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奇原本习惯自己拿钥匙开办公室门,可自打薛宗誉当了办公室主任,就丢了这个习惯。薛宗誉总是在温言奇上楼前就打开办公室门,泡好茶,放好当天的日程安排表。温言奇只需要亲自走进去,坐下来,开始办公而已。人倒是不错,温言奇见过很多办公室主任,自己也是办公室主任,却鲜有如薛宗誉这般细心的人。
但反过来看,能力上比韩云辉还是弱些,手底下的几个秘书文章就把控不好。薛宗誉总是笑自己是个粗人,如今放在办公室,只好在服务上下功夫。至于文件,讲话之类的通通推给副主任张鑫去管,自己不再过问,但每当有材料需要加班,看时间晚了也会提些吃食,外带瓶酒跟上秘书耗着,再晚些,就会在沙发上猫一宿。一个大主任成了服务员,倒是和办公室的几个人随意的很。
温言奇自己文笔了得,只要不是大会报告之类的,大致浏览一遍也就能过。自己写了十几年的锦绣文章,越来越觉得文章是个骗人的东西,正经事谁会通篇大论的浪费时间?听的让人打瞌睡,到了也记不住什么东西,倒不如有一说一,说完拉到。慢慢的,秘书搞的讲话口头语便多了起来,有时温言奇会用,有时也只看个大概,用自己的话讲了出去。毕竟功底在那里摆着,条理不会乱,架构不会错,时不时的再用些俗语,温言奇的讲话风格自然不一样。
所以,对于温言奇来说,薛宗誉能不能搞文章,实在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肯做事,不出岔子就可以了。
温言奇看重的是薛宗誉的实在,薛宗誉表现出来的也确实是实在。
“县长,一大早水利局的何文越就来办公室了,没说什么事,你不在,我就打发回去了”。薛宗誉边整理文件边对温言奇絮叨。
这个话不等于没说?温言奇暗自笑笑。对薛宗誉说:“待会让韩县长拿上规划,我和他去一趟市里。”
听温言奇要走,薛宗誉忙问:“那今天的日程”?
温言奇扫了眼日程表,通篇都是参加这个会议,出席那个场合之类的,摆了摆手,“按分管范围,找别的副县长去”。
“也行,我给他们通知!”。薛宗誉刚出门,何文越夹了个包走了进来。
温言奇便指了指椅子,何文越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对温言奇说:“县长,有个事,我得向你汇报一下”。
“你说”,温言奇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表。
“组织部要提拔的李国胜不合适”!
“哪个李国胜”?温言奇有些懵。
“我们局水政监察大队的队长,组织部准备提拔作副局长”。何文越满脸厌烦气的说:“温县长,我说的直接一点,这个人品行不端,作水政大队的队长都有问题,怎么还能再提拔”?
温言奇这才想起,韩云辉前段时间是同自己说过,里面就有水利局,没想到何文越直接找自己说这个事,便好奇的问:“你说的有问题,是什么问题”?
“一直有人反映他吃吃喝喝,收东西,用水不用水的都要他说了才算,平常在局里傲气的很,动不动就甩人家脸色,搞得局里上下都对他很不满”!何文越显得有些懊恼。
“前段时间,组织部在局里进行了考核,据我所知,李国胜的分数非常低。但是听说组织部还是准备进行公示”!
又是分数!韩云辉是有人给他说,何文越是听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这下温言奇更觉得奇怪,就直接问:“李国胜的分数到底多少,你怎么能说听说呢?”
何文越摊了摊手显得无奈,“没办法,组织部收了打分表,就没下文了,也没有向局里反馈,大概分数我也是通过人打听到的……”。
这就没有根据了,韩云辉那里是想给自己提醒,何文越是直接反映问题,没真凭实据怎么行?
温言奇说:“那就是还没有说明嘛,这个事你应该直接找组织部反映。你也是老局长了,干部的提拔程序应该懂的。不能为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吵吵”。
何文越却说:“温县长,你说的对,但我也不能为个不确定的事情,就找到这里来。虽说组织部没有公布打分结果,但事实是存在的,而且仍然准备公示,我就想问问,既然职工的打分不作数,那还打这个分干什么”?
“我也找了曹月玲部长,曹部长只是说县委会有一个统筹考虑。我也知道直接找你不合适,但你是我们的老县长,县里的干部情况也了解,能不能过问过问”?
温言奇愣了愣,自己是老县长,曹月玲不是老部长?李辉不是老书记?大家都是县里的干部,何文越偏偏找了自己,怕是在曹月玲那里讨不到说法,又不敢直接找李辉,只好绕到政府来。
自己就算是何文越口中的老县长,了解干部也不能了解到普通职工吧。那整天脑子里得装多少人?
