厅长的水是不是也是甜的,心中不免晃悠。
众人围坐,还没动筷,只见一身民族服饰装扮的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马头琴,女的双手挽着。孙立说:“俞厅长远道而来,一路风尘,我们这两个民族同志是县里旅游局演出队的,虽说是小地方,歌唱的正经不错,给厅长表演几段”。
俞副厅长忙说好,往常都是听了碟片,难得见到真唱。
马头琴声悠扬的响起,时远时近,动人心弦,将人顿时带到了草原,白云飘着,牛羊悠闲。温言奇从未在近距离感受过,听着听着,不由得放下了筷子,发起了呆。女歌手沉沉的唱声传来,更是将音乐的意境推向了高潮。虽说是蒙语的演唱,不知道唱的是什么词,却不由得沉浸在其中。都说如果蒙古人唱了十首歌,有三首肯定是唱了母亲,两首唱父亲,两首唱朋友,还有一首唱故乡,一首唱马,最后一首随便唱个什么,唯独没有爱情。
歌手唱的动情,温言奇却从中听出来孤独味。仿佛自己是个牧人,孤独的骑着马,时而奔跑,时而漫步,追赶着牛羊,又放牧着自己,走过了一年又一年,不见春秋,两鬓早已斑白。
俞副厅长带头鼓起了掌,温言奇才发觉歌已经唱完了。俞副厅长点头道:“不错,真是不错,不亚于那些歌手,今天我们有福了”。说罢望向温言奇,温言奇也说好,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音乐的魅力。孙立举杯邀俞副厅长,
俞副厅长说:“得喝,这杯酒喝的值,怪不得李光华口渴”。李光华惭愧的笑笑。
歌手又演唱了一曲,歌曲的末尾双手捧起了哈达,托着酒碗,走向了俞副厅长,俞副厅长站起身,学着歌手的做法敬了天地,一饮而尽。温言奇只是听着歌,不觉得歌手又走向了自己,心里才道“坏了,忘了还有这一出!”不得已接过了碗,看着却头晕,学着俞副厅长的手势作了,喝了小口,递给歌手。
俞副厅长笑笑,却见歌手不走,仍然唱着,声音似乎还更大了些。孙立解释道,:“温主任得喝完,不喝完她会一直唱的”!
温言奇惊道:“啊,还有这么个说法”?
俞副厅长说:“赶紧喝了,小姑娘都唱累了,你看李光华嘴皮都干成啥样了”?
李光华忙赔不是,说:“厅长我这会嘴不干了,润着都流水了”。
温言奇心一狠,便强忍着喝了,心想这歌是好听,不要钱,要命了。
歌手给李光华也敬了酒,李光华接了碗,学着俞副厅长敬天地,却几个指头插进碗里,瞬时把酒泡了出去,眼看酒就剩一半了。俞副厅长说:“李光华这哪是敬天地,这是浪费粮食,哪有你这么干的,闲人家姑娘给唱的不好么”?
李光华忙解释:“哪里哪里,想着敬多点,心诚”。
俞副厅长又说:“我和言奇都心不诚了”?
李光华顿时无语,忙说:“又说错话了”。
俞副厅长说:“说错就补上,又给另端了碗酒”。
李光华手拍着嘴,又赶紧喝了。
有歌醉酒快,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了,连俞副厅长都带了醉意。温言奇更是早已趴在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
俞副厅长拍了温言奇一把,“温主任睡醒了没有”?
温言奇只觉着头有千斤重,哪里还是自己的头,肩膀上不知扛的什么玩意,脚却轻的厉害,仿佛踩着云朵,这就要飞。
俞副厅长说:“睡醒了就走吧”,说罢带头出了餐厅。温言奇强忍着站起身,跟着厅长来到院子,呼来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清醒了许多。抬头一看,却发现繁星满天,这哪里是天空,银河触手可及。俞副厅长“嚯”了一声,问道:“言奇在明都见过这样的天空吗”?
温言奇摇摇头道:“照片里见过”。
俞副厅长叹道:“明都哪里有这样的天空啊……”。
苏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温言奇旁边,说道:“云州就是这点好,不似大城市的繁华,却更有自然的纯粹,现在都管这叫原生态。”
温言奇看着苏梅,却觉得恍惚,苏梅莞尔一笑。
温言奇说:“大城市恨不得把自己打造成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才能显示出城市的繁华。可当人慢慢适应了城市的车水马龙后,反过头一看,哎,这星空满天,万籁俱静好像更令人舒服,可待久了又怀念起城市的繁华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头来,安静倒成了奢侈”。
苏梅望望天空,叹一口气说道:“是啊,清澈,安静,仿佛梦里一样,让她变成现实又会莫名觉得孤独,把她放在梦里,又怕醒不来了,左右为难。看到了,也只能感叹感叹,然后又一头扎进了不可名状的现实中。原生态倒成了生命的过客”。
温言奇想苏梅虽然身居圈子里,有时倒显得不入流,又游离在外。能安静的在你身旁,又会说些场面话,不像其他场面的女人,要么大大咧咧,让人觉得无趣,要么妖媚的厉害,让人觉得可怕。苏梅却让人感到体贴,细致,解人意。
苏梅又问:“好点了吗”?这次倒是什么都不叫了。
温言奇觉得亲近,便也轻声说道:“风一吹好多了”。
俞副厅长转身叫到:“言奇,我们走走”。
温言奇忙跟上俞副厅长,突然发现自己酒量仿佛渐长,看来喝酒分场合还是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