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引擎声,一辆车开进创意园,一束强烈的白光在工作室晃了一圈,短暂地照亮了两个人的脸,然后再次融于黑暗。
黎听重新垂下眼,他轻声说:“我不要和好了。”
许寄仍然保持着单膝半蹲、右手抓着对方后颈的姿势,他闻言愣住了,盯着黎听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放大,他似乎从没想过是这个回答,哪怕一丝的可能性。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控制,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主动权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他手里。
“我现在生气了,”黎听偏过头,看着许寄身后的地板,“现在不想和好。”
许寄没出声,连续两个“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还有,”黎听拂开许寄的手,冷硬道,“别摸我。”
许寄的手在大腿旁晃了几下,他站起来,看到一根长发黏在黎听的锁骨上。
黎听见对方站起来,睫毛颤了下,但依旧一动不动,不肯看过去,就算他知道气头过后,自己会后悔,可他现在就是不想。
他以为许寄会直接离开,但没想到,后者突然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道:“那给你摸回来?”
今天杀青,所以许寄同他一样穿了件白衬衫,只是他的衬衫是棉麻的料子,整体也休闲。
许寄就真的是西装搭配了,下身西装黑裤,衬衫束进裤腰里,显得腿又直,腰又细。
而黎听的手,现在就放在他盯了一天的腰上,衬衫薄薄一层,勾勒出完美的腰线,甚至能摸到掌心下的体温与肌肉的柔韧。
许寄感觉黎听的手在上边滑了几下,贴着腰线来回抚摸,他忍着痒,也忍着颤栗。
“呃!”忽然,一股剧烈的痛意突袭,噼里啪啦地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猛地弓下腰,额头狠狠地磕到了黎听坚硬的肩膀上。
黎听竟然掐他!不是轻轻的,是使了劲的!
黎听下手的那一刻心就“咯噔”一声,糟糕,他没控制好力度,大力过了头。
痛意不是只那一瞬,它是连绵不断的,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理智,许寄的生理泪水硬生生地被掐了出来,他痛苦地躬着身体,一手摁着自己的腰侧,一手扶着黎听的手臂。
黎听也慌了神,主要是他那时生气得有些咬牙切齿,真的太用力了,他拉住许寄的衬衫往上抽,想看看里边是不是直接被他拧青了。
“嘶!等!”哪知许寄又是喊痛,吓得黎听连忙松手。
只见许寄微微分开腿站着,现在除了腰疼,大腿也疼了,他倒吸着冷气,解释道,“……有衬衫夹。”
黎听一愣,伸手去摸,右腿的衬衫夹安然无恙地呆着,而刚刚被他扯过的左边,衬衫夹都快往上跑了两个手指位,勒得大腿肉凸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许寄穿衬衫会习惯性地戴衬衫夹,27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扯衬衫。
他撑着黎听的肩膀,闭了闭眼,特别是衬衫夹要脱掉裤子才能调整,还有,自己腰上是不是什么筋被黎听拧断了,怎么到现在还抽抽着疼?
“你脱了我看看?”黎听低声说。
许寄看了对方几秒,冷笑一声,“又没和好,为什么要给你看。”
黎听抬头问他,“和好了就能看了?”
事实证明,不能。
许寄打开隔间门,衬衫下摆拿了出来不再束着,他把衬衫夹摘了塞进裤袋里。
黎听明显看着有些遗憾。
经历了刚刚一系列的荒唐事,两人之间的氛围早没了一开始的僵硬,但也并没有好转。
许寄率先开口:“对不起,当时我说的是过分了,但真的是急事,没骗你。”
黎听没出声。
耗了一会,许寄想干脆等黎听消气了再好好谈吧,便道:“你回去睡觉吧,我也回家了。”
黎听蓦地道:“你想要和好也不是不行。”
到底是谁想和好?不过许寄也没有反驳,“嗯。”
“你对我提了要求,”黎听和他对视,“我也要提要求。”
许寄闻言挑了下眉,同意了,“可以。”
黎听学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能再扔下我,一次都不行,我讨厌这种感觉。”
他都记着,滑雪的那半个月独自练习,看着许寄越滑越远,在饭堂被扔下,还有下午为了纪驰。
“好,”许寄答应得很快,“但我能问为什么你很讨厌这种感觉吗?”
一直到刚才,他摸到黎听后颈,才想起还有这回事,联系之前黎家和黎越对黎听做的事,不难猜到后者小时候肯定过得并不好,但是……不好到什么程度?那条疤是怎么来的?
黎听张了张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又想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不想说也没关系,”许寄道,“这是你的隐私,不是必须需要坦诚的事情,还有别的要求吗?”
