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者,天下重器,我门之所以为玺,便是因为此物得名,可是如今玺不再我门之手,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称为‘玺’。这点想必诸位知道。”
“嗯。”王平点头道,“当年楚人卞和于荆山采玉,偶的和氏璧一枚,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以和氏璧作为国玺,命丞相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至此和氏璧为国玺,代代相传,一千六百余年。五代时期藩镇叛乱,我门拥立后周郭威有功,周太祖于是将国玺赐予我门,因为‘玺’成为我门之物,传至今日。”
方巍淡淡地道:“后来呢?”
“后来……”王平神色犹疑,迟迟不敢开口。
方巍道:“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后来我玺分裂,北玺南斗,玺中的一只重要力量去了台湾,也带走了我门最重要的东西,虽然南斗式微,但是因为有玺在手,不少道门中依然将南斗奉为正宗,为我们北玺,却成了邪魔外道……”
“那些都是道门中不懂事的人胡乱编排的,天下谁人不知道,我们才是正宗,而南斗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几十年了,南斗蜗居台湾一地,对于中原道门不敢有寸进,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可是到底传承在他们的手上……”方巍叹了一口气道,“传国之玺不在我手,我心不安。”
“难道七爷打算去找南斗的人‘要回’玺吗?”王平皱眉道。
“不可以吗?”
“可是我怕南斗的人没那么好说话啊。”王平小心翼翼地道。
“如果明面上要不回来,那就去偷,去抢,总之玺原本就是我们,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敢回应,大家至此已经明白,方巍将自己火速神秘地招到西山的目的,可是就凭他们七八个人,三五只枪,敢跟南斗较劲吗?
这些人都是玺中百姓的中坚力量,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年南斗不敢北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北玺的实力稳稳压住了他们,反而南斗中高手如云,而北玺则这些年日渐凋敝,若不是黄老一手遮天,双方实力怕是已经不能处于微妙平衡之间。
南斗之所以不北上的原因,其实更多的是政治上的考量。
而且,南斗没有明着北上,但是暗地里面下了多少功夫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家族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与南斗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甚至得过不少南斗的好处,还有最近姜子星死后,不是已经有人传出来,姜子星其实是南斗派在黄老身边的一个卧底么?
再加上最近北玺内部大变,人心不稳,说不定南斗那边正磨刀霍霍,准备大举反攻了,而此时如果他们摸到台湾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而且要从南斗的腹地中夺走他们视为珍宝的“玺”,方巍如果不是疯了,就是太狂妄自大了。
果然,杜涛憋不住了,大声道:“七爷,我认为此时如果我们去台湾夺玺,实为不智,还请七爷三思。”
“是啊。”马原也道,“南斗中的精英皆在台湾,如果我们就凭这几个人想将玺弄回来,绝无可能。”
“黄老这多年都未去台湾,其实已经和南斗达成了默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七爷,我认为您还是执行黄老的政策比较好,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必须和南斗翻脸的地步。”
肖浪也劝道:“七爷,您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百姓就将齐聚北京,大局还等着您主持了,我觉得去台湾的事情,还是稍缓一下,等北京的大局安定下来再说。”
王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也是犹疑,显然对方巍这种‘要玺不要命的’想法不赞同。
方巍冷冷地看着众人,忽然间手中一抖,一杆黑色的大棋从他手中抖出,所有人看着这黑色大旗,均是浑身一怔,全部闭上了嘴。
大旗上只写了四个字:天下万应。
“明天十一点,机场见。”方巍冷冷地道。
“是。”没有人再说半句废话,纷纷飞快的离开,各自准备。
只有方巍和王平还留在那里,王平举着伞,在方巍身后,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完全没有方巍的那份气定神闲。
“七爷……”王平小声叫了一声,终于忍不住道,“七爷,您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
“我知道。”方巍没有回头,依然看着吴天的坟茔发呆。
“七爷,那是南斗啊,八大古姓中很大一部分高手就在其中,为什么连八大供奉和八大家主联手都对不不了黄老,那是因为这近百年几乎所有的八大古姓的高手都去了台湾,您可不能以姬斯厉他们的实力来衡量南斗的实力,而且,您叫我叫来的这些人,都是一群……虽然他们都是玺中年轻一辈的高手,但是比起老一辈来说,毕竟在经验和道法上都欠了太多的火候,您就算是真的要去夺回玺,也必须找一下有经验的高手护驾才对啊……”
“而且……”王平嘴里如连珠炮一样说道,“您老人家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以前您只是黄老手下的一个弟子,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情黄老也都会给您兜着,现在您已经贵为玺中的实际掌控人,您如果亲自出现在台湾,岂不是对南斗宣布,北玺南斗将全面开战?这可是黄老都不敢轻易下的决定啊……还有……”
王平见方巍半个字都没有反驳,忽然说话声戛然而止,原本闷在心里的一肚子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方巍等王平沉默了许久,才道:“王平,你见过死人么?”
王平一愣,道:“嗯,七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吴天死了。”方巍平静地道。
“嗯?”王平更加不懂。
“他现在的就躺在我身前三尺的地方,而他的坟前,除了我这个算不上师弟的师弟之外,没有一个人为他祭坟,而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还记得他的人,当我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为玺兢兢业业,守护黑狱数十年,虽然他好赌,好胜,但是你却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
“七爷,小三爷地下有知,肯定会感激你的。”
“我不想他感激我,我的下场,或许会比他更惨,或许会比他更好,但是我不想和他一样。”
说完,方巍缓步走进雨中,王平连忙要追上来为方巍打伞,方巍摆了摆手,示意王平停下,雨越下越大,而方巍愈走愈远,王平站在原地,雨伞扔到了一边。在雨中,王平看不清的是方巍的背影,但是更看不清的是方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