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炎判案的时候,牧易礼的话还在耳边响起,“犯人张继,半年内连杀八人,罪大恶极,判斩立
决!”
霍炎话音落下,堂下一片喧哗。更有民众闯进大堂:“皇上,张大夫是好人,他看诊几乎不收
诊金,药钱也极为便宜。那八个人怎么着也是要死的,张大夫也是为了后来的病人,才出此下策
。请大人从轻发落!”
“大人,求您了!”
“大人,求您了!”
络绎不绝的声音响起,张继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抬头看着一众为自己求情的百姓,眼泪从
眼眶中涌了出来。
霍炎高坐公堂之上,看着底下跪倒在地的百姓,沉默片刻伸手惊堂木在桌上一拍。
“法不容情!”惊堂木响起,众人抬头看他,就听他厉喝一声:“每一个人都会有死的那一天,
张继他身为大夫没有收取别人性命的权利!这八人就算是他们罪大恶极也有官府有中周律例,容
不得别人越俎代庖!”
“大人……”堂下一片凄然,就听霍炎的声音还在继续:“更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来人,把犯人拉下去,三日后午门处斩!”
霍炎声音落下的同时,他起身看向一片凄然的百姓,面露不忍但依旧转身离去。
张继被斩首的那天,牧易礼也到了法场。她站在法场最里面,张继的正对面。看见不断的有
人给张继送酒,不断的有人给张继致谢。
“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将所有人都清场。”今天的监斩官依旧是霍炎,事实上他已经许久不当
监斩官了,这一次也是破例。
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张继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了牧易礼的身上,随后轻轻的微笑。张了张嘴,
无声的说了一句话,牧易礼却是看懂了。他说:“少年,你很好!”
牧易礼也是回以一笑:“抱歉,但你罪有应得。”
张继看了哈哈一笑,随后便不再说话,低下头去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霍炎的令箭扔在地上,刽子手上前一步,伸手拔去张继身后的牌子。张继顺从的俯首在案前
,刽子手挥刀,牧易礼轻轻闭眼。
其实这一次事件对牧易礼不是没有影响,说到底这就是民众生不起病,也看不起病而引起的
杀戮。牧易礼觉着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很失败。她轻轻握拳,再睁眼的时候,张继的尸首已经被家
人给收了下去。
牧易礼望着一片血红的刑台,在自己心里暗自发誓: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在中周国实行医保措
施,让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得起病!
“皇上!”霍炎站在了牧易礼的身后,轻轻出声打断了牧易礼的思绪。
牧易礼转过身去,“走吧。这京兆府尹,你先暂代两天吧,等找到合适的人了再定下不迟。”
“是。”霍炎点点头,老实的跟在牧易礼的身后。张了张嘴,后来还是什么话都没有问出来。
牧易礼走在前面并不是没有所感,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霍炎,“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朕?”
霍炎听牧易礼这样说了,立刻嘿嘿一笑:“皇上是这样的,臣听那个女仵作说是您交给她的这
验尸手段,也是您找到的凶手?”
牧易礼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
“皇上,您是从哪里习得这一手验尸手段的?”霍炎呵呵一笑,“臣是想要向皇上讨教。”
“梦里!”牧易礼老实不客气的说了这么两个字,霍炎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牧易礼见了哈哈
一笑:“朕已经都交给了方知许,你若是有什么要讨教的,就找她吧。”
这意思就是要抬举方知许了。霍炎立刻转过弯儿来,点了点头:“臣知道了。”
牧易礼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要霍炎送,上马车的时候却是看见了近候在车前的方知许。方知许
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睛一亮:“李大哥。”
牧易礼轻笑一声,上前两步:“知许。”
方知许见牧易礼态度一如往昔,轻轻的松了口气,“李大哥,你好厉害呀,没有想到真的被你
找到了凶手。”
“不过是侥幸罢了。”牧易礼轻声一笑,看着方知许,“知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方知许有些犹疑,“李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呀,我见霍大人都对你很有礼遇。”
原来是这个呀!牧易礼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方知许,“不论我是什么人,你都记住我是你的李
大哥就是了!如果再有什么案子棘手的可以来找我。”
牧易礼哈哈一笑,从腰间取下一块儿玉佩递给方知许,“拿着这个去找霍炎就行,他就明白了
。”
方知许看着牧易礼手中的玉佩,有些犹豫。这块儿玉佩为黄色,通体通透不是凡品。这样贵
重的东西,她可不敢随意收下。
“李大哥,不用了。若是真有什么棘手的案子,怕是不用我找你,你就来了。”方知许抿嘴一
笑,到底是没有收下这块儿玉佩。
“李大哥,你要保重。”她侧身让开道路,看着牧易礼的目光中有些担忧。虽然她知道牧易礼
