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周一如笑呵呵的跑过去拉着她的手,“我们好像二十多年都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呢,都没什么变化。嘿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连恺,他要跟我结婚了,就在明天,你也要来哦。”
白深深愣了愣,看看她,又看看我,有些一言难尽。
“哦,这个是我爸爸。”她又向白深深介绍我,开心的说到,“我爸也同意我们结婚了,他终于原谅我啦,哈哈……”说着,她又挽着我的手转过来转过去的哼起了歌,思想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了。
以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以这样的面貌呈现在白深深面前,我表面无论表现的多么淡定,心里还是堵得不行。我不打算跟她解释什么,牵着周一如就要离开,她却喊住了我。
她走过来,淡淡的开口,“我都知道了,连歆告诉我的。我……就是打算来看看一如,没想到正好在这儿碰到你们,很巧。”
说完,她就主动拉过了周一如的手,眼神温柔的扫过了她的面庞,像安抚一个小孩那样,轻柔的为她梳理了头发,笑着,“一如,谢谢你还记得我,既然好久不见了,我们一起聊聊天好吗?”
“好啊好啊!”周一如表现的很兴奋,好久都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看来,她谁都不认识,却唯独认识白深深。
当白深深挽着她的手,走向公园时,我本能的伸出手去想要拦住……
“不用担心。”白深深对我说,“我不会把她吃了,只是随便跟她聊几句。”
“那你去吧。”我叮嘱,“最好不要跟她提往事,尤其不要提那个孩子,会刺激到她。”
“我知道。”
于是,白深深就这样跟她手挽手的在公园里闲逛,我没有跟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着,至少从背影看来,她还是正常的……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多好。
我百无聊赖的在原地徘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对对小情侣,他们软语呢喃,打情骂俏……这种温馨的小幸福,在此时此刻,竟让我觉得如此遥不可及。
回忆又开始泛滥……我从来不是个沉溺于小情小爱的人,多年前的第一任女友于我而言只是个伴,已经忘了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只记得她因我死,我对她有一份深刻的愧疚,这份愧疚影响了我很久,让我一度决定终身不娶;至于后来的白深深,是第一个让我体验砰然心动的女人,我痴迷而疯狂,不顾一切要得到她,连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我以为我真的很爱她……可一切平静下来,趋于理性的时候,才意识到,我本就不了解她,我一味痴迷的不过是她的外在罢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她轻视,不甘心被韦连恒打败,想要‘征服’她更甚于想要‘拥有’她……呵,倘若真的得到了,也不过是刹那的幸福而已吧。
所以,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没什么过不去,只有再也回不去。
没多久,白深深已经带着周一如回来了,来到我的身边,把她交到了我手里,只简单的嘱咐,“刚才跟一如聊得挺开心的,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她就走了。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周一如的声音,“连恺!”
我惊得抬头来,发现她在盯着我,眼神没那么涣散了,眸子里还多了一抹柔情……我难以置信的问,“你在叫我?”
她点点头,始终痴痴地望着我,目不转睛,好像要把我望穿,“你不是连恺吗?”
“我是!”激动之下,我立即紧紧的拥住了她,心跳的很厉害,声音都在发颤,“我是,我是连恺,你都想起来了,你都恢复了,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她任由我抱着,问,“想起什么,恢复什么?”
