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北口镇开工

    第二天一早起了床，蒋昀觉得周身舒畅。这客栈的木床被褥虽简陋，但已经是这半个来月里他们睡过的条件最好的了。

    喜月已经起来了，收拾好了她们的包袱和小白的褡裢，见蒋昀坐起身来便推着她去洗漱，说早饭已经要来了，小白也已经换了道士的衣服在门外等着了。

    几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商量着这一日的安排。之前他们‘作案’都是在近黄昏时分，一来是这世间所谓的妖气、煞气、阴气都是日落时最重，比较能让人信服；二来，黄昏时分天黑的快，万一过程中出现纰漏，也比较能逃得脱。

    这些东西都是蒋昀从她祖上的那些书里看来的。蒋昀的曾曾曾祖父是灵峰的郡守，那个厉害的曾曾曾祖母则是灵峰的捕头，家中残存的旧书不少是关于缉凶破案的，还有他们的笔记。

    蒋昀很崇拜她的曾曾曾祖母，小时梦想着将来也可以像自己的祖上一样，做个威风的女捕头，可惜她没能遇到曾曾曾祖父那么好的郡守。她很想不通，自己的爹势利又薄情，怎么能是那两个人的后代呢？实在是家门不幸。

    祖上的那些东西，除了宅子，都丢的七七八八了。残存的也是扔在家中的角落里没人管，那些书除了蒋昀也没人爱看。

    曾曾曾祖母的东西讲的都是破案，但如今形势比人强，蒋昀活学活用，把那些东西反过来想，就变成了怎么作案。蒋昀悲伤的想，若是曾曾曾祖母泉下有知，大抵会被她这不孝的子孙后代给气死了。

    “现在时间太早了。”蒋昀对小白说：“现在就穿上道袍太过显眼，在做事之前还是尽量少被人注意到的好。”

    “那现在离黄昏还早着呢，我们做什么？”喜月问她。

    “找地方坐着，孙家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万一有什么闪失，或者给的银子不多，咱们还得再赚。这次不是有两天的盘缠就可以走了的。”蒋昀托着腮帮子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在这一个镇子里，也不能总用同样的法子骗。”

    “那还有什么法子？”

    蒋昀摇摇头，对喜月道：“没想好。先办了今天的事再说吧，按小白打听来的消息看，这家家底倒是不错的，万一出手大方一次解决了，也就不必再操心了。”

    小白重又换回了那身白衣，三个人便招呼店中伙计过来把房钱给结了。出门时，迎面遇上个道士，这道士得有五六十岁的样子，清瘦而矍铄，身着浅灰色的广袖道袍，头戴混元帽，花白的发髻用一支质感古朴的桃木簪别着，身后还背着个硕大的背囊。

    蒋昀有些心虚地打量了那道士几眼，道士似乎有所感觉，便也回头瞧了瞧蒋昀，目光点过他们三人，最后停在小白的身上，微微眯了下眼睛。

    也不过就是这须臾间的一错身，便过去了。蒋昀暗暗思忖这人到底是真道士还是个呛行的骗子，若是呛行的倒也不怕什么，可要是真的道士搞不好会有麻烦。

    她又回身看了看那个道士，见他仙风道骨头也不回的径直走着，看方向是出北口镇去官道的，便稍稍安心。又想着他们要到日落时分才会行动，哪那么巧还会再碰上，便也不再多想。

    三人在北口镇转了转，领略了一下风土人情。中间差点走进簪花街去，被小白给拦住了，他不让蒋昀过去，说那地方不好。

    蒋昀想起昨晚的事又忍不住笑，细问他那红袖姑娘长的漂不漂亮，小白却反问她怎样才是漂亮。

    “眼睛大不大？皮肤白不白？身段窈窕不窈窕？”

    小白半晌没说话，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想。蒋昀又继续逗他道：“瞧着喜欢不喜欢呀？”

    “什么是喜欢？”

    “唔……”这次轮到蒋昀半晌没说话，想了一会儿道：“乐于亲近。也就是说，你愿意与她在一起呆着、说话。”

    小白又不吭声了。他愿意与红袖一起呆着、说话吗？昨天去的时候本来就是要找她呆着、说话的，那算是喜欢吗？可他如此想的时候，他还没见过红袖。

    后来又和那胖子呆着、说话，也是他主动亲近的那胖子，那他算不算是喜欢胖子呢？小白并不质疑蒋昀说的话，但是他觉得这呆着、说话，和那喜欢之间一定是有差别的。一起呆着、说话并不是喜欢的关键，那个差别才是。可那差别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喜月看小白那模样都已经快神游天外了，便对蒋昀道：“小姐快别逗他了，回头又给逗傻了可怎么办。”

