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南宫羡忽然收起笑容,正色的问道。
"什么问题啊?"映雪不由得紧张起来,到底什么样的问题,竟然让他说出了"请教"二字。
南宫羡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片刻后,他才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问出了这个问题:"如
果,你遇到一个不会养孩子的母亲,甚至差点把孩子养死了。你用了很多方法教她,甚至陪她一起养。但到
最后,你发现她还是养不活这个孩子,你会怎么做?"
话音消失在屋子里,半晌间,只能听到夫妻俩各自的心跳和呼吸声。
不知为何,听了他的问题,映雪忽然想起太后临死的那一日,何德玉在亭中对她说的那番话。
此时此刻,她望着丈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
政斗权谋的小说和电视剧,她不是没看过。她也不是没想过,当一个人忽然握住了一个国家的最高权柄,最
终是不会轻易放掉的。
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丈夫,跟别人是不同的。他心里最在乎的,是自己跟儿子,他怎么会被"权力"这种东
西,迷失了心性呢?
见她半晌没回应,南宫羡以为她只是在考虑要如何解答这个问题,便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算了,别想这么
多了。是我这问题太怪异了。"
映雪望着他的脸,用一种清晰果决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吧。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是自己最重要的东
西。即使她不会养孩子,那么我也只能尽力的帮助她,尽人事听天命。因为我也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对我
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故意将语速放慢,好让他听明白自己的一语双关。
南宫羡的表情一直很沉静。听到最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将她又搂回自己的怀抱。"我明白了,多谢娘
子赐教。"
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明朗,映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刀口舔血的日子刚刚过去,她真的不希望,又进入
新一轮赴汤蹈火。
次日的朝堂上,一封由边关发来的紧急军报,引发了议政殿里的轩然大波。
蒙合的七王子苏德,在除夕夜的那一晚发动政变,屠兄弑父,成为蒙合草原的新霸主。
这个看似远在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消息,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朝中所有人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表现的最为激烈的,便是站在武官队伍里的潘朗星。当他听完军报以后,先是如遭雷劈,愣在当下,接着忽
然转身一言不发的奔出大殿。
好在此时此刻,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因为每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动中,尚未缓过神来。
又是七王子……
似乎每个七王子,都要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政变才可罢休。
这是绝大部分大臣们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是武官们的思虑――蒙合草原易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停战协议失效了?继而意味着,边境又要开
始作妖了?
南宫喆不断的吞咽着口水,用以缓解自己此刻内心的激荡。
都说苏德是草原上的南宫羡,而南宫羡,是中原的苏德。他俩在很多方面,都真的很相似。
那么话说回来,王叔到最后,会不会也像苏德一样,将中原的江山社稷从他手里夺去呢?
他看向南宫羡,猛然发现,对方竟然也在看着他。眼神有些冷漠,冷漠到近乎无情。
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凉了。
但他忽然又猛然惊觉,王叔……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动了动身子,向自己的左边走了几步。结果如他所愿,南宫羡的眼珠子,丝毫未动。
他又向自己的右手边走了几步,南宫羡的眼神,依然定在原处。
他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说句不要脸的话,自己跟王叔比起来,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优势的。
可想到这里,他又立刻怒骂自己无耻,怎么可以在心里对王叔如此的失礼?
他若真想夺权篡位,又何必等到今日?
退朝之后,一群拥护太子的大臣聚集在太子府中议论纷纷。南宫喆便将这句话,对着群臣又说了一遍。结果
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
"太子殿下,恕老臣直言,您这个想法,真的是太不够成熟了。"宗人令孙弼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的教育他道
:"襄王此人,谋事滴水不漏,凡事不到十拿九稳,他决不会轻举妄动。庆功宴那日对他而言,不过是时机
尚未成熟罢了。"
南宫喆立刻就怒了:"你少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兵权都在我王叔手里,他要想篡位,还轮得到谁阻拦?"
新任左柱国温良玉摇头道:"殿下您错了。当日他若真的这么做,失的不仅仅是朝臣之心,更是天下人的心
。他善夺天下,更懂得如何守天下。这恰恰是他可怕之处啊!"
众臣都频频点头,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你们为何要把我王叔揣度的如此不堪?"南宫喆知道自己一张嘴说不过他们百条舌,气急败坏的说道。
孙弼走到南宫喆面前,用一种极其真诚的语气说道:"并非不堪,是畏惧啊,殿下!说到底,老臣们,是担
心殿下您啊!"
南宫喆被他眼中的真诚所打动,心里的怒火渐渐熄灭,换来的,是一腔无奈:"是本宫无能,让你们没信心
了。"
温良玉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非也。是因殿下仁慈宽厚,咱们希望殿下能顺利成为一国之君,那才是百
姓之福。"言下之意,是南宫羡这个人太恐怖,哥哥们都觉得害怕。
南宫喆将他们的话,都听进了心里,觉得其实也并非全无道理。"你们说的,本宫都明白。可你们,也不必
太忧心忡忡。王叔双目失明,要从我手里夺取皇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说出这番话,本意并不是要侮
辱南宫羡,而是想要打消眼前这些人一惊一乍的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