薛宗誉推开了门缝,探头说:“通知了韩县长”。温言奇朝薛宗誉摆了摆手。
匆忙对何文越说:“何局长,具体情况究竟怎么样,我问问曹部长。组织单位职工打分就是为了大家都认可的人上来,这个没有疑问。至于你说的李国胜傲气的很,这个也不能作为不推荐的理由吧,看人还是要综合来看。不能因为一个缺点就全面否定一个同志,你说是不是”?
“你刚才说准备公示,这个就不对了,常委会还没有开,怎么会公示”?
何文越叹了口气说:“温县长,如果单是傲气,局里的反映也不会如此,有能力的人才傲气嘛……这个我知道,但经常吃吃喝喝,收别人东西呢?有这样的事总不能推荐吧”。
温言奇说:“如果真有你说的情况,非但不符合条件,还要查清楚,这个同样毫无疑问。干部不能带着问题上岗,也是首要的组织原则!”。
薛宗誉又一次推开了门,温言奇只好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先这样吧,温言奇站起身,我和韩县长要去趟市里。你先回去,有问题再找找曹部长,我也问问,看具体怎么个情况。好吧”?
何文越见温言奇着急走,只好作罢,咕哝了一声,“行吧……”。
韩云辉见温言奇下了楼,忙拉开副驾驶车门。温言奇却挥了挥手说:“我和你坐后面”。
“这次几个人的调整,组织部进行到哪一步了”?
韩云辉一愣,忙说:“听说是前期的工作已经做完了,等常委开会吧,何文越找你了”?
温言奇不提何文越,直接问:“水利局到底怎么个情况?”
谁知韩云辉竟叹了口气,“不单单是水利局的事情,我上次说的另外几个局也有反映。曹部长那里不知怎么搞的,据我所知方案还是原来的方案,并没有调整”。
怎么都是据说?李辉这次考虑的提拔人选究竟是怎么定的?温言奇心里觉得纳闷,但嘴上却不再说什么,都是组织部如何如何,曹月玲离了李辉的授意,也不能眼看着有反映不管不顾吧?温言奇觉得心烦,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张相伟上任后,解决了孙立的问题,正式任了政府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
见温言奇进来,孙立笑呵呵的起身,小声对温言奇说:“张市长那里正好没人,这会刚合适”。
温言奇笑了笑,拍了拍孙立的肩膀。
韩云辉将方案放到了张相伟案头。温言奇解释道:“张市长,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对方案又做了细化,详细内容您再看看。”
张相伟拿了方案,随意翻了翻,抬起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方案,半晌,点点头说:“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我看这个方案可行,考虑的很全面”。
温言奇说:“现在首要的工作,就是先打通海棠峪的公路……”
“你继续说……”,张相伟看了看温言奇。
嗨,温言奇笑笑,“路不长,就十来公里,但都是盘山公路,施工难度大,资金上也是个问题……”
张相伟再一次说:“你说……”。
温言奇只好摊牌,“市长,市里能不能在资金上支持支持”?
“支持就是要钱”?张相伟哼了一声。
温言奇说:“目前,这个就是最大的困难了”。
“什么时候,钱都是最大的困难……”,张相伟摇了摇头。“总共需要多少”?
韩云辉道:“算上配套设施,三千多万吧”。
张相伟问:“说清楚了,你这个多万是多少”?
韩云辉看了看温言奇,小心翼翼的对张相伟说:“三千八百万”。
“嚯!快四千万了,还三千多”!
温言奇笑笑:“数目确实不小,这里面还算着配套排水,和一些固定建筑的资金,不仅仅是路”。
张相伟不说别的,直接问:“你们自己能解决多少”?
温言奇犹豫了一下,“一千万吧,这还得去化缘”。
张相伟笑道:“你们还可以化缘,我到哪里要去?这样吧,既然你能化缘,一碗也是要,两碗也是要。我既然表了态要支持泉林的试点,说话也得算数。市里和你县里对半承担,怎么样”?
“一千九百万!”,温言奇惊道:“市长,这可真难为县里了,就我刚才说的一千万也是计划,究竟能化缘多少,还没个准确数哩!”。
张相伟却不在乎的说:“既然是个计划,那就改一改计划,这样也别一千九了,市里出两千。怎么样”?
温言奇琢磨了一会,心想市里能给个大头也算是破天荒了,便说:“行!剩下的我们想办法”。
张相伟道:“这就对了嘛,干干脆脆多好。话说回来,钱,我这就算给了,剩下的事,你们要做好,做扎实。争取将泉林打造成一个全市的模范试点,到时候再得到省里的支持也说不定”。
温言奇忙点头,“省里如果能支持就再好不过了”。
张相伟说:“支持也是看能不能出效果。摊子铺开了就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韩云辉说:“张市长放心,温县长为这个方案,连续请了几次专家,又多次和当地的村民、基层干部进行商讨,反复论证,县里一定会将市里的指示落实到”位。
张相伟这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