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 第68章 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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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你别哭

小说:烧不尽 作者:回南雀

    “是不是没有换雨胎打滑了。”

    “……不知道啊,怎么回事啊?”

    “怪吓人的……”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往看台下走去。

    上次冰霜杯的比赛也有名车手摔倒了,可最后还是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尹诺说过,参赛车手都有非常完备的安全措施,头盔也很坚固,应该不太会受重伤……

    视野里,不少人陆续赶到商牧枭身边,查看他的伤势。人越聚越多,事件的主角却迟迟不见动静。

    求你了,求你了……

    我甚至不知道在向谁祈求,只是脑海里不断重复这三个字。

    脚步越来越快,雨水迎着风扑向脸面,每一滴都冻彻心扉。

    我太过慌张,脚下没看清楚,整个人踩空摔了下去。所幸是最后两节台阶,摔得不算太严重,只是拐杖甩出去了,人也摔进雨里,略有些狼狈。

    “北芥!”方麒年追过来,要扶我起来,“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让他不要管我,去看商牧枭的情况。

    他表情有些紧张,将伞给到我,快速奔进了雨里。

    方麒年走后,我试着想要站起来,可不知是外骨骼被我摔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还是几个年轻的车迷赶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又帮我捡回拐杖。

    忘了有没有谢过人家,眼里只有被抬到担架上的商牧枭。身体里像是被塞了成吨的冰,整个人又冷又僵,连脑子都被冻得嗡嗡作响。

    到这时我才发现,外骨骼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自己。我身上好像没了热乎劲,不断打着冷战,使不出一点力气。

    担架从另一条通道离去,过了会儿,方麒年回来了,面色凝重道:“他的头盔摔车的时候裂了,现在人失去了意识,他们要送他去医院进一步做检查,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握伞的手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被方麒年一把稳住。

    “北芥,深呼吸。”

    我望着他,听到了他的话,但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的大脑出了问题,它突然不能思考了。不,不止是大脑,我的整个人都好像宕机了,一切都在罢工。

    方麒年注视着我,更明确地指示:“你脸色很难看,北芥,深呼吸,不要自己吓自己。不会有事的,谁也不会有事的。”

    谁也不会有事……谁也不会有事……

    我把它记在心里,刻进脑海里,将它视作动力,渐渐平静下来。

    闭了闭眼,我深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反复几次,感觉身上颤抖的没那么厉害了,才开口道:“我们也去医院吧。”

    到了医院,商牧枭被送进急诊室,车队经理和队医在里面与医生做交流,由于不能进太多人,我同方麒年被拦在了门外。

    等待最是焦灼。

    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我一句话都不再说,交握着双手,沉默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期盼着它很快能开启,带来好消息。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

    不要再把他也夺走。我可以失去一切,我可以用一切来换他。

    把我的腿拿走吧,把我的手拿走吧,把我的身体都拿走吧。不要伤害他,他才二十岁,不要做这样残忍的事,不要让我再失去他……

    我分明不信神不信教,这一刻却无比希望大众口中的上帝、佛祖、玉皇大帝,一切决定人类命运的神真实存在,并且此时此刻正在聆听我的祈祷。

    我愿意奉献一切来求商牧枭的平安,只要他健康,只要他好好的,我甚至可以用自己来交换。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方麒年第一时间上前询问,从言谈中得知,那应该是车队经理。

    对方大概四十多的年纪,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头发不知是被汗还是雨水沾湿了大半,胡乱地贴在脑门上。

    “已经恢复意识,医生诊断应该只是轻微脑震荡……但还需要留院观察……”说话间,他掏出一叠手帕,不住擦拭额头。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方麒年问。

    “可以,但最好一个一个进。”

    话音未落,我已经去推急诊室的门。

    急诊室内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各种仪器声。

    一名瘦高的外国男人站在商牧枭的病床旁,用熟练的中文与医生低声坐着交流,看到我后,暂且停止对话走过来。

    “你好,我是卡特,车队队医。你是商的恋人吧?他和我提起过你。”

    我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商牧枭脸上,再也移不开。

    他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脸色非常苍白,不知是不是很不舒服,眼睛闭着,眉头皱得很紧。

    “他看起来很难受。”

    卡特也看过去,道:“脑震荡是这样的,这几天他可能会经常性的头痛、头晕,甚至恶心呕吐,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能是听到我的声音,商牧枭迷迷糊糊睁开眼,抬了抬手指,好像要够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我匆匆与卡特打了声招呼,越过他去到病床旁,一把握住了商牧枭的手。

