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没有废话,拿出五张百元大钞说:“照这个数给他上。”
把子肉馆的米饭不是煮的,是上笼蒸出来的,蓬松显多,其实不经吃,大锅里炖着大片的五花肉,鸡蛋,百叶结、海带结、豆腐素鸡青菜,这都是硬菜,口味偏咸偏重,适合出力干活的劳动人民,花费不贵,管饱。
正常人吃一顿,不喝酒的话二三十块钱基本上就够了,这个叫巨强的人再能吃也不会超过十个人的饭量,毕竟胃的容量是有限的,又不是真的无底洞,傅平安敢说这个话是经过计算的,不是一拍脑袋的行为,但他也不图什么,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怜悯。
顾北变了,知道正干了,巨强应该是他的货运搭档,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大概是找不到这么大码子,一件衣服可着劲的穿,这两人日子过得艰辛,请他们吃上一顿算是个鼓励。
那桌上的两个人看过来,顾北认出了傅平安,打了个招呼,傅平安走过去坐下,两人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那样,很自然的开始聊天。
“去年跟人家打群架,被攮了一刀,肠子都淌出来了,差点没命,从此退出江湖,没胆了,彻底怂了,借了点钱买了个车干货运,本来还能挣几个钱,就是带着这伙计,利润全让他吃了。”顾北看了看巨强,眼神中带着戏谑和暖意,后者满不在乎,依然大吃大喝着。
“兄弟能喝点不?”傅平安问,他从顾北的话里能听出,这一对兄弟组合的故事很多,但是萍水相逢没必要聊得太深入,就让故事在江湖流传吧。
巨强说能啊,白的正常二斤,啤酒没喝够过。
顾北说:“可不敢让他喝酒,回头还得干活呢。”说着拿出烟来请傅平安抽,五块钱一盒的廉价香烟,傅平安接了,抽了一支烟告辞离去。
又过了一阵子,巨强终于吃完,顾北要结账,老板走过来问:“这你朋友啊,人挺四海的,扔给我五百块钱,大强吃了四百二十五,还剩七十五,你拿着。”
顾北没料到傅平安能干出这种事来,心中五味杂陈,没法用语言形容他的感受,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来:“靠!”
……
傅平安搜集了近江家具市场实木类品牌的电话号码,接着就是沐兰上场,抱着手机挨个打电话推销木材,沐兰也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木材的种类、海运的价格,运输的费用,都能说个大差不差,经过对市场的调研得出结论,高级热带木材的市场竞争激烈,大量来自非洲的红木充斥市场,而且已经是成熟的产业供应链,想打入这个市场并不容易,而且他们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建立自己的渠道,从外贸公司到运输销售一条龙,没有几年时间干不下来。
对此沐兰有些不解,明明有着更多选项,为什么非要做最基础的贸易呢,开辟旅游线路不香么,搞房地产不香么,再不济也能卖点咖啡啊,总比销售原木来到轻松。
傅平安解释了自己的做法,旅游线路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大量广告投入,才能把游客吸引过去,但星马台却缺乏旅游硬件支持,咖啡并非国人刚需,只能用来讲故事骗投资人,至于房地产更是资本游戏,现在我们实力很弱,手上只有玛窦给的前期运营资金,必须找一个实打实的产业作为基础,然后徐徐图之,而木材属于刚需,中国房地产市场方兴未艾,新房子需要家具,家具需要木料,这才是最稳当的买卖。
“星马台是个资源出口型国家,还没有实力搞迪拜的花样,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第一步就在木材。”傅平安说。
“那你可有的忙了,也别考研了。”沐兰摇头,“这生意是不错,可是太慢了,玛窦可等不了。”
傅平安正准备进一步说服教育,沐兰却道:“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再说越是难搞的,越锻炼人,磨磨你的性子,让社会暴打一顿,对你有好处。”
“还是你懂我。”傅平安笑道,心里却道我早被社会暴打过了,大学落榜当兵之前的那几个月,他经历的事情刻骨铭心。
时间就是金钱,沐兰有一句话说的对,不能把时间全耗在这上面,傅平安争分夺秒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注册资金五十万,专营进出口贸易,他在星马台那一个月的调研很扎实,星马台没有自己的工业体系,全靠进口,中国货物美价廉,理应在星马台市场占据更大的份额。
