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之死与白炳炎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柳静颐见衙门里已无需她帮忙,便向焦震与荆子言告辞,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知子药炉。刚踏入药炉,早已等候在正堂的白夫人,立即迎上前来,将柳静颐引入上座,待柳静颐入座,自己便双腿弯曲,直直的跪了下去。
柳静颐急忙起身阻拦:“白夫人,您这是为何?赶紧起来,您真是折煞我了。”
白夫人抬头郑重的看着柳静颐,拒绝道:“柳大夫,您一定要受我这一礼,如果不是您和您家公子,我夫君的冤情,恐怕不知何时才能洗刷。”
柳静颐执意将白夫人扶起:“白夫人,当初我们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盘下您的医馆,替您夫君洗刷冤情,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更何况,此事如果不是我家公子坚持,仅靠我一人之力,也无法做到,您如果坚持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
白夫人这才起身,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打开盒子,说道:“柳大夫,这是我家相公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行医心得,以及他遇到疑难杂症时留存的一些药方。我知道,普通的金银财宝您肯定不收,我别无他物,只能希望这些东西,能对柳大夫有所帮助。”
柳静颐顿时喜出望外。她看了看里面放着的东西,一本是白炳炎多年行医笔记,白炳炎将其都一一记录在册;另一本是疑难杂症集册,是他遇到的疑难杂症,以及用药记录;还有一些零散的药方,柳静颐拿起药方,仔细研究发现,这些药方竟然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
看着这些东西,柳静颐格外欣喜。“白夫人,谢谢您了,您给我的这些东西,比多少金银珠宝都能让我高兴。”柳静颐小心翼翼的合上紫檀木盒子,吩咐紫苏将盒子放入二楼,妥善放好。
“白夫人,您接下来有何打算?”柳静颐问道。
“我心愿已了,在此处已无牵挂,我想带着霜儿离开这儿,换一个地方,也许霜儿离开这伤心地,慢慢忘记了伤痛,或许病情就会好了。”白夫人说道。
柳静颐点点头,“那夫人可有想去的地方?”
白夫人摇摇头。“并无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们边走边看,也许会碰上霜儿喜欢的地方。”
“夫人可带白小姐去看看青山绿水,寄情山水间,没准儿白小姐就会忘却伤痛。”柳静颐秀眸深邃,真诚的看着白夫人:“夫人打算何时启程,我为夫人践行。”
“怎可劳烦柳大夫。我想尽快收拾行囊,带霜儿离开。迟了,我怕夜长梦多”白夫人有些伤感。
柳静颐会意,她明白白夫人是怕石家纠缠。“柳大夫,我想临行前,向你家公子致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无以为报,只能向荆公子磕个头,聊表谢意。”
“夫人放心,此事我会为您安排。如今您只管去安排您的行程。”柳静颐向柳夫人拱手施礼,随后白夫人回到后堂准备行囊。
送走白夫人,柳静颐觉着身心巨疲。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知子药炉刚刚开张才几日,前来此看诊的病人并不多。
柳静颐吩咐林邂在药炉守着,自己则吩咐紫苏带上白夫人赠送的那个紫檀盒子、携芍药、半夏回到荆宅的颐和轩里,“姑娘,看您今日异常疲惫,可否是累着了?”紫苏问道。
柳静颐轻轻摇头。“紫苏,我有些心累。”此时的柳静颐,看起来疲惫至极。“紫苏,我记得师傅之前教过我,身为医者,一定要心怀悲悯之心,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可那陈祺与罗月白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为医者本分。”
“学医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柳静颐愤愤的说着,秀拳重重的砸在书案上。
紫苏见柳静颐已是气急,急忙安慰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学医者,也并非都像姑娘一样是良善之辈。姑娘又何必为一个恶人而生气呢。”
说罢,紫苏吩咐芍药和半夏,“你们俩还不快去给姑娘备水,准备为姑娘沐浴更衣。”
待芍药和半夏为柳静颐备好水,便吩咐芍药和半夏门外守候。一直以来,柳静颐身边只有紫苏一人,沐浴也都只由紫苏伺候,如今虽然有了新的丫鬟,可柳静颐仍然只允许紫苏一人伺候她沐浴。
