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小的愿望

    【你这种人为什么不去自杀呢？】

    2023年4月11日，傍晚三点，夕阳欲颓，黄昏渐晚。

    沪市一所大专学院的阳台上，苏元蜷缩在椅子上，随手将手机上方弹出的信息划去。

    如果短信也可以删除就好了....

    苏元心中暗暗的想到，然后继续刷着企鹅空间中朋友们分享的生活。

    或许是对曾经的留恋吧，苏元还是用不惯V信的朋友圈。

    刷着别人的生活，或许是希望能够从别人的生活中找到目标，也或许只是排遣时光。

    “如果我是别人就好了。”

    黑眼圈所包裹的灰暗眸子中倒映着别人精彩的生活，苏元躺在夕阳中，他轻声的低喃道。

    #说一说#

    #你一生中遗憾的事情有哪些？#

    大拇指下拉，手机荧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官方广告。

    荧幕一点点的变得灰暗，在完全黑下去的时候，手机上又跳出了一条V信。

    【老师：所以说，人不是你撞的，你上去救她干嘛？】

    晚风吹过，苏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朝着椅子上蜷缩的更小了一些。

    大沪的四月还是冷的，冷的苏元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一生中遗憾的事情有哪些吗？”

    苏元蜷缩在椅子上，借着那个话题静静的回忆起过往。

    他灰暗的眸子中夕阳逐渐消失，天色愈发的昏暗，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一盏盏的亮起，将整个人潮汹涌的大沪点亮。

    看着这个每时每刻都在热闹的城市，苏元能想到的第一个遗憾便是最近刚发生的那件事。

    事情的经过很是简单，或许大部分人都在网络上看过类似的。

    司机因为不小心踩错油门，所以车辆失控撞向了人行道，而人行道上此刻刚好有一个小女孩。

    苏元那天理完发回学校刚好撞见了这一幕，没有多想，苏元在所有人的惊呼中跑向了那个小女孩。

    如果救下了，苏元或许可以成为英雄。

    但很可惜的是，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因为疫情与各种原因，在宿舍待了三年的苏元没能救下那个小女孩，他甚至在最后连停下都做不到，他只是重重的撞在了那辆车的引擎盖上。

    等到苏元昏昏沉沉的从引擎盖上爬起，当他看到周围一个个对准着自己的手机摄像头时，他感到了荒谬，感到了人情的冷暖，他感慨良多。

    但他唯独没想到，他会因此变成一个罪人。

    他的事迹被人拍成了视频发到了抖一抖与微博以及红色的书上，起初人们只是简单的编排他，说他自不量力、说他下头、说自己上肯定可以、说大学生现在的体质....

    但是后来，有一个自称是了解事实的主播发话了，她“简单”的概述了苏元的经历。

    她起初说，是苏元将那个女孩撞到了车上....

    或许是太过不合理，所以她被人喷了。

    她很快的删了那个视频，然后她改口了，她说是苏元先鬼探头吓到了那个司机，然后良心发现....

    这个合理了许多，评论区火气大的人已经开始骂苏元了。

    再后面，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主播借此莫名其妙的小火了一把，抖一抖与微博上以及红色的书上顿时就掀起了一小波“解释”事情经过的人。

    事情到最后有没有解释清楚不知道，苏元只知道，在此过程中，自己几乎所有的私人信息算是被解释清楚了。

    甚至因为苏元的学历，很多人都开始相信某些很是离谱的说辞，例如是苏元没素质鬼探头吓到了司机。

    这个时候，苏元还不知道这件事在抖一抖与微博以及红色的书上发酵的厉害，因为他手机上既没有抖一抖，也没有微博，更没有红色的书，有的只是一些小说软件和一个可怜兮兮的B站。

    直到有人给他B站账号的私信发了一条信息，那个人问苏元为什么还不去自杀的时候，苏元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苏元各类平台的账号就炸了，几乎是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发信息给自己，问苏元这种低素质的人还活着做什么。

    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

    苏元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因为未来真的很迷茫。

    往后看，互联网寒冬，人工智能的发展，自己拼命学了三年的知识瞬间变成了笑话，工作与未来，苏元一个都看不清。

    不过，真的要说遗憾的话，苏元并不遗憾自己去救那个小女孩，他只是遗憾在宿舍摆了三年，和废物差不多的自己没能救下她而已。

    苏元很喜欢小孩子，苏元也很受小孩子们的欢迎，初中的朋友说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或许这便是他受小孩子们欢迎的原因。

    不过现在的话，应该没有那种好闻的味道了，就算有也只会是腐烂的臭味了吧....

