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方巍长叹一声,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一手将自己带入道门的老人家真正恐怖的地方。
当有的人在爬山的时候,心里面想着都是山顶上的风景,但有一个人人却想到了翻过了这座山,后面有什么,而当这些人爬上山顶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想着山后面是什么的那个人早已经云深不知处。
有的人的目光就是这么远,远的在你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方巍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头,若是在三天前,他或许已经缴械投降了,承认自己不是师尊的对手,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有一线胜迹。
第一个爬上山顶的人,可以把所有一切都计算到精确,但是却永远无法真正把所有的变数全部计算在内。
而方巍此时就掌握了一个黄老都无法预知的变数。
或许只能这样了。
方巍推开了窗,窗外柳青烟已经牵着自己那头与现代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交通工具,在楼下含笑看着方巍。
方巍看了她一眼,会心一笑。
自己真的不是孤独一个人,或许在此时,陈林正在为某件事情在绞尽脑汁,五邪的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正在拼死战斗,还有那些自己叫不出名字,但是却将自己当作精神偶像一般存在的人,正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在一步一步地推进着。
他们之中或许每天都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死去,但是他们把所有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他们笃定地相信,自己会给他们一个锦绣的前程。
他知道,此时连王小罗都在为自己默默的祈祷。
这个世间,人对自己畏之如虎,有人对自己咬牙切齿,同样也有人为自己肝脑涂地,有人为自己义无反顾。就像那日在香山王平的坟头,那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大伞,组成了一个在道门中石破天惊的名字——塔教。
而自己就是近乎消失在历史尽头的名字重新焕发了新生,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将牵动未来道门的走向,自己无需在仰人鼻息,但是却能对无数人生杀予夺,人生如此,又有何求。
胜顾可喜,但是自己若是败了,也算是一代枭雄,我本就是湘西的一介小民,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够了,这一生真的够了。
连生死都是小事,世间又有什么能够再让我方巍在乎呢?
想到这里,方巍沮丧到了极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甚至想引亢高歌。
楼下的柳青烟脸上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对着楼上的方巍招了招手。方巍不顾任何人的目光,一跃而下。
“看来你想通了。”柳青烟笑着道。
“只是忽然觉得人生有趣,何必如此悲观。”方巍嘿然一笑,道,“驾!”
可是身下的驴子根本不给方巍面子,身子一拱,把方巍摔了一个趔趄,笑的旁边的柳青烟笑的直不起腰来。
回到了根据地,方巍在第一时间见到了江药娘。
江药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方巍对自己的“工作”感到不满意。
“南斗的事情就在此了结,以后你没事就不要再去台湾了。”方巍笑着道,似乎没有一点责怪江药娘的意思。
“可是南斗……就这么白白放他们回去吗?”江药娘有些不解。
“如果这群人里面有人得罪了你了,你大可下手,我绝不干涉。”方巍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但是我相信不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蒋东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好好的一个南斗被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如果三爷灵下有知……”江药娘长叹一口气,“算了,不提也罢了。”
“创业维艰,守成更难,南斗衰败如此之快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样也好,南方少了一个心腹大患,给我们减轻了不少心力。”
“七爷当真就这么白白放过南斗吗?”江药娘不解道,“我记得七爷下过死命令的,不入塔教,便斩草除根,我们如果放过了南斗,对我们的威望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们……”方巍很满意江药娘下意识的这两个字,笑着道,“江别离跟我做了一个我不能拒绝的交易,所以我方巍必须信守承诺。至于南斗的未来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吧。”
“他们肯定会斗得你死我活!”江药娘咬牙切齿地道。
“谈谈王不留行,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方巍轻描淡写道。
方巍提到这个名字,顿时江药娘眼睛都红了,啐了一口道:“卑鄙小人。他有什么好谈的。”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从我懂事之后,我一直都跟着他,但是他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一直躲在幕后,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我的手下,其实——我才是他的人。”江药娘摇头道,“王不留行的心机极深,虽然我跟他朝夕相处,但是在我眼中他真的是一个没有缺点的男人,当然是在那件事情之前。”
温文儒雅,永远脸上带着笑容,待人接物彬彬有理,除开立场,王不留行确实是一个极为有魅力的男人,特别是王不留行当年不计前嫌还亲自送来玉玺给自己解围(现在方巍细细想过,当年王不留行给自己的那枚应该不是真的),方巍心里还真的差点把他当成了朋友。
“一个没有缺点,而且能够自持的男子,不是一日三省的圣人,就是一个隐藏地极深的大奸大恶。”方巍感叹了一声,忽然问道,“你知道王不留行为什么会忽然转投黄老么?”
“我和他都在赌,只是各自压的对象不同罢了。”江药娘淡淡的道,“也许在你和黄老之间他更看好黄老,但是我恰好相反。”
“你就这么看好我?”方巍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是看好你,你不一定能赢,我知道。但是我还知道,跟了你,你至少不会在背后捅我一刀。”江药娘淡淡道。
“据你所知,到底王不留行在台湾做了什么?”
“杀了江三爷,然后偷走了玉玺,最后嫁祸在我头上,就这些。”想到了这些,江药娘的脸上依然写满了怨怒,显然不会轻易原谅自己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
“江三爷道法如何?”方巍忽然道。
“深不可测。”江药娘感叹道,“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可以与他实力相近的人,更别说有能够杀了他的人……”江药娘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王不留行偷袭,我怕十个王不留行都不是江三爷的对手!”
“江三爷和王不留行一战,可有人见证?”
“如果有人看见,他又如何能够轻易嫁祸给我。”江药娘冷冷道,“如果不是王不留行将玉玺献给黄老,只怕我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是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南斗人怕是更希望相信杀了江三爷是我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
方巍哦了一声,他看得出这个曾经在台湾呼风唤雨的江药娘眼中露出的一丝自嘲,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如果真去安慰,倒显得自己看低了江药娘了。
“能联系他吗?”方巍忽然道,“我要见他。”
“啊……”江药娘有些不敢相信,道,“你去见他干嘛。王不留行狡猾如狐,如果你去见他肯定会掉入他和黄老布置的陷阱里面。”
“我相信王不留行不是那种人。”
“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七爷凭什么你相信他?”
“直觉……”方巍哑然失笑,“我相信一个把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隐藏的人,肯定隐藏了一个更重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