的身份不凡,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身份不凡才更容易出事。小人物有时候也有小人物的好处。
“知道了。”牧易礼点头应下,到底没有多留,上了马车看向方知许:“日后还有很多的案子等
着你,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更厉害。”
提起案子,方知许眼睛一亮,“李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我之力配合好大人们,努力让这世
上再无冤案。”
再无冤案……这是多美好的词啊!牧易礼轻轻点头,也不打击方知许,“我相信你。”
牧易礼的话让方知许信心又多了很多,她使劲的一点头,微笑仿佛夏日的花朵:“再见,李大
哥。”
“再见。”
牧易礼钻进马车,放下了帘子。马车掉头,缓缓向东驶去,方知许站在那里看着马车离开,
原本晶亮的眼神逐渐落寞。
原本她就知道牧易礼身份一定不低,却没有想到京兆尹都不能拿他怎么样,就是霍大人……
一想到刚才霍炎跟在牧易礼身后的情景,她眼神更加落寞了几分。
原本她以为她和牧易礼只隔着一条河,却没想到竟然不止一座大山。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轻
轻叹了口气,算了,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直都是她痴心妄想了。
牧易礼却并不知道方知许的心思,马车才走到朱雀街的时候,她就突然张口:“去和瑞王府。
”
车夫低声应了,马车徐徐向前,没走了多大一会儿就到了和瑞王府。
牧易礼进去的时候就见连着莫策书房的小花园里站了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均是柳叶弯眉,
杏眼娇俏。穿着也是绫罗绸缎,婉转美丽。
牧易礼往书房去的脚步微微一顿,看向谢长飞。
“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谢长飞的目光随着牧易礼的目光向前,看到那两人的时候也是眉头一跳,诧异的看了眼牧易
礼,这皇上不会是看上这两个人了吧。
“皇上,这是大人们送给王爷的婢女。”谢长飞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回答。
牧易礼闻言目光又在那两个女子身上扫了两眼,只见这二人都是娇俏盈盈,珠翠满头,她还
从未见过这样的婢女。
于是她冷哼一声,脸色登时不好看了,大步往前走去。谢长飞见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皇帝突
然间阴云密布,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样就气到皇帝了。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他更
加的小心翼翼。
皇帝不开口,他就坚决不开口。直到把人带到莫策书房,退下去之后,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皇帝似乎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只是皇帝这些日子来王府是不是有些太勤了?
牧易礼大摇大摆的走进莫策书房,莫策正在看舆图,见到牧易礼时微微一愣,抬眸看向谢长
飞,皇帝来了怎么不通报?
牧易礼就站在门口,冷哼一声:“和瑞王好大的架子,朕一路从门口走进来,你见到朕竟然不
行礼!”
这皇帝这是怎么了?谁得罪她了?
莫策这么想着,放下放大镜,缓步绕过桌案,俯身给牧易礼行礼,清越的声音听不出半分不
满:“臣参见皇上,皇上……”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牧易礼又不满意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行什么礼,起来!”
莫策行礼行了一半也不与牧易礼计较,慢慢的直起身子跟着牧易礼走到了书案前。牧易礼看
着那摊开的舆图,冷笑一声:“爱卿独自一人办公岂不寂寞?”
什么?莫策微微皱眉,这皇帝今天怎么尽听些稀奇古怪的话。他一向都是这么办公的,皇帝
以前来怎么不问?再者了,办公就办公,寂寞什么?
他正疑惑着就听见有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红袖添香,岂不是更妙?”
红袖添香?莫策虽然不知道牧易礼为什么有这么一问,但他依旧正色道:“臣这是书房,平日
里都是专人打扫,小厮丫鬟都是不能进来的。皇上说笑了。”
牧易礼的目光一直落在莫策的身上,见其说话慢悠悠的但却十分认真,就知道此言不虚。这
么想着她的神色好了许多,“朕知道爱卿正值壮年还未曾纳妃,可有看中的姑娘?”牧易礼一边说
着,一边坐在了椅子上。她说着话,目光并未从莫策身上移开,一想到刚才那两个美貌“婢女”,
莫名的就觉着自己心酸异常。
“臣还不想纳妃。”莫策抬眸,声线依旧不紧不慢:“外敌未平,何以为家!”
“那之前那个童心姿呢?你不是为自己求的?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也是顶
顶重要的。”牧易礼说这话的时候就觉着有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拉扯着她的心。
童心姿?莫策一愣,微微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是谁,“皇上,臣对童心姿并没有非分之想
。臣只想着驱逐外敌,除此别无他念。”莫策思索的神态和思索完毕后的决然登时就抚平了牧易礼
的心绪,牧易礼听着,心里好过了许多。
但这好过也不过就是持续了一刻,下一刻她就脸色惨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