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款冬

    那止杀仙帝成为仙帝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囚禁了百雨仙君。

    这件事在仙界私下里沸沸扬扬传了很长一段时间。

    百雨仙君活得久，对其他人也施过不少恩惠，可惜当时没人打得过止杀仙帝。

    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只是对自己略施援手的仙君去和仙帝对上。

    不出百年，百雨仙君自毁仙格、香消玉殒，彻底消失在世上。

    止杀仙帝复活百雨仙君无果，性格愈发暴虐，虽然不至于乱杀无辜……但是有人在他面前犯了一点差错就要被杖杀。

    他随手仗杀的一个上仙就是彦瑾仙君的道侣，那时候他与道侣才飞升到仙界，知晓仙界和下界差不了多少后大失所望，被管事稀里糊涂的安排到止杀仙帝的宫殿里办事。

    造化弄人，没过几天就有一人死于非命。

    之后，彦瑾仙君卧薪尝胆，熬了几千年终于修到了仙君的位子，私底下悄悄计划着如何复仇时——就遇到了款冬。

    那时的款冬也不过刚刚飞升，只是个上仙。

    因为是下界来的照例需要先干一段时间的仙婢仙童的活计，正处于对仙界幻想破灭之时。

    彦瑾仙君看见那张脸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

    他先是将款冬带回自己的宫殿，用几百年的时间让款冬信任自己，然后再慢慢将自己的谋划透露给款冬。

    款冬通过合欢道飞升，自觉早已不信情爱，可惜在彦瑾仙君几百年的温柔相待中，他还是动了几分真心。

    那几百年是款冬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在下界时他无父无母，流浪到七岁时被人掳走要养做炉鼎，半路上被正道修士救下，结果却是从离了虎口又入狼窝。

    那修士成了他的师兄，他们所在的门派人数不多，掌门也不过堪堪金丹中期。

    所习功法需要炉鼎助力，所以一直有圈养公用炉鼎的习惯，正巧上一个炉鼎刚死，救下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炉鼎之体。

    知道真相后他觉得命运待他不公，后来阴差阳错得到了合欢道的传承和大能留下来的法宝，于是屠了那门派上下，转身拜入合欢宗。

    后来的他遇到过很多人，有人说爱他，有人说喜欢他，可到最后全都是假的。

    这下彦瑾仙君和他说了谋划，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各取所需而已，款冬知道，他不答应肯定活不过今晚，于是抱着搏一搏的想法答应下去。

    彦瑾仙君于是找来曾经在百花宫侍奉百雨仙君的仙婢，让款冬学习百雨仙君平日里的一些小动作和爱好。

    因着款冬合欢道飞升的事实无法改变，所以长相就是他最好的工具，行为举止和谈吐学了反倒显得刻意。

    款冬在学习百雨仙君上速度很快，学成之后彦瑾仙君交给款冬一种毒药，这毒药还是洛白上神给他的，是神界特有的毒药，无法被仙界之人察觉。

    款冬服下后只要和止杀仙帝双修，那么这种毒素就会慢慢侵蚀止杀仙帝的灵台和身体，让他彻底沦为一个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疯子，实力大跌。

    那样他们的计划就会轻松很多，款冬只需要按时服用解药就不会受到影响。

    之后彦瑾仙君安排款冬到了止杀仙帝的宫殿洒扫，两人在院中的牡丹旁边相遇，那时款冬正嗅着花香，洒扫用的东西放在一旁。

    款冬对上止杀仙帝那双暗藏疯狂的眼睛，诚惶诚恐地跪下认罪，心中知道这事肯定是成了。

    之后彦瑾仙君如愿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止杀仙帝寝宫里养了个美人，美人和逝去多年的百雨仙君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

    彦瑾仙君温润的眸子划过暗光，忍了又忍，最终将桌子上的东西摔个粉碎。

    过了差不多近百年，款冬已经从上仙成为了玄仙，其中当然有止杀仙帝的功劳。

    这百年来止杀仙帝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脾气，对待款冬也愈发粗暴，有几次甚至差点弄死他。

    款冬后悔了，当初不答应彦瑾仙君不过是个死，他现在真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得利索点。

    现在止杀仙帝对他的控制欲几近疯狂，恨不得每月一次的朝会都把他揣在怀里。

    款冬只好趁着朝会时用神界的秘术联系彦瑾仙君。

    几次联系下来得到的都是——“再等等。”

    款冬恨得牙痒痒，他可真是上了贼船。

    彦瑾那个王八蛋就是把他当个工具，每次喝下的解药都留有余地，还给他下了禁术，就怕他反水。

    止杀那个狗不提也罢，款冬实在想不通这男人到底怎么对百雨仙君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他只看见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用自以为是的爱逼死了一个善良的人，人死得不能再死了每年还要招魂。

    止杀仙帝的爱也没有那么忠诚，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自己之后没犹豫几天就滚上了床。

    又过了五十年，时机已到。

    彦瑾仙君联合数位对止杀仙帝不满的仙君杀到了仙帝的宫殿。

    那时的止杀仙帝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实力也倒退许多，最近只会整日整日抱着款冬喊害怕。

