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齐蕊卿就被喊到了荣庆院,掀了帘子进去,却见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喜气洋溢的庞
氏,久不露面的韩氏,齐蕊盈、齐蕊亭等众姐妹。
此之外,还有一个身着藕荷色素面袄裙的中年妇人,却是玉娘,齐蕊卿眸光往下一溜,果然见
玉娘身边的软榻上,搁着十来匹料子。
时眉心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戴氏也唤她们姐妹前来裁衣,因着再过
一段时日,“玉妃苑”的梅花就要开了。
玉妃苑”是当年先皇在世时,赏给清王的一处独家园林,里面遍植梅树,每年梅蕊吐芬之时,素
来风雅的清王都会举办“赏梅宴”,邀京城诸人参加。
兴侯府虽说门第没落,到底还未除爵,是以也接到了清王府的请帖,十岁以上的女孩儿都可以
带去参加。
齐蕊卿进来,韩氏面上泛起喜色,忙指了指齐蕊泠身边的空位,笑着招手道:“卿姐儿,快来坐
你四姐姐身边……”
齐蕊卿见齐蕊盈、齐蕊亭挨着庞氏坐下,接着跟着坐了齐蕊湄,齐蕊芳和齐蕊泠中间夹了一个空
位,显然是留给她的。
谢过韩氏之后,齐蕊卿施施然坐了下来,倒是对面的齐蕊亭见了,阴阳怪气道:“哎呀!五妹妹跟
二伯母倒是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亲的母女呢……”
氏眼皮一掀,不屑地看了眼齐蕊亭,红唇一碰,吐出来的字却让齐蕊亭几乎恼羞成怒:“总比有
些人上赶着想做别人的女儿,却连人家的臭脚也捧不住的好!”
二伯母……”
好了!大清早的,都吵吵什么!让人看了笑话!”
戴氏皱着眉头开口,齐蕊亭心不甘情不愿地止住话头,暗自恼恨地剜了齐蕊卿一眼,低头泄愤似
地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氏唇角一掀,牵了丝讽刺的弧度,安慰似地拍拍齐蕊卿的手臂,从桌边端起一碟子糕点,从里
挑了块蜜豆糕,递给了齐蕊卿。
蕊卿笑着谢过,又将蜜豆糕递给了齐蕊芳,见她小心接过,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了,面上又
露出个笑来。
旁的玉娘束手站着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笑容满面道:“乖乖!怪道人说老太太福气大呢!生出来
的孙女,一个赛一个的有礼!”
话音将落,就见帘子一掀,又进来个身着大红色金绣牡丹裙的高挑身影,玉娘见了,合掌一笑道
:“乖乖!这是府上哪位姐儿?这般品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氏面露满意,招手让庞明烟坐在戴氏身边的锦墩上,笑道:“玉娘子这下可打了眼!这可不是什
么小姐,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儿新娶的妇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庞氏的炫耀和得意,玉娘自然是一叠声地说着好话,戴氏也跟着凑趣附和了几句
,倒是一派欢乐!
倒是被夸赞的庞明烟,装作羞涩般低下了头,双手狠狠绞着帕子,双眼愤恨地盯着小腹的方向
,妇人!妇人!
不是因着肚子里有了东西,她庞明烟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往日里哪时不是被人众星拱月般围
在中央,是那引人瞩目的独一份!
在,却只能在内宅里缩头缩尾,连玉妃苑的赏梅宴也参加不得,连日里的风光化为泡影,实在
是可恨至极!
戴氏笑着受了玉娘的奉承,将话题渐渐转到玉妃苑的赏梅宴上:“我们府上最小的芳姐儿也过了十
岁的生辰了,这次正好都一并带过去,开开眼界,好了,都去选料子吧……”
齐蕊盈笑盈盈地开口谢过了戴氏,领着齐蕊亭等人围在了软榻边,戴氏呵呵一笑,和蔼地看着庞
明烟道:“烟姐儿虽去不得,衣裳却能穿得,也去选一选吧……”
谁稀罕这种破料子!
明烟腮边一瘪,眼角往软榻上一梭,庞府不比日薄西山的长兴侯府,逢年过节都有宫中赏下的
好缎子,庞明烟作为庞府上下着重培养的孙辈,自然少不了新衣裳。
以这种寻常铺子里的货色,还真的看不上眼,加之本就因为去不了赏梅宴而心情不佳,客套地
推辞了两下,见庞氏也来劝,才不情不愿地上去,敷衍地挑了一匹海棠色的。
齐蕊亭恼恨地梭了一眼庞明烟,那匹海棠色的料子本是她一眼相中的,谁料却被庞明烟抢先选了
去,偏生对方还一脸看不上,怎能不让人气闷。
在齐蕊亭愣神的时候,齐蕊卿已经眼疾手快地挑了一匹翡翠色的料子,塞到齐蕊泠手里,又挑
了一匹鹅黄色的,给了齐蕊芳。
齐蕊亭见状大急:“五妹妹,哪有你这样挑料子的?我和大姐姐都未下手,你就擅自取了两匹,是
何道理?”
齐蕊卿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二姐姐说得好没道理,不过一匹料子罢了,值当你这般疾言厉色地
训斥自家姐妹?再说了,选给四姐姐和七妹妹的颜色,没有一身好底子,可穿不出来,小心弄巧
成拙!”
自从上次齐蕊亭开口撺掇戴氏给齐蕊姝验身时,齐蕊卿就将齐蕊亭恨在了心上,往日关了门互不
来往,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若不让齐蕊亭涨一肚子气,怎能心甘?
且齐蕊泠自从东宫赏花宴上以一袭翠色衣裙出彩之后,裁制衣衫次次都选翠色,而齐蕊芳的眼
睛一直黏在那匹鹅黄色的料子上,是以,不愁她们不喜欢!
果然,就听齐蕊泠笑盈盈地接口道:“可不是!这翡翠色和这鹅黄色,若是肌肤白皙,穿出来就是
美玉,若是肌肤粗糙,穿出来,就成了黑炭,可别贻笑大方……”
黑炭!
蕊亭气得浑身发抖,因着自幼肤色不甚白皙,姐妹们走在一起,总衬得她最不起眼,偏生她又
是个爱掐尖冒头的性子,平生最恨别人以此揶揄。
蕊卿瞄了一眼戴氏,见她面上泛起几分不悦,也就适可而止,随手翻了匹银红色的料子,抱在
手上道:“二姐姐选不选?妹妹等不及了……”
齐蕊亭闻言大恨,见齐蕊卿、齐蕊泠、齐蕊芳手里一人抱了一匹料子,颜色都是刚才她也爱不释
手的,心中窝了一肚子火,低头一看,却见软榻上已经只剩下一匹丁香色和一匹水蓝色的料子。
气哼哼地抽出那匹水蓝色的,又将那匹丁香色的料子随手摔到齐蕊湄的怀里,齐蕊亭狠狠地瞪了
齐蕊卿一眼:“五妹妹倒是牙尖嘴利!姐姐我记下了!”
齐蕊卿面上显出一丝不置可否,和齐蕊泠相视一笑,显然不把齐蕊亭的威胁放在心上,就算是齐
蕊亭整出什么幺蛾子,她也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