沐浴之后,紫苏为她换上女装,戴上遮蔽伤疤的面纱。柳静颐向来不在意妆容,再漂亮的妆容,也无法掩盖脸上的伤疤,索性便不再在意。柳静颐从梳妆台前起身,回到花厅,在一张对椅上落座,吩咐紫苏将紫檀木盒拿来,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紫檀木盒,从中拿出白炳炎的行医笔记,认真阅读起来。
良久,门外传来芍药和半夏的声音:“奴婢见过公子。”
柳静颐急忙放下手中的医书,起身相迎。说话间,荆子言已经迈入花厅。“静颐见过公子。”柳静颐福身向荆子言行礼,抬起头,疑惑的问道:“这么晚了,公子怎么到颐和轩来了,公子是哪里不舒服?”柳静颐边说,边将荆子言引入正座,自己则立在一旁。
“紫苏,去上茶”柳静颐轻声吩咐道。
柳静颐由荆子言抚养长大,多年来,柳静颐为荆子言请脉用药,从来都是她去觐见荆子言,荆子言亲自来到柳静颐的住处,这是头一次。
“静儿,坐。”荆子言指了指正座旁边的座位,温和的说道。
“静儿,今天出在提刑司衙门时,你的脸色非常不好,是否是因为罗月白的事情?”荆子言一语中的。
“公子怎么知道我是因为罗月白的事情?”柳静颐不解,辩解道:“我是身体不舒服而脸色不好。”
荆子言嘴角微微上扬,“静儿,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教你习武,教你读书,教你为人处事,自然了解你,你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更何况,如果你真的身体不舒服,此时的你,应该躺在床上,而非在这里读医书。”
柳静颐眼睑一垂,扯了扯唇努力的说道“我只是有些难受,医者的本分,师傅一直说,学医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医者仁心,每一个医者都有一颗悲悯之心,行医救人,荣耀无比。可那陈祺和罗月白居然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两条人命,真是枉为医者,我觉着,有这样的同行,是医者的耻辱。”
“静儿,你要知道,并非所有的人,都能达到你师傅的境界。”荆子言沉声说道:“也并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谁都有这样或那样的苦衷,可你要知道,谁都不能因为自己的苦衷,而牺牲他人的性命。”
荆子言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更何况,此事与罗月白是否是医者,没有任何关系,罗月白处于他舅舅的控制之下,即便不学医,他舅舅也会命令他去用其他办法杀害白炳炎大夫。”
“真正的恶人,是陈祺。”荆子言掷地有声。“罗月白之所以能为他舅舅控制,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家人。”
柳静颐静静听着荆子言的分析,低头不语。“所以静儿,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人,才能不受他人控制,你可明白?”
柳静颐点点头。“公子,我只是怕,以后碰到这种阴暗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怕,自己会迷失。”
“静儿,抬起头来,看着我。”
柳静颐抬起头,双眼对上荆子言那深邃而有神的眼睛,荆子言温和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撒入柳静颐的心房。“静儿,不怕,纵然以后会看到各种人心险恶,也许以后我们会遇到更加险象环生的事情,但只要我们能守住本心,守住自己的善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见招拆招的。”
荆子言的话,安抚了柳静颐那忐忑不安的心。她明白荆子言所说,只有她自己强大,才能不受他人所控制,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她突然有些羡慕柴若雪,自己终究不是柴若雪,荆子言终究不会给她一个依靠。
可她也明白,她不能囿于儿女情长,也没有资格去贪恋儿女情长。对于她而言,荆子言能够收留她,抚养她长大,已经是大恩,
她不能再奢求更多。
她强忍住不让泪水留下来,良久才说道,“静颐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只要颐儿守住本心,就不会迷失的。”
闻言,荆子言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
“对了,公子”柳静颐话锋一转:“白夫人已经打算离开柳州府,临行前,她想向公子道谢,多亏了您,白炳炎大夫才能洗刷冤屈。”
“好,明日我去药炉,届时你可让白夫人来见我。”
“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能不受这件事的影响,我就放心了。”荆子言说完,便起身离开。
“静颐谢公子开解。恭送公子。”柳静颐福身向荆子言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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