这段时间傅平安开着他的老爷车东奔西走,体验了不少人情冷暖,创业比上班艰难多了,他没有师傅带,全靠自己闯,好在他人聪明,一点就透,进展还算顺利,期间他还辗转去了星马台一趟,向玛窦汇报进展的同时,又去西岛查看近况,华侨木材商人被杀后,内政部出动大批警察平息事态,各打五十大板,但是滥砍滥伐是没法继续了,经傅平安指点,玛窦安排人写了一篇文章在星马台报纸上曝光,说这些外国人勾结政府中的贪腐分子,毁坏星马台原始森林的生态不说,还侵犯了王室财产,伐木停了,大量的木材堆积在港口,这都是国王的财产。
从星马台回来之后,傅平安开始跑市场,他已经看好了航运线路,江东省自己就有海运港口,本省亦有大规模木材市场,他走访了几个大商家,别人看他年纪轻轻,不敢轻信,更不会先款,只说你把木材运来我们看看再说。
傅平安准备连夜赶回,他找了家小饭店,点了一份水煮肉片,一盘素材,两碗米饭,正要开吃,旁边桌子来了几个客人,高谈阔论,烟雾缭绕,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声音很是熟悉。
“现在的木材价格太操蛋了,一个月一个变化,再这样下去都变成给他们打工的了。”那女人说。
傅平安盯着女人的后背,很苗条的身段,紧身上衣露着大块的后背,皮肤白皙,头发染黄,是位生意场上的巾帼。
正面对着傅平安的小伙子发现了他的眼神,恶狠狠瞪过来:“你瞅啥!”
女人闻声回头,呆了,继而是惊喜:“傅平安!”
“小娜!”傅平安也站了起来,两人不顾旁人的目光,来了个拥抱。
“这是我战友傅平安,我给你们讲过的战斗英雄,这几个都是我们厂的兄弟。”刘小娜退伍四年了,举手投足已经有了江湖气,大姐大的派头十足,早就听说她家是做生意的,没想到也和木材相关。
战友重逢,哪能不喝酒,刘小娜对刚才瞪眼的小伙子说:“小伟,去车里拿两瓶茅台来,再加几个下酒的菜。”
小伟说:“今天还得回去呢。”
刘小娜一瞪眼:“喝酒又不耽误回去。”
小伟乖乖去拿酒,老板端上来几个下酒的凉菜,两人唏嘘不已,叙了一番旧,刘小娜问傅平安来这儿做什么,难道要买木材?
“我手上有木材,东南亚过来的一手货。”傅平安说。
“什么价,什么规格?”刘小娜马上进入了状态。
傅平安调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刘小娜赞叹:“这木料可以,不比加蓬过来的小斑马木差,你有多少货?”
“整座岛都是我的。”傅平安说。
“那咱们得细聊了。”
茅台酒来了,酒是下话的,越喝越多,最后两人都喝高了,刘小娜说今晚不走了,开房间,给我战友也开一个。
木材市场附近有很多宾馆酒店,虽然不上星级,但硬件不差,刘小娜让人开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套间,又要去傅平安房间里喝茶醒酒接着聊,傅平安看这架势,不禁想起退伍前的那个晚上,他的童子之身就是被刘小娜拿走的,不过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咂摸到味道就过去了。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了,刘小娜说我过的不爽啊,家里的厂子逼着我接手,我爸身体不好去年脑梗犯了,我没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啊,这年头生意难做,原料贵,市场竞争激烈,我开家具厂的,手下几百个工人等着吃饭,你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帮我的,这些木料我都要了,你有多少我接多少,除了自己厂里用,我还能搞批发,我搞死那些和我做对的。
傅平安的手机响了,是沐兰打来的电话,问他回去了么。
“你女朋友啊?”刘小娜问道。
“高中同学,现在帮我做事。”傅平安说。
“哦,青梅竹马。”刘小娜点点头。
门响了,外面传来小伟的声音:“刘总,家里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
“知道了,烦人。”刘小娜站起身道,“咱明天再聊。”
她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干脆我做你……”
傅平安以为她说我做自己的女朋友,没想到刘小娜想了想说:“我做你的中国区总代理算了。”
星马台的原始森林并不是无限的,就那么几座岛屿,体量有限,刘小娜做总代理也不是不行,但傅平安也不因为老关系一口答应:“明天再说。”
晚上,傅平安辗转难眠,他总觉得会有人来敲门,但最后也没等来。
与此同时,刘小娜也在等人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