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一滩水从李鑫的头上浇了下来,李鑫浑身一颤,整个人昏死过去。
黑暗中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女人皱了皱眉头,道:“你记得刚才方歌吟共打出几记信印吗?”
男人点头道:“对付子母凶是两枚,对付陈族人是三枚,对付李鑫他们是四枚……”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方歌吟现在这样的身子骨还能打出九枚信印,实在不敢想象。”
“我记得十八年前大战易神灵,方歌吟十二枚信印齐出,后来方歌吟养伤五年,才恢复元气。当时还是他的全盛时期,现在他身体损耗奇大,估计这一战后,他再难复原了。”
“不错,所以他才不敢把方巍留在身边,不过,他要把方巍交给谁呢?难道是魏家?”
女人摇头道:“魏家与方家早就因为方巍的事情撕破了脸,以方歌吟的脾气,就算是死,也不会去求魏家的人。”
“那是谁?”
“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人,还有谁有本事护一个判师的周全。”
男人眼中露出惊诧的神色,道:“难道是……”
“知道就好,你最好不要说出他的名字,因为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唉,”男人叹息一声,“方歌吟为了孙子真是煞费苦心,十八年来,他日日用自己的心血苦熬阴灵,才保证方巍能够长到十八岁。不然以方巍九世判身,恐怕早就被找他讨债的阴灵们害死了。”
“不然呢?判师何等难得,百年间也不过出了一个,但仅仅一个,也足以让道门血流成河。”女人淡淡地道,“方巍乃九世恶人转世,如果今世再为恶的话,道门中又将有大难啊。”
“既然如此,为何还让他活在世间呢?”男人摇头道,“他就是道门中的一颗定时炸弹啊。”
“何尝不是,方巍出生那年,不仅仅祝由三大宗主,连其他不相干的道门都去方家要人,方歌吟硬是顶着和全天下为敌的危险,也要护着方巍周全,诸人扭不过他,所以才与他定了十八年的契约,让方巍活到十八岁。”
“方歌吟虽然道法高强,但在道门中也并非无敌,就算其他的门派不出手,单单魏家方歌吟就斗不过吧?他们怎么会任他如此任性呢。”
“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女人叹了口气道,“魏家多少是看在方歌吟出身祝由,又是方家家主所以才没有咄咄相逼,九世恶人之身,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有累世阴灵索命,没有人相信方巍能活过十八岁,更没有想到方歌吟会以自己的心血为引,引生死河,造白骨桥,每晚让自己代替方巍受万鬼折磨之苦,方歌吟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确是一个绝对称职的爷爷。”
“何止是称职,天下间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吧。”男子叹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歌吟会主动联系我们龙虎山,讨要易小蛮的肉身了。”
“易小蛮是方巍的母亲,也是易神灵的闺女,当年易神灵和方歌吟那一战就是易小蛮引起的,易小蛮诞下判师之后一命呜呼,但没想到居然死而不僵,被方歌吟炼成了僵尸,而且是僵尸中不化骨的级别——张谬,你应该清楚,世间上以人身炼成不化骨的,除了四罪十恶之外,易小蛮算是唯一的存在。”
“不化骨,不化骨,那可是僵尸中仅次于魃的存在,是后天僵尸的极限,易小蛮居然死后变异,实在是难以解释。”
“是啊,龙虎山研究这具不化骨也有十多年了,但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结果,只能说,易小蛮之所以变异,应该与方巍有关,至于其中的关联,就不得而知了。”
男人点头道:“我现在有些明白方歌吟为什么这么做了。方歌吟主动联系我们,称已经找到炼化不化骨的方法,其实是一个幌子,他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不化骨,然后和李鑫交易。只是没想到自己棋差一招,反而被李鑫摆了一道,不仅没有让方巍得到幽冥血泉,反倒差点葬身在这荫尸殍地之中。”
“病急乱投医,他不是不知道,十八年大限已到,如果方巍不能用幽冥血泉洗去九世罪孽,十八岁就是他的死期,方歌吟知道自己无法再保护方巍了。如果李鑫守信,一切都解决了,就算是被李鑫暗算,他也可以借着此次走脚,让方巍远遁他乡,寻求别人的庇护。”
张谬一愣,道:“果然,方歌吟还是老谋深算。不过我万万没想到,方巍会是这样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不是九世恶人吗?为什么这一世反而成了一个好人。”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带着男人缓缓地走到方巍开始藏身的地方,蹲了下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在坟堆的前面,写着一个‘死’字,笔迹还很新,显然是方巍刚刚刻上去的,字迹清晰,铁钩银划,笔力十足,连张谬也忍不住赞道:“好字。”
“你没有看出什么吗?”
张谬再次将这个死字细细端详,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字里好深的戾气!”
“字如其人,字应该是方巍无意中刻上去的,”女人淡淡地道,“方巍确实心地善良,但在他的内心中依然隐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一旦放出来,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九世恶人之身,这是他逃不掉的宿命。方歌吟以为用幽冥血泉就能洗去他前世的罪孽,实在有些痴心妄想,等着看吧,他风起云涌之日,为期已经不远了。”
张谬皱眉道:“如果方巍有可能成判官,为什么师叔你不出手做了他,万一他以后为祸道门,我龙虎山岂不是让人抓着了把柄。”
“道门中安静了快七十年了,是时候动动了,我们龙虎山正好借此出手,重振声威,否则,‘玺’的人,得把整个道门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可是养虎为患,我怕到时候场面更难收拾啊。”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玺’的人顶着,他们不是自诩道门正义吗?我们不给黄老添点麻烦,他一百好几十岁的身子,就再也没机会动弹了。对了,说到这里,再过两月就是黄老的生日了,你的东西准备妥当了吗?”
张谬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老不死的会不会满意。”
“他如何会满意!”女子嗤笑一声道,“他最想要的是我们龙虎山的风云九遁,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天色已经亮了,女人看着这些被方歌吟烧成焦炭的尸体,吩咐道:“这些尸体找人就地埋了。”
“师叔,这里可是荫尸殍地,你……”
“难道我不知道吗?”女人斜眼看了张谬一眼,“现在‘玺’的人越来越懒了,如果我们不能废物利用的话,这荫尸殍地再过几年阴气全无,这龙虎山的山门还怎么开下去!”
“那这个呢?”张谬指着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鑫道,“他好像还没有死透。”
女人道:“留他一命,他在鬼市中有些势力,可以利用,而且这个人爱财不要命,我喜欢。”
“嗯。”张谬拦腰将李鑫抱起,两人缓缓地走出了荫尸殍地,一抹朝阳照在了女人脸上,乍看之下,这个女人并没有惊世绝艳的姿容,但秀丽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形容的沧桑感,配上一双狭长秀气的凤眼,似乎能看透一切。张谬站在她的身边,明显比她矮了三寸,或许是因为刚从阴森恐怖的荫尸殍地中出来,乍见身边的这个美女,张谬一时间也忘了礼数,忍不住在“师叔”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女子脸上一冷,秀目中闪过了一丝杀机,吓得张谬连忙低下了头。
“我和魏慈,哪个漂亮点?”女人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张谬连忙道:“自然是师叔了。和魏家的那个小妹子比起来,师叔简直就是九天上的皓月,魏慈那点萤火之光怎么能跟师叔相比!”
“我记得十五天前,你在湘月阁和张天他们吃饭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女人淡淡地道。
张谬吓了一跳,不敢再说半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