我再放开她,对她细细的打量后,发现她正常又好像不正常,但不管怎样,她认出了我,这就已经值得我欣喜若狂了。没想到白深深跟她随便聊了几句,她就有这么大的进步,太让我意外了。
接下来,她变得特别温顺,紧紧的粘着我,眼睛始终放在我的身上,一直一直盯着我,没跟我说话,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我,就连走路也不把眼神从我身上移开,唇边带着微笑,跟中了邪似的……看来,她也许认出了我,却对过去发生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对我的那份迷恋,记得我这个人,这样也挺好的。
可我刚刚才松了一口气,跟她走到别墅附近的时候,她看到路边一女人抱着婴儿在喂奶,突然就冲过去抢走了孩子,跑得飞快……我赶紧帮着追回了孩子,还给路人,但她情绪失控一屁股坐在地上乱哭乱叫,说那是她的孩子,要我还给她,最后又对我一番激烈的折腾后晕倒在我怀里。
再醒来时,她仍旧是老样子,疯疯傻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对她说半天,她就是呵呵笑,把她问急了,她又开始砸东西发脾气。
带她去医院问了医生,医生说她这段时间其实恢复的还可以,症状在逐渐减轻,而且还能认人了,继续坚持治疗的话,她可以恢复一定的社会功能,逐步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但是在目前的医疗条件下要完全治愈的几率会很小,病人总会在某些诱因下再次发作,但家属帮她控制的越好自然就发作的越少……总之,这个病将会伴随她一生。
医生这话听起来绝望却又给了我希望,至少她还有恢复的机会,不会永远这样疯癫下去。
除了药物治疗外,我也在千方百计地寻求其他的辅助手段,后来经朋友介绍,带她去了一个寺庙,在一位法师的引导下,陪着她一起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在共同诵经的过程中,她那颗狂躁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除了一个人神神叨叨语无伦次外,再没对谁暴力攻击过了。
在寺庙待了一段时间,我又带她飞去了夏威夷,在那儿找了个环境优美静谧的疗养院,跟她一起住了下来,继续帮她治病。我贴身照料她的生活起居,每天和她谈话,逗她笑,用鲜花堆满她的房间,用深情填满她的生活,她的笑容增加了,懂得倾听我谈话(虽然她并不了解),也懂得期盼我的脚步声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恢复了一部分的生活能力,不会乱跑了,早已习惯我的呵护。
日子就这样滑过去,一天又一天。春天来了,带来满园花香,夏天,窗外的藤萝架爬满翠绿的叶子,秋风刚扫过窗前,雨季的细雨就又开始叮叮咚咚的敲击玻璃了……一天又一天,第二年的春天来了。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一早,鸟声似乎就叫得特别嘹亮,云特别的高,天特别的蓝,阳光也特别的耀眼。我终于有一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醒来时发现身边是空的,但眼珠一转就看到了她正站在窗前,她穿着一条黑色v领连体长裤,脚上配着帅气的凉鞋,那么的潇洒利落,优雅飘逸……我静静的凝视着她,几乎看呆了。
“这是我自己搭配的,好看吗?”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笑得自信又明媚,眸子亮晶晶的恢复了神采。面对这样充满生机的她,我心跳的好快好快,有些失神。
“怎么不说话了?”她再问。
我回过神来,立即张开了手臂,感性的喊了她,“老婆,快过来!”
她一下子奔了过来,投进我的怀里……我的嘴唇热烈的压在她的唇上、面颊上、和额角上,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知道吗,你今天太美了,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她愉快的抬起头来,深深的望着我,问,“是吗?”
“是的。”
她满足的叹口气,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的说,“我好爱你,好爱你!”
我抚摸着她的面颊,看到她的笑容,她脸上的红润,心里同样充满了爱意,问,“我们要一直住在这里,还是回国,回我们的家?”
她环视了这个熟悉的屋子,“真不敢相信,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是的,我也无法相信,她有一天忽然就彻底认出了我,记起了我们过去的十年,她说她只觉得像从一个沉睡中醒来,然后,慢慢的回复意识了,逐渐的清醒,逐渐的明白,逐渐的能爱又能被爱了。如今,她不发病的时候,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回忆起发病期间的一些事,只像一场大梦。
我带她走出这个地方,来到阳光普照的街道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看天,又看看地,再看看行人和车辆,她攀住我的手臂,幽幽的说,“连恺,我真高兴我还活着。”
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嘴边的那抹微笑那样的楚楚可怜……我不由自主的又把她拥在怀里,吻去她眼睛里的泪,拍拍她的手臂,深挚的说,“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让你远离一切的伤害!”
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把头仰靠在靠垫上,望着车窗外的云和天。我发动了车子,滑过了大街,穿过了小巷,向某个方向驶去。她不言不语,只是微笑而眩惑的,望着车窗外的一切。
“你不问我带你到哪里去吗?”我说。
她摇摇头,笑着看我,“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去哪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