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乾坤恩渡城

    映入眼帘的情景，那些妖兽族人们的形态虽略显狰狞，使人望而生畏，但在本质上与人类并无太大差异。

    他们同样畏惧寒冷，同样拥有七情六欲。

    目睹那些体型瘦弱的妖兽稚子，在凛冽寒风中颤抖不止，他们的母亲则竭力将孩子们紧紧拥在怀中，试图以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给予他们一丝暖意。

    谢东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篝火在寒风中摇曳不定，一侧稍显健硕的雄性妖兽正谨慎地分割着一头死去的异兽尸体。这头异兽显然并非出于狩猎所得，谢东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其体表残留的诸多伤痕，有的宛如极北雪狼的撕咬痕迹，还有一些则是雪域秃鹫啄食留下的印迹。

    然而，这头类似驯鹿般的异兽残尸，显然无法满足一百多名妖兽族人的腹欲。

    那名雄性妖兽小心翼翼地用并不锋利的玄石刀剥去异兽的皮毛，连冻结成冰晶的血液也不遗漏，尽数刮至一旁的器皿之内。那些附着于骨头上的筋肉，在他的精心操作下，一点点被剥离下来，放入一口巨大的鼎炉之中烹煮。

    无疑，那口鼎炉便是他们存储食物之所在。

    完成侦察任务的谢东并未忘却初衷，他在营地外围悄然游走，详尽记录下此处营地的一切细节。据他观察，此地妖兽共有一一三名，其中成年雄性仅十九位，余者皆为老弱妇孺。

    返回隐秘驻扎的蜂鸟特战队之后，谢东将所见所闻悉数禀告给队长于强。

    于强听完后陷入沉默，队员们也同样面色沉重。对于如此真切存在的妖兽族群，他们也是初次得悉。根据谢东的描述，这些妖兽无疑代表着多数妖兽族群的生存境况。然而作为人类，尤其身为龙城卫军的他们，即便同情妖兽，仍会在种族战争的大势之下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种族战争的惨烈莫过于此。

    “我们改道前行，务必在任务完成前保持隐蔽。”于强在深思熟虑后下令队伍改变行进路线。

    撤离之际，远方传来了妖兽们的欢歌之声，尽管语言不通，但队员们依稀猜测他们在庆祝着再度熬过一天的艰辛生活。

    遥望着逐渐消失的火光，于强在队尾轻叹一口气，随后紧了紧披风，跟随队伍继续前进。

    歌声在风雪之中回荡，或许，他们所希冀的，仅仅是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栖息之地罢了。然而在这片大陆之上，妖兽与人类之间，注定不会有化解仇恨、握手言和的那一天。血海深仇已然纠结成团，再无解开之日……

    蜂鸟秘卫队在悄然避过一处妖兽营寨之后，仍旧坚定地向着预定的修炼目标挺进。只不过相较于此前，队员们心头的重压明显加重。

    冰雪漫天飞舞，极北荒原腹地深处，屹立着一座被兽族尊称为恩度圣城的强大都市，此刻正汇集了无数妖族群雄。

    作为妖兽部落的盟主，索尔·德拉卡坐在石砌的殿厅之内，周围环绕着他麾下各大妖族群首。

    多年前，青涩的索尔在妖族传奇英雄格罗姆·域吼的辅佐下，成功统一了整片极北荒原的所有妖兽部落。

    前载，意气风发的索尔，率领三十余万妖兽勇士，破冰踏雪，突破了阻挡妖族三百年之久的天险横断山脉。

    首次踏入那片传颂已久的南土疆域，索尔脑海中满是对妖族辉煌未来的憧憬。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严酷，仅仅一个月有余的时间，浩荡的妖军便狼狈退回极北故土。

    二十余万英勇的妖族战士陨落在那片他们三百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土地之上，伟大的妖族英雄格罗姆·域吼，以生命的代价换来了妖族最后的生机，使索尔带领着十万余残兵败将，重返极北家园。

    虽然最终他们在撤退之际，机缘巧合之下夺取了人类军队的后勤物资储备，但这远远无法填补整个妖兽部落的巨大损失。

    今岁，妖兽部落不得不面临一道严峻的抉择：要么舍弃几乎一半的族人，任其在这寒冷冬日中消亡；要么倾尽全族之力，再度冲击那片令妖族念念不忘，却也饱含屈辱的极北要塞。

    然而一想到那曾令所有妖族为之饮恨的要塞，索尔陷入了犹豫不决。

    若举族而战，胜，则尚有一线生机；败，则意味着妖族唯有面临灭顶之灾！

    若是按兵不动，或许还能保存将近一半的妖族血脉，让他们得以存活下来，维系妖族薪火。

    战，抑或不战？

    这个问题折磨了索尔整整一年时光。随着冬季的来临，倘若再不做决策，一切都将悔之晚矣。

    各族群首皆深知当前处境的危急，但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们不知所措，探寻不到能让妖族延续下去的道路。

