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搜救

    沿途郑继祖看到了无数被烧着的烈阳军，可谓横尸遍野，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从山腰赶到山脚时，古耶摩的部队30万大军只剩下了区区7~8万的惶惶之兵，而且其中大多数是战力不够，被安排靠后的后勤辅兵。

    古耶摩心中滴血，虎目含泪，望着从山上追下来的郑继祖部，他好想狠下心回头迎击，哪怕是杀了1名杨家军，也是稍解心中愤恨。

    “大王，败局已定，切不可莽撞行事，烈阳帝国已经在北洲站住根脚，需要你留足本钱去争取地盘啊！杨毅他就像是一条疯狗，何必追着他挨咬，便放他回去便是，大王的天下还大着呢！”

    拓跋翰顿连忙劝住他，杨毅用兵怎样厉害，他是心知肚明，区区数百步兵就能硬抗强悍的战虎骑兵大队的冲锋扑击，谁能说现在追下来的这支千人队不能打得他们这些几万的辅兵抱头鼠窜？

    既然输了便要认，来日方长，已经几十岁的拓跋翰顿远比古耶摩要清醒。

    “那我现在又该去哪里？”

    古耶摩大败之后，全无战心，原定计划是剿灭杨毅部后，大军西进，荡平北洲最后的反抗力量外，进逼新洲防线，说不定还能趁势夺取临近北洲的几个府城。

    然而，与杨毅在昆吾山西麓顶峰一战，可以说被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野望。

    “大王不必灰心，此处离我的封地不远，可先去暂时落脚，整顿军伍，等待事局变化，太初天汗雄才伟略，必然不会因这一点小小的挫折让西征之事就此罢休的。”

    拓跋翰顿也只能稍作安慰。

    古耶摩没有再拒绝对方的好意，他虽然也有一块封地，但这个时候灰溜溜的回去，无异于宣告这次西征的失败，距离他誓师出征，也不过才区区2个月的时间，他哪里有脸面回去。

    随着朝阳升起，新的一天来临，古耶摩的败军合计也有近10万，可是士气全无，军心浮动，这个位置距离新洲防线的昌吉府实在太近，古耶摩也不敢逗留，唯恐杨毅有什么办法联系到昌吉府防线，对他来个“左右开弓”，彻底将他这些最后的家底端掉。

    于是，趁着阳光初起，众将士疲惫之色稍减，古耶摩带着余下人马灰溜溜的转向东边的山阳府，连最后结阵拦截杨毅的想法都没有。

    古耶摩的离去，也让追下山的郑继祖好一阵紧张，“焚山之计”很成功，几乎让古耶摩的烈阳军一半兵卒都死在了山中，可最危险的其实就是在山脚通往山道外的一片平川。

    这里地势平缓，已经具备了骑兵作战的条件，如果古耶摩一意孤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用剩下的兵马堵截在此处，那郑继祖也只能用黥面军结阵待援。

    郑继祖也知道，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援兵，满打满算，也就徐世忠手上还能作战的500名黥面军，再加上数百根本无法作战的伤兵疲卒，虽然他坚信在杨毅的带领下，肯定能够再次突破重围，但无疑又将是一场难啃的硬仗。

    好在古耶摩这支军队都是各族众筹得来，成分复杂，指挥混乱，大败之下，根本无心作战，他们擅长的又是奔袭进击之战，加上大军精锐已葬身于顶峰之战，剩余军士缺乏攻坚持锐之人，兵无战心，勇将皆死，不退何如？

    让古耶摩带人堵截此处，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加上拓跋翰顿劝说他放走杨毅，不必跟一条疯狗死磕，古耶摩也就顺势退走，这也让紧张的郑继祖松了一口气，开始沿着山路打扫战场。

    吴铁牛正带着人清理山道，将沿途烧死、摔死的尸体抛去两边，让后面的同伴能够顺利搬运马匹下山，当然，他们这种“搜尸队”，不免驾轻就熟的给他们的部使大人索取一些战利品。

