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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被开除了。
他骑着自己的电动车刚出陆家老宅不到一个街区就被陆溓宁的车拦住了。
陆溓宁请他上车,让手底下的人把管家的电瓶车送回陆家。
管家坐在车上,陆溓宁给他包了个红包。
不到年终硬发年终奖,管家推辞不得,说兜太小,让陆溓宁直接转账。
李琰跟陆泽睿坐在桌边,李琰思索了片刻,视线落到陆泽睿带来的那包现金上,小孩子怎么会拿得到这么多现金,难道是陆溓宁让他带来的?
李琰这样想,也这样问了:“是爸爸让你带着钱过来的吗?”
陆泽睿看着李琰不太好的脸色,忙不迭点头,让李琰不高兴的礼物自然不能是他送的。
嫌陆泽睿麻烦,又让小孩带着一堆现金来,是抚养费的意思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送来,是又要和谁结婚了,觉得陆泽睿是个拖油瓶碍事吗……
陆泽睿在李琰这里吃饱喝足,这几天缠着李琰变着花的给他做饭,馒头都要蒸成小兔子的形状,吃到最后剩下一个还不舍得吃了,要拿出去跟邻居家的妞妞和二牛炫耀。
结果人家俩小孩闹起来,逼得李琰不得不又蒸了一笼。
陆泽睿看见李琰竟然还给别的小孩做,气得跳脚,在那里胡搅蛮缠,霸着不让分,被李琰说了两句,觉得李琰生气了才消停下来。
周一的时候李琰照例送他回去幼儿园,陆泽睿一路闹着不想去,说他爸已经不让他上学了。
李琰被震惊到,但是不太相信,这学期已经过半,觉得陆泽睿已经上到大班竟然还能出现不想去幼儿园的问题,陆溓宁实属对他不太上心。
李琰硬是把他送到学校,然后跟他的老师讲让他放学的时候联系陆泽睿的家长。
李琰傍晚回到乌景湾镇,脑子乱的很,不知道陆泽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处理这件事,且不说他对陆泽睿这个孩子心态复杂,他的身体包括经济状况都没有办法支撑他再养育一个孩子。
他很少有的喝了一把药心里好像是长了草一般的烦躁不安。
而那边好像已经默认了陆泽睿每个周来这里过周末,工作日的时候在a市上学的事。
陆泽睿像只勤劳的蜜蜂,分次往李琰的狭窄破屋里运送自己的玩具。
直到李琰说屋里要放不下了,他才不情不愿的停止了。
三个月以后的一个雨天,陆溓宁开车独自来了乌景湾镇。
泥巴点溅了一车身,他从车上下来,往李琰的住处走去。
他想过很多种寻多年以后面对李琰的场景,用什么样的办法,通过什么样的奇迹,制造什么样的契机,他要如何表现,要依然造型完美一丝不苟还是要形容狼狈,他设想过很多种,但是都被自己再一一否决。
而如今这一天来到,他决定用李琰以前用过的招数。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他没有打伞,走进李琰家的小院,裤腿溅上泥水,他却没有再去顾及,他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在雨里望着李琰在院子里种下的小青菜还有小白菜。
突然一种没由来的胆怯与难过。
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月子没有做好有没有留下病根儿,身体还好吗,夜里还会做噩梦吗?还依然很怕黑吗,新的夜灯什么样……
有想念过陆溓宁哪怕一瞬间吗?
在雨打湿他的小青菜的时候,风呼啸着卷过他窗口的时候,雪压在房顶铺满地面的时候,地里的小菜苗又一次发芽的时候。
在这么多的日日夜夜里有没有想到过自己,是一次都没有,还是依然厌烦他到想死呢。
李琰的庭院很小,不过几步的距离,陆溓宁却硬生生走了好久。
当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走到李琰的屋门前,他慢慢抬起来手,敲了两下门。
李琰刚倒了一杯水,喝下药,一到阴雨天,他就腰酸,还会咳嗽,咳嗽起来没完,夜里也甭想睡安生。
他听到敲门的声音,把水杯放下,然后眉毛慢慢拧起。
他可不常有深夜造访的客人,更何况是这样的雨天,而陆泽睿敲门总不会这样礼貌,他总是火急火燎的拍门,嘴里要连声叫着李琰的名字。
就在李琰起身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门口那人的声音,他试探着似的,叫了一声:“李琰?”
