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万元忙着招待他爹和他姐,连店里都没怎么去,时间上没有先前在店里那么稳定,等他想起给许缙云打电话时,早就过了午休时间。
日子一晃,他估摸着学校都该放寒假了,人不在学校里,万元打过去许缙云也接不到,他只能指望许缙云主动联系他,可是迟迟没等到许缙云的电话,思来想去,万元打算写信回去。
万元瞥了一眼厕所,姐姐正在洗澡,他正好能在这个时候用用卧室,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起劲,万元没有说话,起身进了卧室。
卧室给姐姐住可算是住对人了,姐姐可是帮他把每样东西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万元径直朝桌前走去。
万元对屋子的陈设熟门熟路,哪怕没有开灯,他也能第一时间准确地摸到台灯开关,台灯亮起的瞬间,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台灯旁的字帖上。
字帖一直都被他放在这个位置,纹丝不动得有些刻意,他不知道为啥莫名觉得嗓子一紧,字帖里夹了些东西,许缙云写给他的信,他还没来得及寄出去信,有时候一顺手,就夹在了字帖里。
万元犹豫了一下,随手翻动着字帖,其实他并不记得每封信夹在哪一页的,也不记得每封信夹在里头的位置,只是字帖和信都规矩得让他心慌。
他怎么忘了把字帖丢进抽屉的,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桌上,只要他姐随便一翻,哪怕不是有心的,都会看到里头的内容。
姐姐有看到吗?
万元被心头的问号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捏着字帖不知所措,他该收进柜子里吗?之前没收,现在收了,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或许之前姐姐就没注意到,自己掩耳盗铃,会不会反倒引起姐姐的注意。
真的没看到?
万元仔细回想姐姐这些天的表现,除了有些疲惫,她说是认床,所以睡得不太好以外,好像没什么异常。
认床?
万元心口一紧,这么多天了,姐姐还是认床吗?
他再次看向这些信,不禁冒出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万一姐姐她已经看到了呢?她只是什么都不说,她为什么不说?
“万元?”
身后响起的声音吓得万元转过身来,将手藏在了身后,房门口,姐姐正逆着光站在那儿。
万玲洗澡出来便发现万元不在客厅,卧室里亮着微弱的黄光,她走近一看,万元正背对着她正在桌子前。
那个位置摆放的,刚好是万元的字帖,万元应该不是看字帖看得入迷,应该是看字帖里夹着的信才会那么入迷。
“咋不陪爹看电视?”万玲说话时下意识朝屋里走了一步。
万元做贼心虚似的,回头将字帖塞进了抽屉,“我……找东西……”
万玲淡淡地看了抽屉一眼,她没有问万元藏了啥,又要找啥。
就只是这一个眼神,万元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总觉得他姐姐知道了点什么。
“哦,找到了吗?”
万元忙点头,“找到了!找到了!”
这回万玲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万元,这一刻,姐姐眼里的复杂的情绪,让万元险些没有站稳,他心头的猜想,仿佛在此时都做实了。
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万玲总不能一直装作不知道,“真的找到了吗?”
万元咕噜一声咽下唾沫,他的手死死地按在抽屉上,仿佛只要他有一丝松懈,他的秘密就会暴露出来。
“我不是有意的……我看到了你和许缙云的信。”这是藏在万玲心中好些天了,即便是问了出来,她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轻松,“啥时候的事?”
压在万元胸口上的石头没有落地,而是将他的心脏碾得粉碎,果然,他姐姐果然看到了。
万元知道瞒不住了,垂下眼睛,他一紧张,嗓子眼儿里不断有唾液冒出来,他只能拼命地往下咽。
啥时候的事。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一开始分明是果断拒绝了许缙云,和许缙云拉开了距离,后来,许缙云为了他的事情,拄着拐在县城里奔波,他哪儿能不心软呢?
“你俩谁起的头啊?”
万玲见万元沉默,有些急了,“万元!”
“他。”
说起来好像是许缙云开始的,谁起的头谁就有罪吗?他万元没有坚定态度,他没有起头,但是他参与了,他给予许缙云回应,怎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是我默许的……”
万玲犹如晴天霹雳,原本她听到是许缙云起的头,她还心存侥幸,是许缙云带坏了万元,万元只是图一时新鲜,可现在万元的回答,不就是告诉自己,他是心甘情愿的吗?许缙云或许起了头,万元也“助纣为虐”啊。
“你啥时候喜欢男人?我咋不知道?”
