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呼啸南北,枝头一只乌鸦蜷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银灰色的云块在漆黑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百里泽站在树下,目光如炬,紧盯着前方那片高高的石堆。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身形修长挺拔,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听到了从石堆下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响动。
钩蛇还活着!
“怀川,接着。”羲和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朝百里泽扔去一把匕首,对其大喊道,“找准机会刺它腹部白色部分,那是它的弱点!”
百里泽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他握住匕首朝石堆缓缓走去。
突然,一阵腥风袭来,顿时地动山摇,石堆中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一条巨大的钩蛇冲破石堆,张开血盆大口,朝百里泽飞扑而来。
它的身躯长达数丈,鳞片闪烁着森冷的光芒,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钩蛇欲张口咬住百里泽,他猛然翻身跃起躲过,落地时脚尖在石堆上轻轻一点,他猛地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光,狠狠朝钩蛇的腹部刺了下去。
“噗嗤”一声,匕首刺入了钩蛇的腹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钩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雪地上翻滚着,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痛苦地挣扎起来,每一次扭动都带动着周围的雪花纷飞。
百里泽趁机拔出匕首,再次狠狠刺入钩蛇的身体。
这一次,钩蛇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但它的力量却在逐渐减弱。
乱石被钩蛇尾翼击飞,古松也被钩蛇拦腰扫断,正朝着羲和方向倒来。
羲和的左腿先前在打斗中被钩蛇咬中,钩蛇毒性极烈,好在他们二人提前吃过鬼草,蛇毒才未蔓延。
这毒虽不致命,但却足够让羲和行动缓慢,面对这巨型古松,他只能举起手里的剑为自己承受些许。
关键时刻,百里泽飞驰而去,一脚踢飞古松。
十米之外,古松重重落地。
百里泽脚尖触地那一刻,身后的钩蛇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折腾了半夜,总算是把它解决了……”
百里泽喘息着站在风雪中,他的里衣被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如铁板一般冰冷。
冷飕飕的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寒风的袭击,在风中摇曳。
“怀川,好样的!”羲和挣扎着起身,向朝自己走来的百里泽竖起了大拇指,他夸赞道,“年纪轻轻就斩杀了一条百年钩蛇,师父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以你为傲。”
“你说好帮我保密的,可别过河拆桥啊。如果被他发现我大半夜偷偷溜出来猎杀钩蛇,他非打死我不可!”
百里泽笑了笑,轻轻呼一口气,面前就凝着一道白雾:
“再说了,如果不是你将它打成重伤,埋在那石堆之下,我哪有能力杀得了它?”
“好好,一定保密!”
说罢,羲和做了一个把嘴拉上的动作。
他的腿仍然血流不止,于是靠在身后的石头上,喘了口气,打趣一般对百里泽说:
“今年是近几年最冷的一个冬季,你穿得如此单薄,手已经冻成冰棍了吧!”
“恰恰相反,我正感觉热血沸腾。”百里泽上前一步扶住羲和,他仔细查看了羲和的伤势,心中有一丝担忧,他皱眉道,“羲和,你的腿好像伤得有些严重。”
“怕什么,断不了的!”
说着,羲和抬手拍了拍大腿,结果疼得呲牙咧嘴,他缓了片刻,声音也温柔了些许:
“如果真的断了,我今夜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
风越来越大了,天空的小云不断汇聚,最后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浓云,慢慢地升了起来,渐渐遮满了天空。
百里泽仰头注视着夜空,这时,天下起了小雪。
沉默许久,他感叹道:“羲和,你对我大姐可真好。”
十五岁的少年百里泽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百里萱就随口说了句:
“钩蛇有一对尾骨,恋人要是得了这对尾骨,便可永生永世在一起。”
眼前的这个男子便不顾危险,大半夜上山寻钩蛇、取尾骨。
“废话,这世上就一个锦夕,不对她好对谁好?”
羲和哈哈一笑,然后一瘸一拐来到钩蛇尸体旁边,举起匕首斩断钩蛇尾巴,麻利剥开蛇皮取出尾骨,将血渍在身上擦拭干净,拿出一方帕子将尾骨包得严严实实,宝贝儿似地塞进怀里。
“最近怎么样,”羲和起身时问百里泽,“有没有什么进展?”