半晌,黎听叹了一口气,“其实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因为我妈和我外婆吧,她们两个算是对我好的人,但关于我妈我几乎想不起来什么了,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黎听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毕竟那时候只有5岁,我现在只记得一幕,就是在机场,我妈毅然决然过安检的背影,哪怕我在后面哭叫得连工作人员都过来了,她至今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印象深刻,”黎听笑了笑,“她的行李箱上还绑着一条黄色的丝巾。”
许寄皱眉,这算是对黎听好的人?
“她明明可以带我走的,”那我就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了,黎听无意识地扣着自己的手心,语气却淡然,“但她的外国新男友介意我的存在,她选择了她的男友。”
许寄安静地听着。
“我的外婆,”黎听像是在回忆,“她比我妈对我要好,是小时候对我最好的人,她每个周六会过来接我出去玩,那是我最期待的事情,她会带我去游乐园,会带我去海滩捡贝壳,也会带我吃肯德基和麦当劳。”
许寄听到这,稍微放松了一点,是挺好的。
黎听垂着眼,慢吞吞地把鬓角的发撩到耳朵后,“有一次她带我去海洋球池,就是那种商场的室内游乐场,结果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被她火急火燎地喊出来了,她看起来很着急,甚至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叫了一辆车,吩咐司机几句后,我就被带走了。黎家在的小区很大,开进去要登记,司机不想弄,就把我在大门口放下了,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我想起老师说的,走丢了就呆在原地,会有人来找你的。但是没有,我一直等到了天黑。”
“你那时候几岁?”许寄觉得不可思议,让一个小孩上陌生的出租车自己回家?
“忘了,”黎听想了想,“四五年级吧。”
许寄沉默了。
黎听:“后来我才知道,她的亲孙子在画室上课,老师打电话来说小孩发烧了。”
许寄冷声道,“你也是她的亲孙子。”
“嗯?”黎听侧了侧头,“不是的,我是她的亲外孙,外孙和孙子是不一样的。”
许寄想反驳,但在有些老人家眼里,的确跟自己这边姓的才是最亲的。
“我问过她很多次,我说外婆你不能把我接过去和你一起生活吗?”黎听道,“她说黎耀行不让,我信了。长大了才知道,是因为她的亲孙子不喜欢我,而他们又在一起生活,所以我的外婆没选择我。”
周围一片安静,以至于许寄的声音听起来掷地有声,他说:“抱歉。”
相对于觉得黎听可怜的情绪,许寄现在更多的是愤怒以及淡淡的悔意,虽然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去纪驰那,但至少他会好好解释。
所以黎听在知道自己这次选择纪驰之后该会有多难过?自己呆着的这几个小时又在想什么?
他神色认真,保证道:“以后不会了,不会扔下你,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的确,很神奇,如果是其他人做出的保证,黎听根本不会信,但如果这个人是许寄,他就会很理所当然地深信不疑。
真的很神奇。
黎听轻声道:“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
许寄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嗯。”
“那你把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黎听说。
许寄:“……”
许寄认命地撩开衣服,借着月光,紧致的腹肌线条分明,而白皙的腰侧,刚刚被黎听用力一掐的地方,已经泛了一片青色。
黎听:“……青了。”
许寄低头一看,的确。
黎听仰起脸,握住对方的细腰,发烫的掌心这次没有一点阻挡地紧贴住,“我给你揉揉?”
“不必,我的手法比你专业。”许寄毫不客气地放下衣服,真的,无论多少次,他发现,黎听依旧那么得寸进尺。
两天后,宣传片投放。
黎听想先试试第一天不投钱,看看能有多少播放量,结果得出结论:这个世界还是资本家的世界。
他和李泾几乎把大部分的钱都扔了进去,终于在晚上的时候上了首页,播放量和评论数剧增。
除此之外,黎听并没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宣传片上,他不知道从网络的哪个边边角角看到一些征集名额的活动。
只要符合报名资格,他就投资料上去。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有人联系了他说想给刚租下来的店面做玻璃设计装修,但位于三线城市刚刚开发的一家商场里,外加他们工作室没有作品可以参考,所以给到的价格非常低,除去人工、材料、时间成本,可能就赚个一万的样子。
许寄坐在他对面,咬了一口小鸡腿,问道:“那你要去吗?”
黎听现在中午必跑过来吃饭,他笑起来,眼睛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笃定道:“当然要去。”
他们现在注重的不应该是钱,而是无限积累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与案例。
亦如安时声所说,当年许寄扛着各种设备跑到山区只为赚那两千块一样。但其实他说错了,许寄在乎的不是那两千块,而是能够锻炼自己的机会以及署名为许寄的作品。
衬衫夹真的很涩啊啊啊啊……
我在wb发了图,可以去看看!
下个凌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