    “伟大的先祖们啊！你们是否已经抛弃了我们妖族？”一位年长的妖族首领双膝跪地，仰望苍穹悲痛疾呼。

    双手颤抖，平生未尝落泪的眼眸此刻却流淌出刺目的血泪。

    “洛克托，起身！我们是勇猛无畏的妖族！我们是铁血战士！我们流血不流泪！”另一位虽已白发苍苍，却依旧身强力壮的妖族首领，挥动着紧握成拳的双手，向跪倒在地的洛克托怒吼。

    然而，他的嗓音同样充满颤抖，那种源自心底的悲戚之感对于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无疑是前所未有的苦涩滋味。

    索尔凝视着前方，内心充满了纠结与自责。面对如此严峻的困境，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倘若去年没有那次轻率冒进，或许如今的妖族虽然生活依然困苦，却还不至于走到生死存亡的边缘……

    他的挚友与半师格罗姆，在去年那场惨烈的修士之战中陨落。他曾陷入迷茫，深感愧疚，满心悔恨。然而今日，这道严峻的抉择仍旧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无法回避。

    因为，他是部落的宗主！

    所有兽人修炼者都在等待他的裁决，无论是生或是死。

    可正是因为这样，索尔才犹豫不决。他畏惧了，害怕自己会亲手葬送整个兽人部落的未来。

    “索尔！作出决断吧！”那位刚毅的兽人首领，双目赤红，朝陷入沉思的索尔怒吼。

    索尔迷茫的目光扫视而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满怀期待的兽人面庞。

    他们的目光坚定无比，无论他做出何种决定，他们都愿意追随到底！哪怕是以生命的代价，也要护佑兽人部落安然渡过眼前的劫难！

    索尔缓缓起身，稳健地向前走去。

    走出石室，狂暴的寒风席卷而来，但他毫无感触。就这样行走着。

    恩度之城，乃是兽人部落最大的聚集地，虽有简陋的护城灵阵，却已在连绵风雪中渐次隐没。

    城内尽是石头搭建的居所，紧密相连，居住着众多兽人修炼者。在这严冬时节，他们相互依偎，共同抵御刺骨的寒冷。

    稀少的灵谷根本无法满足众多兽人的需求，他们只能尽量减少摄入，甚至仅仅依赖于维系生机的灵液，以此为部落节省资源。

    索尔离开宗主石室，继续前行。

    街道上仍旧簇拥着涌入恩度之城的兽人修炼者们，他们彼此相拥取暖，静待每日一次的灵液分发时刻。

    索尔的出现，引来阵阵欢呼。在部落中，索尔的名字犹如神话般存在，无论能否引领兽人突破重重困境，他始终是受人敬仰的伟大宗主。

    耳畔欢腾的呼声此起彼伏，索尔视线随之投向那些面庞，内心深处为之触动不已。

    身后的几位部族首领紧紧跟随在索尔身后，一同见证了这一幕。

    前行之路，欢呼之声愈加强烈，不少兽人纷纷涌上街头，渴望亲眼目睹这位传说中的部落宗主权威。

    “我，索尔·德拉卡，将以先祖之名立誓，必将引领部落，步入不再忍饥挨饿，不再遭受寒冷侵袭的新生活！”

    回溯往昔，初遇已逝的格罗姆之时，年轻的索尔曾怀揣信念，豪情万丈地许下誓言。

    那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重现，年轻的索尔与年长的格罗姆共饮劣质仙酿，放声歌唱。

    随后，他们并肩作战，联合了一个又一个散落在极北荒原的部族，建立起统一的强大部落，并带着希望与信念，跨越了横断山脉的险阻。

    只可惜，曾经陪伴左右的好友兼导师格罗姆已然离世，长眠在他那寄托着希望的土地之上。

    而现在，部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作为宗主的索尔，突然间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虽然他仅有三十余载春秋，在修真界的兽族部族中尚远未至意志消沉的年龄。然而他的心灵，却已快被承载着族群存续重任的重压击溃。

    “索尔！”一道呼唤宛如自九霄之外传来，索尔驻足而立，仰首望向苍穹之上。

    纷扬的大雪仍旧漫天飘洒，可索尔却似乎听见了他的挚友，格罗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索尔！你是部族的希望，你是兽族中最卓越的领主！你要担当的，非是退避，非是逃脱，而是引领部族勇往直前！无论前方有何艰难险阻，你都必须坚韧不拔地带领他们前行！我的朋友索尔，挺起胸膛来吧！”

    索尔凝目注视着天际之中，耳畔响起的声音那样亲切，却又遥不可及。

    “你说得没错，我的朋友格罗姆，部族的英豪。”索尔收束视线，回望周遭，那一张张充满崇敬与期盼的脸庞正在注视着他。

    索尔紧闭双眸，屹立于冰冷刺骨的风雪之间。

    刹那间，索尔陡然睁开眼睛，那双瞳孔之中，兽族们看到了坚毅，更看到了一丝毅然决然的气息。

    “为了部族！lar！”索尔倾尽全力，向着九天之上发出震天怒吼。

    “lar！”无数兽族儿女激动地回应，他们仰望着天空狂吼。

    就连漫天狂舞的暴风雪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吼声所震撼，一时之间，久违的阳光穿透乌云，普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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