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辗转飘零,因着年关将近,即使已是寒风凛冽的深冬,却丝毫不减人们采买年货的热情。
商州的百姓亦是如此。
“哎哎,听说了吗?”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女对身边的女人嚷嚷着:“这家成衣店的老板你知道吧?”
——“京郊楚家!你猜怎么着?”
她一边故作神秘地卖着关子,手指一边不住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神情高傲又兴奋,好似在说一个大秘密。
“怎么着?”另一个女人回道。
“他们家的女儿呀……楚茨楚大小姐——疯啦!”
那妇人的声音不小,霎时间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嗓门吸引了注意,与她同行的妇人诧异地捂住嘴,问道:“你说谁?楚家大小姐,疯啦?”
周围的人也具是惊讶,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围过来,窃窃私语。
“谁?”
“怎么会疯了呢?”
“瞎说呢吧,人家楚小姐多么温柔可人的姑娘,你莫不是嫉妒人家?”
“就是就是,那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疯了?”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那妇人面对这么多人的叽叽喳喳声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更加起劲地说起了刚听来的八卦消息。
“哎,你们有所不知!就前一阵,楚小姐不是去了清安寺一趟吗,自打那回来,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行事半分端庄也无,还总爱在人前抛头露面,哪里像个待字闺中的小姐?”
“啊……”
人群顿时一阵唏嘘。
可还是有人发出质疑:“可这也不能算是疯了啊。”
那妇人却摆了摆手,道:“是啊,起初我还不信嘞!可……我当家的,就在楚家拨个算盘,他可跟我说了,那楚小姐一觉醒来,就像是被吓着一样,捂着头说谁也不认识,硬说自己失了记忆,除了爹娘哥嫂谁也不记得,平日里见了他们这些老人也具是如同完全陌生人一般,像是撞了邪祟!”
“还有啊,曾经府中一个厨子在半夜竟然看见那楚小姐爬上了墙头,像是要跳墙呢!”
“跳墙?”
“啊,这多半是疯了呀!”
“是啊是啊……”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汉子探出了头,猜测道:“莫不是有人苛待于她,一时间想不开了吧!”说罢,又急又气,脸都憋红了。
“怎么可能?方圆几里,谁不知楚老爷最疼闺女,怎么可能苛待于她?若是寻死……莫不是被人……污了清白?”
那妇人虽是面上忸怩,一副可怜又可惜的神情,可她的嗓门一点也不小,眼睛也是清明,还不停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四周。
“嘶……”
话音刚落,一片抽气声。
“真的吗?真的吗?”
人们似乎天生对这样的八卦新闻感兴趣,尤其是凤凰跌落云端变杂毛鸡的剧情,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本就不算宽敞的成衣店门口已经满满当当地堵了里三层外三层。人们一边叹息着这位楚小姐的境遇,一边将这伤心的故事分享给身边的人,以此交换对方的一阵叹息,顺便收获了一肚子满足的兴奋感。
就在人声鼎沸,似是要将小店的门槛踏破时,一个身着米白色粗布衫的少年,推开了重重人群,大声地质问道:
“你们说什么呢!?”
宋芒气的双颊通红,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兴奋不已的神情,急的眼眶都湿了。
“不许你们说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没有疯!”
那妇人见眼前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少年,嘴角的笑意渐浓,不过一个小孩,徒增笑料罢了。
“这位小兄弟你别激动呀!虽说那楚小姐花容月貌,你心悦人家也是正常,可疯了就是疯了,瞧你说的,不知道的是以为是我撒谎刻意编排她呢!”说罢,还将头低了低,倒显得她多么委屈一般。
“你……空口无凭!我家小姐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宋芒被她气得发抖,面子上却强装镇定,磕磕绊绊地反驳道。
“哎呦喂,你一个男人倒还冤枉起我一个妇人来了!”那妇人见此直接将腰一插,嗓门高了一个度:“还有没有天理啦!楚家敢做不敢当,现在还不允许我说话啦!这样的事都做得出,还怕人说嘛!”
宋芒被眼前不要脸的行为震到了,明明是她污蔑小姐,怎么有底气理直气壮呢?
他气愤地指着那妇人“你”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若不是平日小姐反复叮嘱他要“知礼”,他才不会被这泼妇人的刁难难住呢。
就凭他的嘴皮子还骂不哭她??!
可是,小姐不让“与小人一般见识”,他便什么都做不了,此时踌躇纠结地只能跺脚。
那妇人见他反驳不了,顿时趾高气昂地翻了个白眼,“切,这人啊,见着自己的小情人自然是维护的,可也不能一再为她遮掩吧!”
还未等宋芒还嘴,那妇人却直接转了头,哼哼地走了,瞧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委屈呢!
眼睁睁看着有人欺负他家小姐却什么都做不了,那滋味实在太难受,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想把那恶妇按在地上打!
可他不想让小姐失望,他只能忍耐。
他的命是小姐给的,小姐是个善良的人,他也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这样小姐才会开心……
于是,这件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渐渐在商州小县中流传开来,一时间流言四起,楚家大小姐变成疯子的事情人尽皆知,满城风雨,人们传的沸沸扬扬。
人们似乎很乐意看楚茨笑话,或者说很乐意看京郊首富楚家的笑话,不知道是谁为她取了个外号叫“傻子千金”,起初还有许多人为她打抱不平,可随着这外号越传越广,在商州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这些本就少得可怜的辩白也淹没在了人们的口水声中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