    也是到这会儿我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这样冷。

    他微微睁着眼,也不知有没有看清我,很快又闭上,用很轻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见他口唇开合着,忙凑近了去听他在说什么。

    “……你别哭。”

    我错愕片刻,在他床边缓缓坐下。只是短暂的清醒,他很快又昏睡过去。握住他的手牢牢抵在自己额上,我的心头忽然涌出巨大的懊悔。

    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

    我不应该让他退学的,我不应该让他追寻这样危险的梦想……我就应该时时刻刻看着他,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他在我身边也会很快乐,最重要的是他能活着。

    我简直不敢想以后他的每场比赛自己是否都要这样担惊受怕。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事情。

    我一直守在商牧枭床边,握着他的手,直到方麒年进来叫我去外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吻了吻商牧枭的手背,我用另一只手替他掖紧了被子,这才悄然起身离开急救室。

    方麒年买了两盒盒饭,我简单扒了几口,看了眼时间,发现“灰姑娘的魔法”又要消失了。

    我与方麒年商量着,让他先在这里替我看一下,等我回去给商牧枭拿些换洗衣物,顺便把外骨骼放回去充电,算上来回车程,晚上十点多再来换他。

    方麒年道:“他今晚估计不会醒了,你要不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换我。”

    “不用了。”我婉拒了他的好意,“今晚我应该是睡不着的。”

    他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好吧,但你路上小心。”

    外头的雨还在下,我开得慢,回到家都要八点多。

    迅速带蛋黄下去遛了一圈,再上楼拿好商牧枭的衣物,换好轮椅,我便再次朝医院出发。

    快到时,接到方麒年电话,说商禄来了,给商牧枭安排了单人病房,要我直接到住院楼来,他在楼下等我。

    “这里!” 方麒年站在病院楼的遮雨檐下,见了我,远远就朝我挥手示意。

    等我到了檐下,他主动将我怀里的袋子拿到自己手上,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作主张通知了商先生,你不会怪我吧?”

    商禄怎么说也是商牧枭的爹,儿子出了事,做爹的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知道了都不来,那才真是枉为人父。

    “不会。他还在吗?”

    “在。”方麒年在前头领着路,“我从小没有父母,不知道正常父母和孩子都是什么样的,只以为电视里演的父母慈爱,小孩听话,便是这世间的常态。但后来我进了商家,发现现实和我想的差了好多。”

    “父母原来可以不慈爱,小孩也可以不听话。”按下电梯,方麒年长叹口气道,“但我还是很羡慕,羡慕他们有那样的血缘至亲。我也好想有个亲人,哪怕只知道和我吵架。”

    世人总是觊觎自己没有的,厌恶自己拥有的。如果他真的拥有了个只知道和自己吵架的亲人,他会比谁都要厌恶这段关系,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就像商牧枭。

    来到病房门口,方麒年轻轻敲了敲门,接着推门而入。

    我跟着进去,见商禄坐在靠窗的一张长沙发上,正抱臂望着病床上仍在昏睡的商牧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和我们打招呼的意思,方麒年站在一旁不说话,我也没什么好说,一时房里只有仪器的轻鸣。

    “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又看了会儿,商禄收回视线,从沙发上站起身,整了整西服对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今晚就麻烦你照看他了。”说罢冲我一点头,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握着门把微微偏过身,蹙眉看向方麒年。

    “你还不走?”

    方麒年身子一震,我以为他要走,他却愣是站着一动不动,像是与商禄杠上了。

    商禄沉着眼,薄唇紧抿着,瞧着有些生气。

    我又去看方麒年,他错开视线,并不往商禄那边看,神情多少有点虚张声势的意味。

    “方麒年。”商禄声音压得很低,听着让人心惊胆战,“你不过来,就一辈子不要再过来。”说罢转身而出,脚步不再有丝毫停留。

    方麒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烦躁地皱了皱眉,话里有几分意味深长:“关系再恶劣,父子始终是父子。我要是今天不跟过去,明天换我躺下,他估计看都不会来看我。”他将手里的纸袋轻轻放到地上,冲我微微笑道,“这些天谢谢你的收留,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吃顿真正的大餐。先走一步,有事随时联系我。”

    拍拍我的肩,他大步出了病房,看着应该是追商禄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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