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寄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当晚“押”着黎听回……不,押着黎听上了出租车,然后自己开车。
他一到车上就扯掉了那件恶心黏腻的短袖,探身去后座拿平常备在车里的冲锋衣,肋间肌因扭转拉伸而凸显,薄薄一层覆盖在骨头上,每一块蕴含着爆发力。
许寄把冲锋衣拉链拉到心口的地方,里面真空,刚好露出脖子和一段锁骨,他的锁骨形状完美,一直延伸到肩头,每次呼吸或者转方向盘,都能随之起伏。
也有可能是因为气的。
黎听看着浸在盆里的衣服,并不想动手,他打着商量到道:“我泡一下扔洗衣机行不行?”
“不。”许寄道。
黎听很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嗯对,”许寄懒洋洋地附和一声,“你不是故意的。”
可黎听一改往常听话贤惠的形象,梗在那,就是不肯把手伸进衣服里。
僵持了一会,许寄像是被当头一棒打清醒了。
他疯了?就为了和对方赌气,让人踏进自己的个人领域,给工作给工资,费钱费力来给自己添堵。
“你直接扔了吧。”许寄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明天也不用来了。”
他说完就往外走,打算离开,直至这一刻,他确定自己是疯了,竟浪费时间回这一趟,就为了看黎听给自己洗衣服?而且黎听打车回来的钱还他妈是他付的。
“你生气了?”黎听追出来,问他。
许寄面色冷淡,他掉头,朝黎听伸出手,答非所问道:“下午让你买饮料剩下的钱,还我。”
黎听愣了下,掏出来还他。
许寄数了数,一共58块,他又随意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一起拍在桌子上,“今天一天的工资,结了。”
黎听重复了一遍:“你要去告状吗?”
许寄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
“关我什么事?”黎听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告状了?”
许寄现在看对方一眼都觉得烦,二话不说走了,把门摔得作响。
黎听站了一会,觉得晦气,他暗骂道:“就他妈158块,抠*逼。”
说罢,把钱重重地塞进自己的裤袋里。
第二天黎听果真没来,许寄也不想管了,爱去哪浪哪浪,至于找他结婚的目的,就见步行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听陈恋说,许乘跃没有帮黎家的公司。连黎听都能看出公司已经完全是个空壳了,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不清楚。
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如初,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之前黎听来了兴致还偶尔打趣几句,许寄不会给出回应,但会有一些细微的表情。
现在就是相顾无言地吃饭,然后各自回房。
只是饭菜仍然好吃,家里仍然整洁干净,黎听……仍然贤惠,顾家就不一定了。
楚期知道新的场工被老板炒了之后还挺可惜,“虽然做事不伶俐还总犯错,但没了那张脸,真是干活都少了点动力啊……”
许寄懒得搭理。
“嘿嘿嘿,”楚期开始犯贱,“好在老板还在,快,给爷笑一个,不然我不干啦!”
“那就滚。”许寄道。
陈秘托了下眼镜,“老板,明天周六,晚上有一个应酬,那边邀请你去。”
啊,许寄有点印象,好像是他拍过的某个艺人要开机了,大家一起吃个开机饭,讨个好彩头。
“咖位还是蛮大的,能邀请我们去也算是看得上工作室,”陈秘道,“你可以多认识认识人,搞一点资源。”
许寄应了声,他最烦这些要和人打太极陪笑的场合了。
虽然他是不会笑的,不把人冷哭就谢天谢地了。
周六晚上许寄准时到场。
从进包间再到互相寒暄,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上菜的那一刻,许寄眼神一凝,察觉出不对劲来。
因为放在正中间的这道菜,怎么那么像黎听做的———
“这是咱们家的招牌,紫苏鸭!”店员看在座的都是些大人物,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先把紫苏叶炸一下,再和腌好的鸭肉一起焖,最后倒上我们家的独门秘制酱汁!只有我们家有哦。”
许寄夹了一块尝尝,这味道,一模一样。
本来他还心存侥幸,毕竟紫苏味重,再加上咸咸的料汁,估计吃起来都差不多……
“酱淋秋葵!”店员揭开砂锅盖,“秋葵我们会先冰镇,这样做出来的口感又脆又爽!”