李琰起身的动作顿住,他霎时间睁大了眼睛,是陆溓宁的声音,哪怕隔着门,外面还下着声势不小的雨,但是李琰还是可以瞬间听出来。
李琰许久没做反应,也没有答话,更没有去给陆溓宁开门。
于是陆溓宁站在门外又叫了一声李琰的名字。
李琰眼睫颤动,尽量稳住声音:“你来干什么?”
这次轮到陆溓宁有些迟疑,他发现李琰完全没有让他进去说话的意思。
他的声音有些发闷的传来:“我想看看你。”
几乎是立刻,李琰就回道:“不用。”
陆溓宁的唇线绷紧,你是当然不用,是我自己需要。
他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耐心的不像话:“我只是来见你一面,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看看你,把门打开好吗?”
但是李琰却很冷漠地:“可是我不想见到你。”
陆溓宁在那一刻神色立马变得惨白,他的发丝被雨打湿,贴在额角,浑身的衣服都被淋湿了,非常不舒服。
但是这一切的不舒服,都抵不过李琰这一句话给他带来的不舒服强烈。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到脖颈儿,灌进衣服里,他后颈部的阻隔贴慢慢被水泡得有些松动。
一股柑橙香就悄然在着雨中弥漫开来,沿着李琰屋子的门缝,窗户缝就爬了进去。
在陆溓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未察觉的时候李琰就先一步敏感的叫了起来:“别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
陆溓宁瞬间抬手捂住了自己后脖子,他那一刻的反应简直像是一个在课堂上心里没有答案却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差生。
但是这真的不是他故意的,在李琰这样冷漠抗拒的态度下,陆溓宁也险些失去理智,他贴着门喃喃着问:“嫌我的味道腻了?”
但是这样的味道明明萦绕过李琰这么多年,是李琰离开之后他唯一的心灵慰藉。
睫毛上的雨水打下来,他开始讲一些未过脑子的话:“可是陈垭欣是个omega,她的味道肯定比我的还腻……”
李琰像是最听不得他提陈垭欣,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拿起来桌子上的搪瓷杯子朝门上砸了过去:“滚开!”
搪瓷杯砸到门上,发出清响,又落回地上,弹了两下,最终停在李琰的脚边,李琰喘着粗气,眼红的吓人。
门口的陆溓宁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像李琰的杯子根本不是砸在门上,是砸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他踉跄着后退,脚踩进水洼里,但是鞋早就已经湿透,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他只知道,他把事情又搞砸了,他从来没听李琰说过“滚”,但是现在他厌烦的让他滚开。
不是一点都不生气的,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但是他没法跟李琰再生气,他对李琰的脾气早就在李琰离开的五年里,他抱着被子,慢慢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搂紧被子叫着李琰名字,辗转难眠的夜晚里,生生磨平。
屋里不再又动静,陆溓宁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再一次上前,用手掌贴着木门,这样单薄破旧的门,想放狠话说自己一脚就能踹烂,但是他其实今天来敲门的力道都很轻。
他深知他在李琰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筹码。
骄傲的骨头都在无限屈从着李琰的喜怒哀乐,他也想讲一些叫李琰开心的话,但是他在讨好人方面显然是太笨拙了。
他最后只慢慢将脸凑近了李琰屋的木门,那里有一道缝隙,但是只能看到李琰的桌子。
雨慢慢不再下了,过了一会儿月亮也从云后出来。
月光落在陆溓宁被雨湿透的肩头,哪怕他这么久都没走,胳膊与肩膀都酸疼,但是他始终没有把手从后颈部移开。
高傲的人终于低下头颅,愿剔出肋骨雕作人间庸俗求爱花,妄想从门缝里窥见他,思念与夜色等长。
原来这天底下爱而不得的人全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