“最近忙着在相思湖垂钓,已一个月没拿剑,”百里泽挑了挑眉,言语中还有一丝得意,“当然还是老样子。”
羲和见百里泽说得这般风轻云淡,内心忍不住多了一丝忧虑,他拍拍百里泽的肩膀:
“怀川,外人的话你尽可当作耳旁风,不用放在心上。只要坚持练习百里剑法,假以时日定会有所突破,你千万不能放弃!”
“那百里剑法不学也罢,我就这样挺好的,每天只管吃喝拉撒睡。”
百里泽呲牙笑了笑,他连连摆手,稚嫩的面容上却闪过一丝悲伤:
“……反正大家早就不指望我什么了。”
陡然间,落起大块的雪片来了。
“怀川,只要你自己不放弃自己,纵使别人放弃了你,于你又有什么影响呢?要知道,你早在十二岁就习得了剑雨,而我十二岁才开始握剑习武。我都没放弃,你又何必轻言放弃呢?”
羲和爽朗一笑,随后又收敛笑容看向百里泽,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少年自当扶摇上,揽星衔月逐日光!等你哪天真的可以独挡一面了,师父才放心把百里军交给你啊。”
“大哥,你们就放过我吧。”百里泽欲哭无泪,拼命摇头道,“百里军在你手上挺好的,千万别给我!我可不想整天面对那铠甲兵器。”
“前几日我见你与三皇子古淮良一起出门,你们两个关系倒是不错”
羲和顿了片刻,他注视着百里泽,眉头不自觉微微一皱:
“在你们身上看见了皇上和师父的影子,这样也好……”
百里泽没有读懂羲和面上复杂的神色,全当是羲和的欣慰之意,他点了点头,说道:
“嗯,谦奕与我志同道合,所以我们偶尔会一起出门游山玩水。”
说到这里,百里泽回忆起自己与古淮良前几天在山上遇见一只犼,结果被它追的没命儿似的跑的情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口中的志同道合,可能是是别人口中的臭味相投吧。
百里泽如是想着。
夜色如墨,随着雪越来越大,寒意加深。百里泽拾起将钩蛇内丹,他递给羲和:
“把内丹也一并收着吧。”
“这颗色泽很不错。”羲和接过内丹,半眯着眼仔细观察手中之物,内丹正散发着微弱的亮光,雪落在上面,瞬间融化。“还差一颗,就可以做一串珠子了。
“羲和,”百里泽盯着这金黄色的珠子,他双眼充满疑惑,问道,“难道他们……也拿这些内丹来穿珠子?”
“驱魔人么?”羲和微微侧目,停顿半秒随即大笑起来,他道,“他们可没我这般闲工夫,内丹对这些人来说,用处大了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拿这内丹来做什么,”百里泽小声嘀咕着,“但你确实很闲。”
羲和收起东西,他忽然对百里泽道:
“怀川,你肯定觉得我今晚屠杀钩蛇的举动很疯狂。”
“……但等你哪天爱上一个女孩子,你就会明白了。”
闻言,百里泽抬起头,在羲和的双眸中看见了温柔和幸福。
思忖片刻,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百里泽与羲和从小便认识,一直视羲和为兄长,兄长之言,他必定不会怀疑。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会与另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人产生某种羁绊?
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胜过亲情和友情?
风轻轻拂过百里泽的衣袖,而这次的风,却温暖和煦了些。
耳畔似乎有风铃叮当作响,回忆被铃声打破,百里泽被拉回现实。
百里泽抬眸,发现自己竟迷迷糊糊来到了黑吟的房间门前。
他在门口等候片刻,见里面一直没动静,便举起手叩响门,却没有人回应。
百里泽问道:“黑吟,你在么?”
屋内并无人应答。
“我进来了。”
百里泽缓缓打开房门,房间里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尘封的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他轻轻跨过门槛,脚步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响动。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最隐蔽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蜷缩的背影。
他猛地一怔。
这个背影,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那日不周山脚下的女子,就是黑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