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拯救小白

    蒋昀毫无征兆的往里冲，那黑衣道士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要追，却又被随后的喜月给撞开了。

    “拦住！拦住她！”黑衣道士对着殿门处候着的另一个道士大喊。那道士迎了过来要挡蒋昀，蒋昀跑了个弧度闪开，头也不回的招呼喜月帮她挡着，一步便蹿上了那门前的三级台阶，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殿中供着个塑像，殿里香火缭绕，光线很差，这白日里都点了许多的火烛。殿里的柱子上贴了许多黄色的纸符，八个道士围坐成一个大圈，手中结印正闭目念念有词。

    这八个道士中间，一动不动地趴着个人，披散着头发看不见脸，可蒋昀一看便知那是小白。

    “小白！”蒋昀大喊了一声，可不等她再往里冲，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

    周不措正在殿中凝神画着符箓，被那踹门的声响惊到差点崩了内息，不禁大怒，举着毛笔回头看，看见蒋昀后莫名的有点心虚，火气也就下去了。

    他看了看小白那边的状况，见暂时还算稳得住，便对那八个道士中年长的那人使了个眼色，那道士点了点头，沉声对其余七个说道：“继续念，不要管。”

    蒋昀抠着门边不肯被抓她道士拽出去，喜月帮着她去扯那个道士，而那黑衣道士则拉着喜月。四个人虽男女有别，但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了，扯做一团。

    周不措走过去念了句无量观，让四个人都先稍安勿躁，对蒋昀道：“白姑娘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蒋昀横了他一眼，扬手甩开抓着她的道士，理也不理的继续往殿内走。周不措侧步一挪站在她身前，微微笑道：“我等正在降妖除魔，白姑娘还是殿外稍候，待事情解决了，贫道自会与姑娘说个分明的。”

    “谁是妖！谁是魔！”蒋昀怒目而视，声音清脆铿锵，“我等与你结伴行路，还尊你一声道长，你却怀叵测之心骗取我们的信任，现在又结了同伙来伤我朋友！你有什么分明可说！”

    “白姑娘！”周不措对她的措辞很是不满，也拔高些声音，道：“你一个普通女子受妖孽蒙蔽，这不怪你，但如今贫道告诉你这男子实乃一畜生幻化，你可不要执迷不悟，是非不分！”

    听见‘畜生’二字，蒋昀更是怒不可遏，气急反笑道：“我不管小白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一路陪我到现在从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你现在扣顶帽子就要拿人性命，又哪里问过是非黑白了！”

    “他不是人！捉妖除怪乃是天道，何须问是非黑白！”

    “不谈是非，没有良善，又说什么天道！你才不是人！”蒋昀不想在与这不讲理的道士多说，伸手便想要推开周不措。

    周不措一闪身，抬手便劈在蒋昀伸过来的胳膊上。蒋昀是个姑娘，他不敢用力，可这一下还是不轻。蒋昀低呼一声缩回胳膊抱在怀里，觉得像是被木棍敲了一下，生疼。

    她退了一步，又去看小白。小白仍是那个姿势，趴在地上到现在也没动过，如果昨晚上他就被抓来了，到现在都好几个时辰了，折腾也要折腾死了。

    蒋昀有些慌神，突围了几次却仍是绕不过周不措也打不过他，不知如何是好，又急又气的直哭了起来，跺脚骂道：“周不措！你算什么道长！你算什么男人！你把小白还给我！”

    周不措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年纪尚轻，不懂事，贫道不怪你。”说完他对门口的那两个道士一招手，“把她们请下去，留在观中照顾好便是，别让她们再过来打扰了。等事情完了我自会处理。”

    那两个道士应了，过来就要带蒋昀出去。蒋昀哪里肯，胡乱挥着手拍开那两个道士，喜月也跑了过来护在她身前，不许别人碰她。

    蒋昀一边与那两个道士推搡，一边哭喊着小白，想把他喊醒过来，想带他赶紧离开这地方。

    这边一团糟乱时，那边念咒的道士声音却陡然大了起来。周不措一回头，见小白居然在动，像是挣扎着要起身，身上的光也比之前更亮了似的。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蒋昀这边了，高声道：“元离！稳住了！”

    一边说着，周不措掏出符箓来，夹在指间掐诀念咒。蒋昀看见，虽不知道这符箓有什么作用，但敢肯定必然是要对小白不利，便连掐带踹的甩开抓她的道士，扑过去拉住了周不措的胳膊，又一把揪掉了他手里的黄纸。

    周不措被拽住胳膊，下意识抬手一挥，可这一下却没有收住力道，蒋昀被大力地搡了出去，连连退步，怎么也稳不住重心，直到后腰猛地撞在了窗边的条案上才停下来，她一个反弹又扑倒在地，还带落了案上的瓷花瓶。

    花瓶一声脆响碎了一地，殿里一下子就静了很多，只剩下了那几个道士乌里乌涂的念咒声没断。周不措有点傻眼，他这可真是无心的。那俩道士也愣了，站在原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蒋昀，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喜月最先反应了过来，惊呼一声便冲了过去。

