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看着那吃空了的盘子, 顿时绷紧了脸,几步走过去,抢了她的盘子道:“还吃这个?要找打不成?”
眠棠舔了舔嘴角, 有些委屈道:“才吃了三个,李妈妈怕我吃得多, 每个油炸的饼子都做得甚小,都不到外面街市买的一半大, 我吃得一点都不过瘾……”
崔行舟依旧板着脸道:“还有脸说没吃够?你这嘴儿馋得都成了别人拿捏你的把柄了!若不是石皇后早早通气给你,你岂不真是要出了意外?”
眠棠笑着拉着他的手, 让他摸摸自己小锅盖的肚皮道:“你看看,这大小不是正好吗?”
前段时间,为了迷惑绥王耳目,眠棠每日都要往自己的肚子上加一层棉垫子,所以乍看起来,肚皮甚大。
那府外的零嘴也是照买不误,可是眠棠连碰都没碰,常吃的食物都是李妈妈瞪着眼睛亲自把关自做的。
有李妈妈看着,眠棠想多吃一口都不行。今夜她假装破水生产, 从王府的地道里来到了临街的小院落里,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让碧草带着两盒子吃的过来,趁着李妈妈在王府里照顾老王妃的功夫, 狠狠吃上几大口,解一解肚子里的馋虫。
看崔行舟绷着脸,眠棠眨巴着眼睛连忙打岔道:“怎么样?事成了嘛?”
淮阳王点了点头道:“宫里的局势已经稳定, 绥王也被拿下,不过那些老臣们都没有被放出宫来。毕竟绥王与宫家利益相连, 现在京城里绥王的党羽还没有肃清,至于太皇太后,自有万岁‘照拂’她的晚年,不需要我们这些个做臣子的操心。”
说完这个,他可没忘了先前的话茬,从她手里夺下那半块油炸糕道:“虽然对外宣扬你生产的日子有假,但是你生孩子的日子也的确快到了。若是还继续吃,不用别人喂药,你自己便将孩儿给吃大了!从明儿起,只准吃青菜粳米,谁再敢拿这些油腻腻的东西给你吃,便找人牙子发卖了!”
这最后一句,很明显是说给屋外的碧草她们听到。
碧草反应快,听王爷发了狠,低着头进来,手脚麻利地将那零食盒子给端出去了。
眠棠撇了嘴,怀孕到最后不知为何,人越发的馋了。听崔行舟这么豪横,顿时有委屈涌上心头:“怀孕这般的辛苦,什么都不让吃,哪也不让去。听说临盆时会疼得哭爹喊娘。要不你以后找别人生吧……”
说到最后,她竟然抽泣上了。崔行舟半歪着脸儿,看她真的哭了,声音倒是立刻降了许多道:“别人生的哪有你生的俊?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你再忍忍。我让王府多请几个厨子备着,你出月子时,敞开怀吃,吃得肥头大耳我也不嫌。”
眠棠一听立刻不哭了,从旁边摸出小铜镜子来,有些紧张地道:“怎么?我最近变胖了?”
崔行舟照着她的脸上啄了一口道:“胖些好,亲起来更有味儿!”
他这倒是不假,眠棠虽然只是略微变丰韵了些,可是抱起来更加绵软,这又香又软的,可比那油炸糕诱惑多了!
她少吃几口就哭哭啼啼。论起来,他少吃得更多,可曾跟她哭鼻子要奶吃?
等她生完的……崔行舟忍不住恨恨想着。
眠棠抬头就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这几日崔行舟夜里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大小擒拿手的拳法整夜温习,眠棠自然猜到王爷的焦渴。
现在她忍不住摸着他的下巴呵呵笑:“有味儿,却吃不到,王爷很是可怜呢!”