    他在怕什么？

    款冬不知道，他猜……可能是怕“百雨仙君”再次离他而去吧。

    于是款冬哄着止杀仙帝到了大殿中央。

    止杀仙帝依旧死死抱着他，款冬抽不开身。

    宫殿入口传来声响，款冬抬眼对上了彦瑾仙君。

    彦瑾仙君依旧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一百多年不见，款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结果再次看见彦瑾仙君心脏还是微微刺痛。

    下一秒，款冬发现自己身体里的禁术被催动了——彦瑾根本没打算让他活。

    为什么？不是说好事成之后就放他自由吗？

    已经听不见声音了，款冬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分解，人生的经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划过。

    他为什么要取款冬为道号？

    款冬——款冬花，因为他听说，被款冬花祝福的人会得到公平。

    可他这一生似乎从未被公平对待过。

    止杀仙帝见怀里的“百雨仙君”一点点消失，浑身仙气躁动。

    数位仙君把止杀仙帝逼得步步倒退，洛白上神趁机顺走了款冬的须弥，如果没看错，刚才应该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之后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止杀仙帝的修为明明已经倒退到仅仅比仙君高不了多少的地步，在数位仙君的攻击下却越杀越勇。

    最后止杀仙帝自爆了，彦瑾仙君做的所有准备都成了一场空，防止自爆的东西打在止杀仙帝身上根本没有用。

    仙帝级别的自爆影响范围可以涵盖整个仙界。

    一时间止杀仙帝宫殿旁边的仙君、玄仙都跑了个干净。

    在场的仙君都死了，只有洛白上神逃过一劫，他凭着直觉躲到款冬玄仙的须弥里，最后被拍到下界。

    止杀仙帝就算自爆也舍不得伤了有关款冬的东西。

    ——

    “爹、爹！你别哭啊……”

    “阿玉，醒醒——”

    他哭了吗？

    云舒玉回过神，茫然地摸了摸脸，指尖上有着清晰的水渍。

    洛白上神依旧是白虎的形态蹲坐在那里，不是他刚才看见的银色发黑色皮肤的俊帅青年。

    洛白上神“咦”了一声：“本尊忘记你修为太低，会对叙梦术无法自拔了。”

    叙梦术？

    洛白上神：“你们在听见本尊的声音之后就中了叙梦术。叙梦术是一种可以把记忆塞到里面让其他人观看的法术，本尊直接把自己和款冬的记忆融合了塞进去。”

    “这叙梦术会用被施术者最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达其中的记忆。”

    云舒玉明白了，所以在他的印象里，他是用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的这些记忆，耳边还有洛白上神的声音补充对应记忆的前因后果。

    他看见彦瑾仙君因为款冬玄仙一句喜欢“醉心花”就把不老天的醉心花想方设法搬了过来，又把花种撒满了幻花秘境。

    他也看见止杀仙帝时而疯癫地堪称凌虐着款冬玄仙，时而沉默寡言把款冬玄仙抱在怀里道歉。

    那些扭曲的爱、浓烈的恨几乎让他溺毙在记忆里。

    狗血、太狗血……癫狂、有够癫狂！

    云舒玉定了定心神，吐出一口浊气——这到底是个什么强制、替身、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的狗血烂俗故事啊！

    他上辈子看小说都不看这种，怎么仙界这些人还搞这种？

    他不理解，也不尊重。

    最惨除了款冬玄仙就是百雨仙君了，罪魁祸首在他看来就是止杀仙帝。

    百雨仙君只是顺手救了止杀仙帝，对他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止杀仙帝黑化发疯囚禁百雨仙君，百雨仙君就不会自毁仙格，没有他胡乱杀人彦瑾仙君就不会打算复仇，也不会找到款冬玄仙让他去做卧底。

    这场闹剧一般的“逼宫”根本不会发生。

    事已至此，几十万年都过去了，当事人死的死……也就剩下个洛白上神。

    当真是世事难料。

    沈岚雪见云舒玉还是有些呆愣愣的，开口问道：“上神，真的没事吗？”

    洛白上神翻了个白眼：“本尊还能骗你不成？你都问了四五遍了，本尊说了，出去睡上几天就行，要是还不好转你把他带来见本尊。”

    云舒玉猛地一颤，回过神来：“阿雪别担心，我过几天就好了。”

    随后又问道：“不知上神是想继续待在须弥里，还是出去游玩一番？”

    态度恭敬点准没错，这洛白上神即使流落下界几十万年依旧不显颓势，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早对他们动手了。

    反正他们又反抗不了。

    现在看来，对他们应该是没什么恶意，既然没有恶意……

    这可是上神啊！拉拢讨好一下准没错。

    洛白上神矜持点头：“也好，本尊沉睡这么久，感受到款冬残魂消散才醒过来。还不知道此地到底是哪一世界。”

    沈岚雪回道：“浮生大世界里的修真界。”

    “此界已近万年无人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