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惊叫出声,一副不敢相信的痛心模样,“大夫,你是不是诊断错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染上天花呢?这天花,可是大病啊!染了天花的,十有八九都会熬不过去,而且传染性很强的,保不齐才靠近一会儿,就会传染了。”
她的话落下,除了苏鱼白砂和痛哭出声的甘姨娘外,那些丫鬟纷纷往后退了一个小步,颇有几分避着洪水野兽那般恐惧。
苏鱼眸中的光仿佛凝住了,凝结成了冰冷的雪刃,叫对上那道视线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身上的那股气势威压放了出来,令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种肃静的气氛来,由心而生一股子压抑的感觉。
整个屋子里,就只听见苏鱼一字一句清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染上天花,这一点,怕是没有人比二夫人你更清楚了。”
前世她十分断定,是尤氏害了甘姨娘和苏一萍,这一世她想,她改变了这么多事情,尤氏没了对她们下手的目的,大概也不会下这么阴毒的手段了,一时半会也没想的起来这一回事。
可是她低估了尤氏的这份蛇蝎心肠。
尤氏本来想反驳的,可是在对上苏鱼的视线时,她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水包裹着口鼻,让人心中蔓延出了无尽的寒意。
她甚至有一瞬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阅历全无的黄毛丫头,反而是手染鲜血,来向她索命的地府阎王!
尤氏的心狠狠的一跳,她眼皮子一翻,竟生生的被苏鱼的气势给吓晕过去了,吓得她带来的那几个嬷嬷急忙掐她人中,又叫着她,几个人乱成了一团。
苏鱼这才收起了那份浓重的威压,眼底的寒意被悄无声息的敛去,她看着苏一萍,又看了看痛哭的甘姨娘,喉中干涩,“大夫,你再诊一诊甘姨娘的脉搏,看一看……”
她的脑海里此时闪过的,皆是苏一萍嬉笑的画面,往日觉得没什么的场景,可此时却鲜明的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甘姨娘听闻了自己的女儿可能患上了天花,正觉得人生昏暗无路,又听见苏鱼的话,她乖乖的伸出了手去,也想大夫诊断出同样的结果来。
这样,女儿真的患了天花,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能陪伴着她。
她的一萍,才刚刚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啊!
大夫也有点害怕这天花,他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搭在甘姨娘的手腕上才诊脉,半晌,大夫才点点头,立刻就退了三步远,“这位夫人的脉象也是一样的,想来近日食欲不振,并且头晕,只是这位夫人的脉象比较微弱,若真的是天花,那明日必定会起疹。”
“大夫,那她呢?”门外突然传来了苏娉婷的声音,苏娉婷娇弱无力的靠在自己婢女的身上,双眼却灼灼发亮,她的手,指着的正是苏鱼。
她才醒过来,得知尤氏赶来看她设计的成果后,苏娉婷也急忙赶了来,她没发现昏迷的尤氏,一进来就听见了大夫的话,心里激动无比。
她今日,算是名声毁于一旦了。不管她是不是受皇后的胁迫的,她试图抹黑自己的长姐,这已经是铁证如山了。
既然她的名声毁于一旦了,苏鱼也别想得好!
苏娉婷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恨不得扬天大笑。
苏鱼抢了她的一切,毁了她的一切,就该痛苦的在角落里死去。
所有的风光荣耀,只能是她苏娉婷的!
苏鱼眉目微凝,她也想起来,她这两日似乎也吃不下什么饭菜 ,还时不时的头晕,难道……难道尤氏这次算计这桩事的时候,竟然顺道带上了她不成?
她面容平静,伸出了自己的皓腕,“大夫也来为我看一看吧。”
大夫已经后悔自己今日来了这么一遭了,没想到诊出了极有可能是天花的诊断来,大夫现在真想回去洗洗手再来。
只是苏鱼发话了,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给苏鱼诊脉,最终得出来了可能会得天花的结论。
大夫说得委婉,只说是可能,但听到的人,都觉得大夫的诊断已经是实打实的了,他们都忽略了可能二字。
最激动的,莫过于苏娉婷了,她现在恨不得笑出声来,指甲悉数掐到了婢女的皮肉里,她在强忍着笑意,“这可是大事啊,还不赶紧去通知一声父亲?”
天花,那可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东西,染上了,哪里还可能熬得过来?
苏娉婷只觉得扬眉吐气,想到以前的那些风光又即将回到她身上,她的下巴忍不住微微扬起来。
可是她朝苏鱼看去,却没发现苏鱼脸上有她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和恐惧,反而只是一脸的平静从容,就像听到的不是什么天花的消息,而是今晚在吃什么的话语。
凭什么死期要来了,苏鱼却能这样淡定从容?
这时,她才发现了昏迷的尤氏,见尤氏怎么也摇不醒,苏娉婷便道,“先将母亲扶回去。”
随后便对苏鱼道,“大姐姐,这可真是不幸得很,你也才十五岁,大好的年华,却莫名日秒染上了天花这种病……”
她说着,便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装模作样的落了两滴泪水。
苏鱼看着苏娉婷的动作,心底里如古井般毫无波澜。
她只是在想,染了天花,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
她不畏惧死亡,但觉得不甘心。
她大仇还未报,娘亲的死,证据还没找出来,她不甘心,用她和娘亲堆积起来的荣华富贵,这群人面兽心的人享受得这样快活。
她想着,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浅笑,“只是可能,还没确定,二妹妹,若我真的染了天花,那害我染了天花的那人,可也别想好过。”
轻柔的嗓音,却让得意的苏娉婷脊背上窜起一股寒意来。
苏鱼说完,便扭头嘱咐甘姨娘道,“甘姨娘,好好照顾一萍,不过是可能染上罢了,若是染上了,也不见得治不好,我们可要好生保重自己,可不能叫人先看了笑话。”
她看见甘姨娘听进了她的话,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白砂离开,看也不看脸色僵硬的苏娉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