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重新把问题丢回给了女人,“你认为是你的价值大还是孩子的价值大?”
禾弋微微偏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董正楠看着她的侧脸,眼中一抹温柔转瞬即逝。
“噢,那我明白了,孩子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微一挑眉,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身中两枪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你跟医生说,孩子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我……”
她适时的止住话头,恰好瞥见董正楠眼里的一丝惊讶之色。
他是在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吗?
毕竟当时她是躺在手术室里不省人事,而她身边的医生也好,护士也罢,都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半句不该出现的话都不会说。
女人浅浅一笑,嗯,她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在他眼里,她果真不如孩子重要。
董正楠岔开话题,“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禾弋也收敛起自己有些神游的心思,“我过来,是想跟你谈判的。”
男人慵懒的往后一靠,嗤之以鼻,“你?禾弋,你觉得你有什么条件跟立场,是可以让我纡尊降贵跟你谈判的?”
“我有。”
“什么?”
女人看着眼前的男人,曾经爱入骨髓,而今……却更像是一对陌生人。
他亲手把她从孤儿院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解救出来,又亲手将她推入另外一个火坑。
他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爸爸,是她的爱人。
可这些身份,都是他赋予她的,一旦他决定抽身离开,那她就什么都不剩了。
现在,他成为了她的一个……梦。
其实一开始,她就应该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收养者,敬而远之,保持距离。
而不是奢望跟他站在一样的高度,平等的相爱。
“你觉得我有什么?我有的一切不都是你给的吗?”
董正楠目光一顿,然后往下,落到她圆润的肚子上,瞳眸微眯,“孩子吗?”
禾弋点点头。
“你需要用这个孩子来要求什么?”男人淡然的问,“你又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董正楠十分淡然,其实……他已经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她突然过来找他,叫他的预感很不好,因为他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会让他痛苦不堪,所以他没办法果断。
他就是怕,禾弋先他一步做出决定。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要不要……赶在她前面?
“董正楠,就算我禾弋是条贱命,可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名义上,我还是你的董太太,”女人一字一顿的说,“我每天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每天都活在惶恐之中,可你呢?潇洒的坐在办公室里当你的董大总裁,你觉得我能心甘吗?”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指尖微微蜷着。
他依然是那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你被枪击的确是我的失误,但是我已经尽力在保护你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禾弋倏地冷笑出声,“把我丢在医院里不闻不问叫尽力在保护我了,我住院这段时间你不来甚至连人也没遣一个来问一问我怎么样了叫尽力在保护我了,只关心孩子不在乎我的死活叫尽力在保护我了,要不是孩子才五个月,我活它活,我死它死,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决定叫医生来剖腹产了?”
她的激动只换来董正楠的冷漠,“如果只能保一个的话,我会选择孩子。”
女人的指尖狠狠的嵌入手心。
她还没缓过这阵心疼,又听见男人说,“我大概知道你想跟我谈判的内容是什么了,你想要我给予你绝对的安全,你想要我赶走曲柔,你想给这个孩子多争取一些权利,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你唯一的筹码,就仅仅是这个孩子而已。”
“而已吗?”禾弋笑笑,“对,只是这个孩子而已,我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在她背后的话,一定能看见她后背绷直,脸色虽白,却一直在笑。
女人明白,纵然这个时候笑的再难看,也比哭红了眼眶要好。
董正楠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掩藏在心里,糅杂成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面上却表现出无畏的样子。
他说,“禾弋,我已经查出来,是谁要害你了。”
禾弋眼睛微微一亮,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的问,“是谁?”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我,所以总和起来说,是我连累了你,因为你是董太太,而且……”男人顿了顿,“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怀孕的消息。”
“想要拉你下台,所以找我做了突破口?”
董正楠点点头。
“原来不只有你可以伤害我,曲柔可以伤害我,连恨你的人也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我……董正楠,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太多,所以这辈子要我用一生来偿还?”
“我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我只相信当下。”
“那这件事你要怎么解决?”
“凶手那边我会处理,你不用管,现在我只想跟你谈谈,你的问题。”
女人微一蹙眉,“我的问题?”
男人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你的问题,禾弋,我想问你一句话。”
他定定的看着她,想将她苍白无助的模样刻在脑海,想拼命克制自己要去抱她的双手。
他用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做出决定,现在,是他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了。
一切,还要取决于禾弋。
她的答案,就是他的决定。
女人不明白董正楠要问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应下了,“你要问什么?”
男人想说话,可喉间一哽,鼻尖微酸,眼眶竟有种要湿润的感觉。
他迅速把头偏过,端起手边的咖啡,低头喝了一口,将所有的哽咽,混着棕褐色的液体,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喝习惯了咖啡,没想到这一次却尝出了苦涩的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苦。
苦的都让他皱紧了眉头。
禾弋无所察觉,只当他是在酝酿着要怎么开口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