许寄面无表情地看着秋葵上点缀的几片香菜叶。
“这个也是咱家最受欢迎的例菜,杏鲍菇炒肉!目前只有咱这是放xo酱炒的哦!”
菜越上,许寄的脸越麻,他从一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的确是第一次吃xo酱炒的杏鲍菇,还以为是黎听这个外地人原创的呢。
菜上完了,他问:“我能加一些菜吗?”
做东的艺人拍摄时没少受许寄的冷脸和指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递上菜单。
许寄翻了翻,有一些就连菜单上的图片都和黎听的摆盘那么像呢。
一吃,更像了。
许寄说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又好笑又无语,但占大头的明显是被欺骗的愤怒。
明明昨天才说顺其自然,这一刻却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戾,所以黎听尽心尽力地立一个好妻子的形象,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谢你们的招待,”许寄脸上带了点笑意,伸出手来和经纪人握手,“你们今天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工作有需要还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打八折。”
经纪人哈哈笑着,他总觉得许导笑得有些发毛啊。
等人散后,许寄让人打包了几个“黎听自制”,随后打了个电话,如果没记错,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给对方。
手机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通,黎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但还挺正常的,背景也很安静。
黎听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从他不洗衣服的那一天起,两人就开始冷战了,而许寄竟然是先低头那个。
许寄压根不懂黎听在想什么,知道了估计会骂对方傻逼,因为他没觉得在冷战,他俩的关系不一直都这样吗?
许寄问:“你在哪?”
“啊?”第一句就把黎听问懵了,他看了眼周围,分析了一通,许寄之所以这么问很有可能是在家,如果他撒谎场面会很尴尬,于是他诚实道:“你不是把我辞退了么……所以今天我出来找工作了。”
许寄没对他这番话发表任何意见,“那现在回家吧,我带了宵夜。”
黎听:“……”是下毒了的那种吗?
黎听:“行?”
许寄把电话挂了。
饭店离家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是点外卖都要加配送费的距离,为了不被他发现,黎听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巧的事。
结果等他回到家,黎听已经在了,只是可能也刚到,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后者穿着黑衬衫,稍稍紧身,隐隐约约勾勒出身体的线条,最骚包的是,手上带了戒指,裤腰上还系了条银链子。
哪个穿成这样去找工作?许寄不是没浪过的人,一看就是去鬼混的。
而且,他第一次发现,黎听的肩还挺宽的?
黎听好像也没有要解释自己这一身装扮的打算,他微微笑了笑,“宵夜呢?”
许寄把三个饭盒放到桌子上,“你拆。”
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莫名其妙喊人回来只为吃宵夜,还要他来打开,黎听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是吧?这么快就发现了?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果不其然,是熟悉的紫苏鸭、酱淋秋葵和杏鲍菇炒肉。
“解释。”许寄坐在椅子上,懒懒地翘起二郎腿,冷冰冰地盯着黎听的眼睛。
掉马就差没直接拍脸上了,黎听没说话。
虽然之前试探过,许寄应该不是那种无聊到要去告状报复的人,但也只是应该,并不是完全信任,况且现在是最关键时期,黎听不敢去赌。
他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许寄生气一样,“那家饭店刚好在我面试的那一片园区,每次回到家都五六点了,你又要回来吃饭,我实在没有时间……抱歉。”
许寄额角青筋暴起,他属实是没想到,到了如此地步,黎听还在打太极。
真的很烦,非常烦,明知道这个人是抱着别的目的接近自己的,可对方就是不承认不坦白,还说着一些让人生气的鬼话。
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就没有任何方法能撬开对方的口。
或许是黎听察觉出了他暴躁的心情像是火山喷发的前一刻,难得收起不正经的脸,沉默了片刻,他道:“你会去告状吗?”
“告你妈。”许寄深吸一口气,看起来被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了都。
“噗,”黎听闻言顿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去吧,我妈见了你会比看到我还高兴。”
许寄很想揪住黎听的领子一拳揍过去,他发现,对于没脸没皮的人,是真的没辙。
他猛地站起来摔门而出,他怕自己再和黎听呼吸同一片空气,自己的肺部能炸掉。
门又是“嘭”的一声,黎听好像很喜欢看许寄生气的样子,他还要追过去,打开门,喊道:“生气开车不安全,要不坐会?气消了再走吧。”
回应他的是suv疾驰而去的油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