万元呼吸一滞,飞快跑到门口,见他爹在沙发上打着瞌睡,身上盖着毯子,他缓了口气,关上房门,回头看着他姐。
“我不喜欢男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换了别人,我肯定不答应,但是许缙云他……”
万元没法说,他霍地明白,他早老就觉得许缙云跟别人不一样,甚至跟金民都不一样,那会儿如果察觉到许缙云在他心中是特别的,他肯定会克制一些。
“有件事我没跟你们说过,因为金民的缘故,我进去待了一段时间。”万元慢慢地讲起了金民卖假烟害得自己被调查,许缙云为此来县城找他的事情,“我知道他为了我的事情,东奔西走的,我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我一见到他,啥都顾不了了。”
万玲何曾想过这中间还有这些事情,想问万元能不能断了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下去,她了解她这个弟弟,看着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心肠软得很,不然当初也不会帮许缙云。
“你俩到啥地步了?”
万元没想到他姐直截了当地问,他心里一团乱麻,连说谎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是短暂的迟疑,都被他姐敏锐地捕捉到了。
万玲是自由恋爱,是结了婚的过来人,万元的停顿已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怎么跟爹说啊?”
这是万元最怕的事,他一把拉住他姐的手腕,“姐,我怕爹生气,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知道他不会答应还跟许缙云……”万玲说不下去了,她弟弟难得有喜欢的人,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她怎么都得说服她爹,就算是不用她开口,她爹也不会不答应,可是现在是许缙云啊。
万玲还是不死心,“万元,你跟姐说,你能断了吗?”
万元啥都想过,和许缙云在一起后,他也各种后怕,怕人言可畏,怕家里接受不了,怕以后的变故,明明自己也没有底,明明自己面前困难重重,他怕好多的东西,唯独没有想过和许缙云断了。
“姐……我真的对他上心了……”
许缙云原本打算住两天,再找个机会离开,只是陈远闻明显是为了自己能来做了准备,收拾了房间不说,接下来几天都有饭局,虽说是家常便饭,但也有不少是陈远闻工作上的同志,算得上是自己的长辈,许缙云没法开口。
既然不能直接离开,许缙云选择安生住下来,只是不能和万元住在一起,都在县城,总比山里方便,想要见面也容易得多。
他也不是给没联系过万元,陈远闻家里打电话不方便,他每次都是去街口的小卖部,可惜回回都是另一位店员接的,每回都说会叫万元回电话的,可惜许缙云一次都没等到。
昨天,陈远闻带着他和陈萍萍去了隔壁县,跟几个长辈吃了一顿便饭,席上聊到了许缙云的大哥和爸爸。
只道是他爸爸本就出了点儿事情,一直在家休息,他大哥又因为失职,擅自离岗工作上犯了重大错误,现在被调了到另一个贫困县去了,总之父子俩的情况都不太乐观。
许缙云默默记下他大哥现在的任职的地方,这么大的失职,也只是换了个部门,那怎么行呢?
吃过晚饭,天色不算太晚,但今晚肯定是回不去的,得在这边留宿,几位长辈没有为难小辈,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许缙云起身出了门,刚来的时候,他就看到街边有公用电话,他太久没听到万元的声音,他真的太想万元了,就算万元不一定能接到他的电话,他也想打了试一试。
服装店的号码许缙云早就烂熟于心,电话拨通后,很久都没人接,就在他打算挂断时,电话终于被接起,可惜里头依旧是女人的声音。
“您好,找谁?”
“万……”
店员似乎很忙,立马打断道:“你等一下,老板,这几天的账,你先看一下。”
万元在店里!
许缙云欣喜若狂,“我找万元!”
电话那头没人给他回应,他听到了万元在跟店员说话的声音。
“这几天辛苦你了。”
“要不你先回去。”
“我自己对一下就行。”
许缙云又听到了店员说好,随后又是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她似乎把电话的事情给忘了。
“万元!”许缙云大喊了一声,他不知道万元能不能听到,但这通电话要是挂了,听筒没有搁回座机上,肯定就打不通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万元的,“万元!”
商铺临街吵得很,外面又是车又是人的,还时不时夹杂着叫卖声,万元靠墙坐着,专心致志地看着账目。
“万元!”
细微的声音让万元下意识抬头,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圈,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好像听到了许缙云的声音?
“万元!”
这一声的音量依旧很小,可是万元听得真真的,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外面没看到许缙云的人影,又绕到里面堆货的地方,还是没人啊。
“万元!”
万元错愕地看向声源,座机听筒横在柜子上,是许缙云的电话。
波折是有一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