    蒋昀撑着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嘶嘶地直抽凉气，喜月过来搀起她，帮她掸着衣裳，问有没有什么不妥。

    蒋昀轻轻转了一下腰，觉得倒也没有大碍，稍稍放心。抬手却瞧见手背上被飞溅的瓷片划出了个大口子，血流的已经半掌都红了。喜月一见吓坏了，把蒋昀的手托起来，抽出帕子要给她包扎。

    蒋昀盯着那半掌的鲜血，没觉得疼，心却反倒比刚才冷静了许多。她脱开喜月，没让她给自己包扎，举起手来对周不措冷笑道：“我与小白在一起这么多天，他可未曾伤我分毫！周道长，你这是让我辨什么是非，遵那个天道？”

    周不措很是尴尬，咳了一声拱手道：“贫道实非故意为之，失礼了。”他给那两个道士使了个眼色，又说：“这样，白姑娘先随他们去处理一下伤口，处理完了伤口再说好不好？”

    那两个道士往蒋昀这边走，蒋昀蹲下身迅速地从地上抓起一块瓷片来，抬手指着要过来的两个道士，“走开！没什么可说的！”

    “白姑娘你不要再闹了！我等这是为了你好，你这姑娘怎么如此的不听道理！”周不措也是头疼，心说这看着挺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像个滚刀肉一样，就死活说不听呢？

    “谁有空跟你闹！”蒋昀举着瓷片往前走，手上的血直滴到地上，“你们把小白放了。我不管你什么天道什么是非，那些与我无关。小白是我的朋友，我的好朋友！我不需要谁来为我好，我自己知道什么叫做好！”

    她捏紧了瓷片走到周不措面前，涨红了脸，眼泪又再次浮了起来，大声地吼道：“你们放了他！快点放了他！”

    周不措紧锁着眉头，正想着要说什么、怎么做才能把这姑娘从殿中请出去，忽然听见元道长那边叫了声不好，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杂乱的惊呼声。

    蒋昀和周不措还来不及转头去看，就被奔过来的道士冲了几个趔趄，等那站稳了脚再瞧，赫然发现殿中央只剩下了一个元道长和小白。元道长跌坐在地上，瞠目结舌地看着小白，而小白却已不是方才那任人宰割的模样了。

    殿里无端地起了风，撩起了垂挂的幡，扫掉了香案上的供品香炉，卷灭了所有的火烛。小白站在殿中，周身散发着纯白耀眼的光芒，将昏暗的大殿照的极亮。

    那风有些暴戾之气，眼前的突变也有些骇人，可蒋昀倒没觉得害怕，她看得见光芒中小白的背影，就觉得像是秋夜最亮的那个月亮被人摘下来放在了这里，连同月宫里的仙子也一并带了下来。

    她眼不错珠地看着，被晃的直流眼泪，却没有挪开目光。渐渐的仿佛是生了幻觉，竟眼瞧着小白的背上生出了一双翅膀来，洁白似落落轻雪，展了足有丈长，就像小时候奶娘给她讲的那些故事里的神仙，真是美极了！

    可那坐在小白对面的元道长却不知是瞧见了什么，惊恐地不断的退后，一直到退无可退才停下来，喊着周不措，问他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周不措这才回过神，从旁边的墙上摘了柄桃木剑下来，在手中一挽一涮，念着咒语，冲过去直扎小白的后心。

    蒋昀一声惊叫还梗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却见那柄桃木剑刺进光芒中，瞬间化了飞灰，洋洋洒洒的飘开了。周不措还保持着一个出剑的姿势，可手里却已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周不措这下也慌了，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大声喊道：“这不是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元道长急了，“嘿！周不措！你问谁呢？！”

    小白的那双翅膀轻轻动了动，而后慢慢地转过了身来，往周不措面前迈了一步。蒋昀愣愣地看着，有些不能相信，更不敢确定眼前这个头发雪白、长着两只角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小白。

    他的脸并不是小白的模样，柳眉斜入鬓，鼻若悬胆唇如菱，岂止俊美可形容。那双眼眸也不是蒋昀所熟悉的深深幽兰，而是血一般的赤红颜色，虽好看却也颇为吓人。

    “小白？”蒋昀试探的叫了他一声，他果然转过头来，眼睛打量着蒋昀，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她的手上。

    他伸出手去，掌心朝上递到了蒋昀面前，蒋昀瑟缩地往后一退，犹豫了片刻后，才慢慢地抬起自己那只伤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掌上。

    手心相触，蒋昀只觉得一丝清凉的气息从掌心涌了上来，游走过手臂，游走过肩膀，随后，她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手背上的那道伤，就那么愈合了。

    “别害怕，没事了。”小白再看向她，眼中血一般的赤红似乎也褪去了许多。

    蒋昀听见他这句话，心便稳稳地落了下去，想弯唇笑一笑却又哭了出来，反手抹了抹眼睛，“我不怕了，是你我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