    可别说“黥面军”都是忠勇义气之辈，他们的成分远比想象中的复杂，有流民、有马匪、有降兵，还有许多兵油子，虽然在杨毅的光环效果下，打起仗来骁勇猛烈，但一些“兵匪”习性是少不了的。

    杨毅在这方面也从来不禁止，他觉得贪欲也是人性本能之一，身为边军卒卫，尤其是在“黥面军”中，整天打生打死，情绪已经非常压抑，如果再没点“嗜好”和“期待”缓解压力，绷紧的那根弦迟早要断掉。

    于是，黥面军就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在战后搜尸，获得的战利品全数上缴，再由杨毅先“拿走”一部分，其余大部分也会再次分发下来，既杜绝了小偷小摸的个人行为，让彼此同僚之间产生分歧，也让所有人都得到了战后的收获和满足感，这种即赢即奖的战功分配方式，让黥面军们都非常着迷。

    有了钱，人性就会显得温顺，可以回家置办房产、颐养天年，也可以花天酒地、纵享人生丝滑，所以无论多苦多累的战斗，战后的“搜尸队”一定是大家争先恐后抢着要加入的工作，因为他们是真正在为大家谋福利。

    “动作快一点，别光顾着摸东西，用力把尸体抛远一点，别挡了部使大人下山的路！部使大人说了，这次时间不多，只有半日时间休整，入夜之前，要赶到昌吉府的，可没有时间让你们挑三拣四的磨蹭。”

    吴铁牛一边发令，一边领着这支百人规模的“搜尸队”，在半山腰不远处一堆滚木乱石的死人堆里翻着。

    忽然间，死人堆里有了什么动静，吴铁牛听闻立即警觉起来。

    自古以来，就有不少死士刺客专门躲藏在尸体堆中，等待敌军的高级将领路过进行行刺，而且多数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许多将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什么人！”

    吴铁牛长柄战锤竖起一下砸开了滚木乱石，将里面的活人暴露出来。

    “将军，请慢动手！不要杀我！”

    战锤的锤头眼看就要砸在那人的脑袋上，对方连忙说出求饶之语。

    吴铁牛闻言眼神出现了一丝茫然，很快晃了晃脑袋，重新定睛一看，这人虽然满脸血污，但看得出来穿着高贵，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而且她身上还带有一些“狐娘”的特征，尤其是一对青色的狐瞳，非常显眼。

    “你是达姆族的‘狐娘’？你叫什么名字？”

    吴铁牛收起长柄战锤，因为“艾丽娅”的缘故，黥面军中对“狐娘”都颇有好感，尤其她们的故事充满悲剧色彩，无论是成功的，还是不成功的，从始至终都是强者手中的工具，没有自己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

    “我……我叫苏米亚。”

    苏米亚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众多尸体，她在随着古耶摩大军逃跑的时候被掉下来的滚木砸中，当时就摔了一跤，很不巧的膝盖磕在了石头上，将腿给摔折了，自然就不可能跟随古耶摩他们离开。

    加上古耶摩对巫月教一直抱有敌意，对他们这些监军更是毫不待见，反而更亲近神武堂的供奉，以至于苏米亚贵为堂堂巫月教长老，身边居然连个保护的侍从都没有，至于那些带来的祭女，早就在连番的“血祭”之术下全部献祭死亡。

    苏米亚虽然有着神术境的巫师修为，可是巫师最脆弱的就是躯体，纵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身躯始终无法跟武者相比。

    “你受伤了？来，上来吧，俺老牛背你！”

    吴铁牛拍了拍后背，让苏米亚爬上来。

    苏米亚愣了愣，他没想到眼前的敌人居然真的放过了她，而且还打算救助她。

    “你不问我是什么人吗？我若是要害你性命怎么办？”

    苏米亚在死人堆里趴了一夜，担惊受怕，关键是连日来的施法，让她的法力亏损严重，这一次损伤，不但摔断了她的腿，更是撞碎了她的“灵台”，没有个几年的时间恢复，她根本无法再生出法力来。