崔行舟看着她的俏皮样子,照着丰润的脸蛋子又是一口,
一夜宫变,第二天的京城注定是刀光剑影,不过这一夜小巷宅院里,却是片刻的安宁温馨。
等到了第二日凌晨,宫家和绥王府被连夜查封的消息震惊朝野。
至于朝中的肱骨大臣,大半被扣在了宫里,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石家与崔家的军队纷纷入城换防,宫门口的守军也都变了军号。许多与绥王过从甚密的官员全都不见了踪影,生死不知。
就算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府宅也是大门紧闭,谢绝见客免得横生枝节。
不过跟其他宅子的夫人们心里没魂,忐忑度日的情形相比,淮阳王府却有苦尽甘来之感。
那一夜惊魂,当知道那一夜产房里端出的都是成盆的猪血之后,楚太妃差点让高管事祭出家法,狠狠收拾一顿满嘴谎话的儿子儿媳。
眠棠捧着肚子,温温柔柔地给太妃细讲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当讲到宫里的芸妃勾结绥王,给她外买的吃食里下了催大婴儿的药物时,楚太妃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再顾不得申斥着儿子儿媳装神弄鬼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眠棠也说了为何瞒着太妃与姐姐,实在是因为王府当初安插着绥王的耳目,就算先前筛查了一遍,也怕找寻得不够干净。
就是怕走漏了风声,只能瞒着她们,一时让母亲和姐姐受了惊吓,等这事了结以后,他们夫妻二人自然要跪下受罚。
现在眠棠撤了围着肚子的垫子,小锅盖不大不小,看着也没有原来那么触目惊心。
虽然太妃那一夜被吓得魂都飞了三分,可是什么能比得自家府宅里的人平安重要?若是被吓一次,就能除掉那些邪佞之人,那么她情愿再被惊吓一次。
而那一夜里,王府外院的鬼魅魍魉暴露了不少。就在京城一片肃杀整顿的时候,王府的外院也捆了不少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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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众位大臣终于从宫里放出来后,许多夫人纷纷主动来敲淮阳王府的门环了,都是来探探风声,打听一下圣心圣意的。
可惜淮阳王妃还没生,怕累着,来客一律不见。
眠棠得空的时候,倒是费心打听了一下那绥王妃。绥王府里蛇鼠猖獗,不过那位绥王妃却是略微有些可惜,不过是嫁错了人,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如果将来王府之人被发配了,眠棠还是希望能略微伸出援手,帮衬一下绥王妃的。
当她问起崔行舟时,崔行舟却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怜她柔弱,因为我当初诋毁了她的名声,而觉得亏欠着她。可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此事由我做主,不用你说,我也会饶了她一条性命。可是……绥王落罪的当晚,他自己在狱中解下腰带自尽了。绥王妃与世子听闻绥王已死之后,就殉节跳井而亡了。不在了的人,你也不必挂心了。”
眠棠听得不由得瞪大眼睛,迟疑道:“绥王……不像是能自尽之人,而绥王妃,也不应该是这般烈性贞洁的性情啊?”
想着绥王当初不受先帝待见,便带发修行,一直积蓄力量,何等毅力?怎么会刚刚被抓就心灰意冷自尽而亡?
再说绥王妃,当初她被谣传为山匪劫持,都能够顶着污名苟活下来。现在怎么会因为绥王自尽,就带着儿子跳井?
崔行舟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虽然曾经为匪,可是对人总是带着几分心慈。这一点上,你可不如……别人。”
绥王府那一日去的都是石家的亲兵,具体的内情如何,淮阳王也不知,但是大抵也能想出那一晚的惨烈。
石家肯定不希望刘淯当年外逃的奇迹,再次在绥王儿子的身上上演,所以立意要斩草除根,不留下半丝活气儿。
眠棠听得静默,最后心里叹惋了一声:这么看来,子瑜公子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贤妻才能助他登顶。当年就算她不出走,最后他要娶之人也绝不会是她。
这话可是眠棠的真心话。若是两军对垒,厮杀较量,眠棠自问绝对不在话下,明谋阴谋照单全接着就是了。
可是这等子布线千里,对政敌斩草除根,连幼儿都不放过的狠绝,她自问自己似乎还欠了许多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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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眠棠静默的时候,崔行舟也没有说话,只是手握茶杯慢慢晃动,任着水面掀起轻轻的波纹。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等眠棠回过神来时,便问崔行舟是不是跟她想得一样。
“细细想来,此次绥王计谋虽妙,可是处处都失了先机。归根到底,都是他和芸妃拿了我们做了首要的敌手,却单单忽略了一个人……”
眠棠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崔行舟却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何人了。
这次绥王之所以落败,完全是因为芸妃身边的画屏叛变的缘故。
眠棠也是在石皇后借着探访自己身孕时,才听她言,当初孙芸娘与她结交时,石皇后曾经无意中帮衬了那画屏几次,所以这次芸妃与绥王密谋下毒诬陷淮阳王,画屏深觉不妥,便偷偷找了皇后袒露了实情。
眠棠不知道石皇后究竟帮助了画屏多大的忙,不过这次能勘破绥王毒计,快他一步,的确是少不得石皇后的帮衬。
这位看着心宽体胖的皇后,在剪灭了太皇太后的势力,拔掉了绥王之后,终于帮扶自己的丈夫稳稳地坐牢了九五至尊的宝座。
现在满京城之人都艳羡淮阳王为保皇党,在这次京城的政变之中岿然屹立,成为万岁主持朝政的中流砥柱。
可是眠棠却觉得大江之下说不定依然暗流涌动,时时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太皇太后为首的宫家,在朝廷立根可不是一日两日。听闻太皇太后虽然被困深宫之中,有几个老王爷直言上书,恳请陛下恩准他们面见太皇太后,也好让天下百姓心安。
这是后宫之事,石皇后一时为难,便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于是懿旨传唤柳眠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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