    感慨着回忆，苏元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借着那个话题回忆着从前，打发这无所适从的时光。

    苏元其实一直都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苏元想回到老家去当一个小学老师，每天都和小孩子们在一起，然后自己再将老家的大宅院改造成一个小小的图书馆，每天让小孩子们来看书、玩耍。

    到时候自己就在屋内一边写写书，一边看着孩子们在院子中或者读书，或者热闹的玩耍。

    拿着微不足道的稿费与工资，过着很是平淡的生活，这便是苏元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梦想。

    这也是苏元当初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上前救那个小女孩的原因，苏元不知道在当下社会，就算是成功了，这种事都不能做吗？

    苏元知道，但他还是做了。

    因为苏元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小孩子，他们天真而又活泼，他们灵动而又单纯，他们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为纯真美丽的灵魂。

    和小孩子们在一起，尤其是如果教导了他们些许正确的道理与价值观，会让苏元感到尤为的开心。

    但是这个梦想在父母看来是不现实而又不可能的，父母希望苏元能找到一个体面的工作，能够在大沪买一套房子，能够找一个适合的女生结婚，能够将整个家都搬来大沪....

    一想到那如潮水般的压力，以及妈妈最喜欢的，深夜了，你睡了吗？没睡的话，咱们母子两人谈点心底话....

    苏元顿时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蜷缩在椅子上，尽力的去想一些开心的回忆。

    所以，就掠过高中那不成熟而又可笑的初恋，也掠过初中那不敢正视自己普通的中二经历。

    回想小学吧。

    在整趟来到世间的二十一年长跑，在苏元的记忆里，小学应该算是最为轻松的时光了。

    说起小学，苏元便想起来在小学一到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一直很“照顾”自己来着。

    因为她的特殊照顾，导致苏元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

    程清梦，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至于是如何的特殊照顾：

    比如第二次上一年级的时候，她会“好心”的特意到自己身前，用着很惊讶的语气，提醒着自己红领巾没戴会被老师责罚，那个时候的苏元还很单纯，直接被她的话语吓哭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程清梦还做过很多。

    比如在成绩出来之前，她提前告诉自己是第二，只比她低两分；再比如特意将老师奖赏的橘子给自己看，告诉自己很甜；还有告诉自己这一次默写没过的人中就有自己....

    当时苏元总觉得程清梦是在针对自己，现在想想，或许并非是针对，只是小孩子不懂如何表达，别扭的想让自己关注她而已。

    回想起程清梦小时候那别扭的行为，以及自己当时将程清梦视为“生死大敌”的模样，苏元灰暗的眼眸中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小时候，真的很美好呀...

    至于为什么程清梦会想让自己关注她，苏元并不知晓，因为在三年级的时候，程清梦就跟随家里人转学去延州了。

    小学的时候，除了遗憾不曾知晓程清梦为什么总是“针对”自己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遗憾了。

    小学往前倒是还有一个遗憾，一个让苏元至今都记得清晰的遗憾，也算是他一生转折点的遗憾。

    苏元在幼儿园小班的时候，曾失手将一个小女孩推下了滑滑梯。

    起因的话，苏元记得似乎是那个小女孩想要插到自己的身前玩滑滑梯队。

    结果的话，苏元将她从侧面推了下去，自己也因此被学校劝退转学了。

    期间应该还发生过许许多多复杂的事情，但苏元已经记不太清了。

    总之结果便是，苏元推下了女孩，苏元被迫转学了，苏元提前在亲戚家上了一次于现在看来满是孤僻和痛苦的一年级。

    那一次的一年级，大概便是苏元自认为的，那个存在于小时候和初中矛盾而又别扭性格的开端。

    固执而又自卑，自大而又胆小.....

    灰暗的眸子中倒映着阳台外热闹的彩色城市，苏元独自一人躺在椅子上，他微眯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星子藏于云后，彩色溢满人间，轻轻吹起的晚风中，苏元似乎看到了一颗五颜六色的流星。

    苏元知晓，那或许不是流星，只是飞向隔壁机场的飞机。

    但苏元现在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是在想，如果那就是流星好了，一颗五颜六色的，可以实现自己愿望的流星。

    “如果幼儿园的时候，没有把那个女孩推下去就好了。”

    苏元蜷缩在椅子上，他轻声的低喃，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

    “苏元！”

    “苏元！！”

    半睡半醒间，苏元听到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