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气氛凝重如铅。
百里江洵端坐在木椅之上,面色铁青,目光如刀,直射跪在他面前的古淮洲。
古淮洲,那位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此刻却像只丧家之犬,低垂着头,仿佛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
他刚从边境赶回来,还未来得及卸下盔甲,便从古淮洲口中得知此等荒谬之事。
舒令坐在一旁掩面而泣,虽说面前的人是古淮皇子,于情于理不应让他跪在自己堂上,但面对这种事情,她胸中也只剩无限愤怒和恨意。
“混账东西!”
一声怒吼打破房中的宁静。
下一瞬,百里江洵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发,他一脚猛地踢出,将古淮洲踢翻在地。
古淮洲闷哼一声,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与哀求:
“百里将军,我……伤害了百里萱,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她的。”
百里江洵闻言,眼中怒火更盛。百里萱是他心中的珍宝,却被这个畜牲玷污了清白。他怒喝道:
“你对锦夕做了这种事情,居然还敢说爱她?今日,我便要杀了你这个禽兽!”
说着,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旁边的万刃弓。
他拉开弓弦,一支寒冰箭瞬间凝聚而成,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一旁的舒令夫人见状,惊呼出声:“不要!”
她深知百里江洵的脾气,一旦动了杀机,便无人能阻。
可此刻,她的呼喊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下一秒,寒冰箭朝着古淮洲的胸口飞驰而去。
古淮洲双拳紧握,坦然闭上双眼迎接死亡。
眼看寒冰箭就要刺入古淮洲胸膛,关键时刻,一道身影突然闪入房间,那人身影矫健,一把抓住了寒冰箭。
见状,舒令瘫坐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百里泽脸色凝重,他看着手中的箭,又看向百里江洵,沉声道:
“父亲,请三思。”
百里江洵看着百里泽,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弓,沉声道:
“川儿,你为何阻拦我?”
百里泽瞥了眼古淮洲,缓缓道:
“父亲,古淮洲虽然罪该万死,但杀了他,只会让百里家族陷入更大的麻烦。而且,大姐清白已经受损,再杀他,也无法挽回。”
百里江洵闻言,沉默片刻,最终长叹一声: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百里家族因我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料,百里泽并没有将寒冰箭还给父亲,下一瞬,他手握寒冰箭,转身狠狠刺向古淮洲肩膀。
古淮洲惨叫一声,身紧接着,体剧烈颤抖起来。
百里泽的眸子里闪烁着悲伤和愤怒的火光,寒冰箭在手中铮铮作响。
这一刻,百里府上下没有一人不痛恨古淮洲的,可惜这个古淮洲偏偏又是古淮国二皇子。
众所周知,古淮慎已经出家,所以这太子之位,非古淮洲莫属。
他的命,百里府虽不能收,但也绝不能轻饶了他!
古淮洲肩膀吃痛,没有丝毫闪躲之意,他双手死死撑着地,大颗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下来。
“父亲,快停手。”
百里安安听到动静也跟着跑进房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百里江洵手持万刃弓,以为古淮洲是他所伤,便迅速上前死死抱住父亲手臂。
“你走,百里府不欢迎你。”
百里泽抽出寒冰箭,古淮洲肩上瞬间鲜血淋漓。
“百里将军,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值得被原谅,但如今保全锦夕名誉才是最重要的。”
古淮洲的声音因疼痛而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上前爬了一步,抬头时泪光闪烁:
“求求你,把锦夕许配给我,我古淮洲对天发誓,定会一生一世护她周全!”
“许配给你?”
百里江洵苦涩一笑,他向后一仰,瘫坐在椅子上,对古淮洲摇头:
“你与锦夕是多年好友,羲和刚遭遇不测,你就趁人之危。古淮洲,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善待锦夕?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是真心爱锦夕的……”
古淮洲低下头,内心充满了愧疚,他咬牙道:
“百里将军,我的确伤害了锦夕,我愿意对她负责到底。只要你肯同意将锦夕许配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年轻人,有些话,说说就可以了。”百里泽摆了摆手,已然有些疲倦,“你走吧,锦夕不想再见到你。”
古淮洲却没有一丝退缩之意,他猛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抬头时目光坚定:
“百里将军,今日你若不同意,我古淮洲绝不离开!”
百里江洵猛地站起身,他双眉紧锁,神情严肃,点头道:
“好,我可以同意,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古淮洲面露喜色,他拱手道:“将军请讲。”
“我要你……把自己的罪行老老实实告诉皇上,向他领取应有的惩罚。而且,”百里江洵目光冷漠,“……我还要你放弃东宫之位。”
此言一出,古淮洲愕然不已,下一秒,他点了点头,对百里江洵承诺道:
“好,我不做太子,也不做皇帝!”
“二皇子,请。”
柳新朝古淮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未上前扶他。
这时,古淮洲陡然剧烈咳嗽几声,缓了好一阵子,才用手捂住伤口,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出了百里府。
见古淮洲身影消失,百里安安才敢松开父亲。
咚!
万刃弓落地。
百里江洵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他双眼失神,盯着地上那摊血迹,再也没有说话。
大堂一片沉默。
桌上的头盔又添了两道新刀印,却依旧无比铮亮。
这几十年来,世人都怀疑百里江洵有乱臣贼子之心,但百里江洵从未想过。
以前,他与古淮崇尚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现在,古淮崇尚是古淮国一代明君,自己是镇国大将军。
虽说这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但这皇位谁坐都一样,他从来不在乎。
几十年来,他对此都坚信不移。
但却在这一刻,百里江洵开始对这份信念质疑了起来。
他感到无比懊恼。
正是这该死的君臣关系,让他在得知心爱的女儿被古淮洲糟蹋之后,即使满腔怒火,却也无能为力。
是啊,这皇位谁坐都一样,那为何自己不能坐呢?
百里江洵如是想。
“舒令,”百里江洵的声音轻了些,他对舒令说道,“你带青宁去陪陪锦夕吧。”
百里安安乖巧地趴在百里江洵膝上,她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袖,说:
“父亲,你别再生气了,青宁不想看见你生气。”
“好。”
百里江洵摸了摸百里安安的头,眼神充满怜爱。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有些东西,不为自己,即使是为了孩子们,也得搏一搏!
待舒令与百里安安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百里江洵坐在椅子上,眼神深邃而复杂。
百里泽走上前,将寒冰置于桌上。
“羲和的遗体找到了吗?”
百里江洵声音满是疲惫,他的目光落在寒冰箭,鲜红的血液与亮白的光芒对比鲜明,显得格外刺眼。
“没有。”百里泽双拳紧握,喉结上下滚动着,沉默须臾,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父亲。”
“此事怨不得你。”百里江洵感到万分悲痛,沉默着低下了头,他喉中哽咽,再抬起头时,似乎苍老了十岁,“一百多名百里军,竟无一生还!”
百里泽侧目望向桌上那把沾着血迹的刀,那是羲和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川儿。”百里江洵深吸一口气,寒光闪烁的双眸中涌动着决然之色,他缓缓抬起头,“明日清晨,同我一起去军营。”
“是。”
百里泽斩钉截铁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