    这样晃了一天，辗转了两个茶寮和一个馆子，又零零散散的听到一些信息，便等着孙家这一票如果赚不够，再去深挖。

    蒋昀抽空把小白的台词做了一下调整，毕竟孙公子在万花楼那样的地方被打，知道个中缘由的人太多了，若是还按以前那样说人家是因为撞邪伤到，十有八九小白也是要被打的。

    到日头西斜，三人便慢悠悠的往孙公子家走，快到时便轻车熟路的分了两边。蒋昀和喜月准备去人家门口嚎丧，而小白则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这孙家在越峰县已经有些年头了，祖上是灵峰的一个读书人，三次进京赶考都名落孙山，一气之下回了老家开了个卖香料的铺子。孙学子经历了二十年寒窗之后，这一做生意却发现这事儿比读书容易多了，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许是因为心里总憋着个读书做官的梦，孙家立的家训还是诗书传家久，虽然是做生意的，但后代必得要从子孙中择优供养个读书的，定要为老孙家捧回个功名来。

    大概他孙家从祖上开始就缺了读书的这根筋，竟是这样发狠也没能有人金榜题名，最好的也就是过了乡试。现如今一代不如一代，这代读书的孙公子学问平平，但却是个自诩风流的宿花眠柳之辈，唯孙老爷被蒙在鼓里，还寄予厚望。

    这两天孙家的大门都关着。孙老爷觉得自己儿子身为这一代的读书人，为了个青楼女子被人揍成这样，实在是太丢人。可儿子已经成了这倒霉样，他也没法再揍一顿，只好闭门谢客，躲着不见人了。

    这些是昨天小白带回来的信息，不可谓不全面。

    蒋昀点了些铅粉在唇上，弄得一副面无血色的样子，带着喜月慢悠悠地走到孙家的门口，深吸一口气，便示意喜月上前叩门。

    门很快就开了，出来个个年纪不小的下人，问喜月有什么事。喜月蹙着眉满脸焦急之色，装模作样的抹了抹额头，道：“我与我家小姐外地过来路过这里，走到您家门口时，小姐她突然就说喘不上气来了。”

    那人探头看了看蒋昀，见她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便跟着哎哟了一声，“瞧这样得赶紧送医馆啊。”

    “是。”喜月福了福身，“您行个方便，能不能借口水喝，等小姐缓过来点我就带她去瞧大夫。”

    “噢，那行那行，你等着。”那人说着便缩身进去，没一会就端了碗清水出来。喜月连声道谢，捧着水碗回到蒋昀身边，蒋昀接过去之后从碗沿处看了喜月一眼，随即手一松，那只碗啪地掉在地上就碎了。

    喜月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蒋昀缓缓软倒忙上前搀扶，“小姐！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我！”

    那孙家下人被吓了一跳，往后躲进门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惊慌失措的问喜月：“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什么疫症吧！你你你……你快把人扶走，可别死在我家门口！”

    这会儿的工夫，门口便已经围过了一些人，听见疫症二字，又都往后退了退。虽是避着，但也舍不下这热闹不看。有人看蒋昀长的不错，窃窃以为保不齐是那孙公子惹的桃花找上门了，愈发要看个清楚。

    喜月的哭声还在继续，蒋昀闭着眼睛窝在她怀里，偷眼看着周遭，见身着道袍的小白分开人群信步而入，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装死。

    小白走到蒋昀跟前看了看，叹口气，对喜月道：“你家小姐这不是病，是八字轻身子骨弱，受不住邪气才晕倒的。”

    “邪气？哪来的邪气？”喜月问道。 360搜索 妙-筆-阁:世有白泽 更新快

    小白转头对着孙家的大门扬了扬，“她在这家门前晕倒，自然是这家的邪气。”言罢他便从褡裢里取出瓷瓶子，“这丹药取两粒给她服下，再耽搁怕是不好了。”

    三人演完这一出后，孙家那下人并没有反应，既没有请道长指点迷津，也没有像鲁三哥那样暴怒起来。蒋昀伺机向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会意，负手往那门口走了几步，手中掐了掐，说道：“贵府近来是有血光之灾啊。”

    话音刚落，孙家的大门轰地便开了半扇，露出孙老爷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来，“都当我们孙家好欺负是不是！我儿子出了事，一个个的还要过来趁火打劫打劫是不是！北口镇谁不知道我家有事，你安的什么心！给我打走！”

    蒋昀一看不行，迅速地舔掉了嘴上的铅粉站起身来。人群中一阵惊叹，皆是啧啧称奇。蒋昀也不管那震怒的孙老爷，径直走到小白跟前福身道谢，柔声道：“多谢道长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另外，请道长恕小女子冒昧相劝，从来善事难做，善心难为，道长莫要为难了自己才是。”

    小白道：“多谢姑娘。贫道本是清修之人，今日也只是路过。只不过想这府中之人原本大好前程，却无端端的被邪祟摄了心神，不光坏了名声还受这等无妄之灾，心有不忍罢了。”

    孙老爷听到这，火气一下子就灭了。他本也奇怪自己儿子好端端的读着书，怎么就会去勾栏院那种地方被人打了呢？此时听小白一说，顿时合了他的心意，觉得分外在理。

    他正要开口将小白请进来，却听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哎？你们不是去投奔亲戚的兄妹吗？怎么成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