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舞倾国亦倾君

    ……

    巧的是，沈卿雪今日宴服是大红衬底，宽领广袖皆绣金凤，长长的裙摆委地，走动之间绵延出一道红云，轻风过处，顶上凤冠金钗轻响，从容大气，凛然不可冒犯。

    刘解语本也是个美人，尤其一舞惊艳夺目，可当沈卿雪停步台上，与刘解语对面而立时，凤凰与乌鸦，明珠对鱼目，高下立见一目了然。

    根本，难以企及。

    贵妃的美是凡物所不能比的，是用任何华丽的辞藻来赞美都反而是亵渎的。她的一抬眸一眨眼都带着高高在上的矜贵，眼波一流转，便是魅惑众生。

    她美得如此矛盾，糅合了出尘仙气和妖异媚态，令人神往又不敢亲近。

    这就是传说中无能的沈家卿五吗？

    其为姨娘所出，性子温吞木讷，不负才情，不为帝师喜爱。没想到竟是如此天仙一般的人物，怪不得……怪不得得帝独宠。

    众人的目光，刘解语自然也发觉了，脸色不自然起来，眼神怨毒地盯着沈卿雪，心中充满了不屑。在她眼里，沈卿雪就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

    沈卿雪微扬下颌，目光淡淡扫过僵直的刘解语，没有停留，傲然面向众人。

    “左相莫不是醉了，纵有异象，又与本宫何干。”

    左相：“你入宫以来便有妖妃之名，难道要本相在此将一桩桩一件件罗列而出吗？”

    帝师一掌拍在案上，面沉不语，虽未出声，但众人皆不敢出声。

    可笑，舞是刘解语跳的，帘幕出意外竟然算到了她沈卿雪的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眼神冰冷地扫视众宾客，略过唐珩，最终落到帝师头上，她可敬的父亲大人此时在想些什么呢？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也不打算看清。

    可笑啊。

    唐珩转杯，隐隐头疼，他想真是不妙啊，小姑娘恼了，怕是不好哄。如此一来再看众人，他也不禁生了恼意，这些人惹了他的人，最后还得他去哄，岂有此理。

    台上，沈卿雪轻哼一声，朝身旁瞥去一眼，淡淡道：“你这一出烂摊子，本宫替你收拾了。”

    “你！”

    贵妃转身走到朝凤台中心，盈盈一躯背对着接天帘幕而立，美眸轻合，红唇微勾，顷刻间春意乍现，但转瞬，她的笑意便敛起恍若眼花。凛冽之光从瞳仁中闪过，她挥袖一合拢在胸腹间，华服盖住了她整个人。

    刘解语大惊，她这是要……

    众人屏住了呼吸，眼见着广袖盛开，华丽如凤翼张开，唐珩正对着她而坐，隔着数丈距离和众人，四目相对，二人之间再容不下旁人。

    她是要舞‘鸾凤和鸣’！

    刘解语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唇色发白，这舞看似简单，只有几个动作，却内含了技巧。

    以她从小练舞的功底花了一个月才能跳出个形来，沈卿雪凭什么敢在她之后也跳？有她专美在前，沈卿雪是疯了吗？！

    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明珠泛着温润的光，并着皎洁的一袭月光，光影投在帘幕之上，泛起粼粼波光，如同碧波轻漾起涟漪。她在台上翻动广袖，在空中划过金线绕就的红痕，如梦似幻华贵不凡，帘幕之上凤吟鸾啼绕肩同舞。

    所有人都受到蛊惑般引颈而望，仿若那幕布之上的鸾凤即将振翅而来！下一瞬！

    砰——砰砰砰——

    在城塔之上竟然炸开了炫丽烟花！一束接一束，每一个盛放都应在贵妃的舞点之上，仿佛受她召唤，听命于她，俯首在她足下倾尽自己瞬间的生命只为给她的舞姿添上华彩！

    鸾凤和鸣以‘妖异’为表象，但它是为君王而舞，甚少有人能看透这妖异表象下的灵魂——明君盛世。

    唐珩心中一动，身体不可控制地向前倾着，面色微变，仔细分辨的话，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称之为期待，就像是面对一件期盼已久的宝物，在日日虔诚的祈求中终于得窥一角时，反而开始害怕、紧张，不敢相信了。

    只有明君盛世，才得天神福佑。

    妖到极致，为近神明。

    鸾凤和鸣的灵魂就是悦神舞。

    最后展袖一收，一舞闭，烟花停，沈卿雪轻吐气息，水眸中脉脉含光灿若星辉，合袖朝着数丈之外金銮宝座上那一人虔诚一拜：

    “惟愿吾皇，千秋万世，万寿无疆。”

    若你为昏君，我为妖妃。

    若你为明君，我亦相伴。

    某夜相卧，她道：“陛下，他们都等着瞧咱们的笑话。”

    她的陛下啊，翻身覆下，笑谈一句：“随他们瞧。”

    两人私下戏言，可她心中坚定，她绝不会成为他的累赘，谁也别想利用她来伤害、辱没、嘲讽他。

    朝凤台上久久回响着清晰的祝愿，每一个字都激荡着众人的心，无人回神。

    直到唐珩起身，众人惊醒，皆离座而起，合手而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珩朗声大笑，走下高台径直走向沈卿雪，没想到有人先他一步。

    沈卿雪正激动得心潮难平，眼角余光里突然闯进一道明光，她心猛一跳，直觉以为刘解语毒计失败受了刺激要和她鱼死网破呢！

    她脚才一动没躲开被抱个满怀，错愕中又被拉开，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异族的脸。

    异族美人大声叫嚷着：“你跳得真美，教教我吧！悦神舞？名字也好美！美得像佛洛之神！教教我吧！”

    “不、不是，你误会了。”她跳的是鸾凤和鸣。

    异族美人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简直要把明珠比下去，她激动地连连摇头，“不不不，阿哥说了，你是在祈盼神明的祝福！在你们东黎，为神明而跳的就是悦神舞。我们西疆也有这样美丽的舞蹈，是跳给‘佛洛神’的舞！”

    沈卿雪正应付不及，她从未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失措中下意识地找寻她依赖的那道身影。

    西疆使节大声呵斥：“阿娜律！下来，不得无礼！”

    “我叫阿娜律，按你们东黎话就是明珠，你也可以叫我明珠，我可以入乡随俗！”

    乍听到这个名字，沈卿雪微讶地看回了她，原来她就是声名远扬的明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