    可以说，现在的苏米亚，只是一个有着一些毒药巫术知识的“废人”罢了，她这样的人回去巫月教，会被直接贬为祭女，那无异于是去送死，祭女在许多巫月教巫师眼中，实际上就是施咒的消耗品罢了。

    “诶，上来吧！哪里那么多废话，我可没有时间跟你闲扯，老牛当初享用了艾丽娅姑娘不少好吃好喝，她的同族我又怎会见死不救？”

    吴铁牛一边说，一边真的就把苏米亚背起上身，只觉得这姑娘浑身酥软，柔若无物，背起来也是一点不费力。

    “我听艾丽娅姑娘说过你们‘狐娘’的故事，那跟我在流民营中的生活也没差了，都是苦命人，我们这些流民还好，无非是干些苦力活，碰到有善心的都卫大人，还能吃口饱饭。”

    “狐娘可就不同了，能够像货物一样被卖来卖去，通过以色娱人的方式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大多数都被巫月教拐了去当做什么‘圣女’培养。”

    “圣女嘛，只有1个，那还有成千上万的狐娘怎么样了？有天赋的还能有点成就留作他用，没有天赋的都成了祭祀用的活祭品，就是养条宠物，也没有这样绝情的，巫月教还真是个邪教！”

    吴铁牛背着苏米亚又指挥着其他人赶紧行动，自己也不停歇，口上还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被吴铁牛宽厚的脊背所背负着，苏米亚头一回觉得无比安心，虽然他口中骂骂咧咧的污言秽语，都是辱骂烈阳帝国和巫月教的话，让她听得很是不舒服，可心中一宽，一夜惊魂的疲惫涌上来，居然趴在吴铁牛身上睡着了。

    除了郑继祖在山脚下带着500人结阵守卫，孙冲、王大海、吴铁牛、方震，各带百多人上山清理，没多久，就相继清理完毕，方震实力最强、脚程最快，当即向其他人打个招呼，就独自翻过悬壁关城的废墟，向还在岩洞休息的杨毅等人报信。

    还未进去，便在洞口听到了杨毅的惨叫声，这让孙冲也不知是不是该这时候闯进去，拿眼一瞧，便见到徐世忠、邹彦等一干人等全都候在外面，他们的战事比起西线结束的更早。

    “哎呀呀！郡主大人，松手松手！我还是个重伤员，你这是欺负人！”

    “谁欺负谁？现在你知道叫我‘郡主’了？之前不是一口一个‘裴军赞’吗？你现在怎么不使唤我了？”

    “我……我那真是为你好！这都快要到家门口了，还等着你去敲开昌吉府的大门呢，你万一要是受了个伤，我就算有10颗头，也不够砍的，我这都是关心你啊！郡主。”

    在杨毅的连连求饶之下，裴红月这才松开了揪住他耳朵的手。

    她昨天大半夜就赶回来了，眼见杨毅及众多黥面军的凄惨之样，也不好发作，只好独自生着闷气直到天亮。

    她觉得自己身为黥面军的一份子，大家都在出力作战，她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明明是堂堂统军指挥使，到了杨毅身边就成了废物，而且还似乎是刻意不给她作战的机会，除了带人配合徐世忠在山脚露了露脸，几乎就没有任何作用。

    “我还不如方震有用呢！他好歹还跟着郑继祖杀了几十个戎狄兵，我就窝在这个山洞里一晚上，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要不是一回来看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都能一脚给你踹上天！”

    在洞外的方震听得苦笑不已，好像他就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一样。

    “先不说这个了，天都亮了，你给我点面子，我们先离开这，等到了昌吉府，你再好好收拾我成不？这里还是战场中心，谁知道后面的事情顺不顺利？”

    “我给你记下了这回，你以后少惹我！说不得，我罪上加罪，要抽你20军棍！”

    裴红月凤目一瞪，向杨毅指了指自己，这才作罢。

    杨毅一夜好睡，这才刚一睁眼，就被裴红月兴师问罪，他连忙躲“瘟神”一样跑出洞，就瞧见洞外数百人都在听墙根，不由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