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小白昏睡

    时近中午，元道长让人安排了些饭菜，一起将就着在这屋里吃了。小白一直昏睡着，除了呼吸均匀脉相平稳，简直是与死了没有什么两样，一动都不动，让蒋昀好生的担心。

    下午周不措与元道长一起去了藏书阁，想再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文献资料。而蒋昀就一直坐在小白的身边看着，喜月问她在想什么，她只是摇头。

    不是她不想回答喜月，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时而想想他们的初遇，时而想想一路的过程，也不过就是一个月的工夫，不知怎么就有这么多可想的。

    画面既是连贯的又是碎的，路程历历在目，也总有那么几个片段翻来覆去的跳出来。他的笑容，他的蹙眉，他的褡裢里被自己装进了一捧斑斓的野花，还有，他说：我对你是喜欢吧。

    想到这时，蒋昀半阖了眼眸微微一笑，蜻蜓点水般的，转而即逝变成了一声叹息。那会儿她还觉得小白像个孩子，单纯的傻乎乎的，哪想到人家是个神仙灵兽，自己才傻。

    蒋昀不愿意想以后。每每这个念头跳出来，她就对自己说：小白还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等他醒了再说，这时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这个问题却总也是绕不开，刻意的不想却又总在想。她有她的去处，小白有小白的使命，从前不知道时结伴走，如今知道了，难道她还能死拽着他继续陪自己到锦城吗？

    她是去嫁人，小白可是去挽救苍生的。相比而言，蒋昀觉得自己的事如此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的她都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与他同行。等他醒了，大概就要告别了吧。

    这一天小白都没有醒，元道长帮蒋昀和喜月在元清观里安排了个房间住下。躺在床上，蒋昀瞪着眼睛睡不着，便拉着喜月把小白的事情简要的说了说。她知道喜月给不了她什么有用的意见，但是她特别想说说话。

    “那……小白以后就不跟咱们走了？”喜月听完了问道。

    蒋昀嗯了一声，揪着被角上的线头，说：“应该是吧，毕竟他有他的事了。”

    “那我还挺舍不得的呢。”喜月翻了个身，又道：“也是，他毕竟与咱们不一样，不是……不是个普通人。那个词叫什么什么来着？人鬼什么途？”

    “人鬼殊途。”蒋昀皱了皱眉头，“小白又不是鬼，瞎说什么。”

    “神仙、凡人、妖鬼，人鬼殊途，神鬼也殊途，那人神肯定也一样的。”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喜月忽然噗嗤地笑了一声，翻起身对蒋昀道：“小姐，小白有那么大的一双翅膀，那他是不是会飞？你说，他如果能直接带着咱们飞到锦城多好，省的走了。”

    蒋昀听了，想脱口而出的是：要那么快到锦城干什么？可话没说出口又觉得不对，问自己，那么快到锦城不好吗？她本来就是要去锦城的啊！

    心情莫名其妙的就烦躁了起来，蒋昀直后悔不该与喜月聊这个天，真是越聊越不开心。

    喜月见蒋昀不说话，放轻了声音问：“小姐睡着了？”蒋昀闭上了眼睛不想理她，喜月也就没再说什么，躺下睡了。

    转天天刚亮，蒋昀就醒了，梳洗完了就匆匆跑去小白住的屋子，进去一看，小白还依旧那样的躺着，几乎连根头发丝都没动地方。

    探鼻息、号脉搏，一切一如昨天，还活着。

    蒋昀叹气，坐在小白床边的凳子上叫了他好几声，可他毫无反应，弄得蒋昀直有点想哭。

    周不措和元道长过来了，问小白有没有醒过。蒋昀摇头，元道长便宽慰她说没事，“这灵兽白泽是不会被我和周不措弄死的，我俩的本事还没大到那个程度，你放心就是。”

    蒋昀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该发怒他俩欺负小白，还是该谢谢他俩安慰自己，便阴沉着脸不做声。周不措也觉得元道长说的这话别扭，见蒋昀脸色不豫，赶忙岔开了话题，说：“昨天与元道长在藏书阁里又看到些东西。”

    “什么东西？”蒋昀厚道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周不措拿出两本书来放在桌上，招呼着蒋昀和元道长坐下说话，又翻开其中一本道：“这是我们找到的一本石碑拓本，是上古文字的对照，虽然颇为残缺，但也能与那古本的《白泽精怪图》对上一些。”

    蒋昀反正也看不懂，便只瞄了一眼，问周不措道：“译出来了？”

    “连蒙带猜的应该是差不多。”周不措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那《白泽精怪图》打开，指着上面的文字说，“这个字是……”

    “道长直接与我说结果便是了。”蒋昀讪讪一笑，“我认不认识并不要紧。”

    “就是！”元道长抢过话去，道：“按这古本上的记载呢，两万多年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作乱，女娲娘娘带麒麟、白矖、腾蛇还有白泽平乱。这白泽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被女娲娘娘封住神力和法力送到凡间休养。所以这万年间并没有人见过白泽也是正常。这……至于送到哪去了，书上倒是没说。”

    蒋昀眨了眨眼，轻声地说道：“大概……是送到灵峰山了吧。”

    “灵峰山？”元道长听完长长地哦了一声，微微点头，对周不措道：“别说，还真有可能。灵峰的风水走势一直就很神秘，你今天拿着罗盘去看，一定是与之前记录下来的不同，越靠近南边越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南麓灵峰到现在没人走的通的缘故。

    周不措也点头，又问蒋昀：“你如何知道的？”

    “我是在那遇见的小白。”

    “灵峰山里？南麓？你进去了？”元道长惊讶地道：“那你怎么出来的？”

    “进去了，也迷路了。在密林里走了两天后看见了一片湖，我就是在那见到的小白。”

    “他给你指的路？”

    “我也不知道……”蒋昀现在也有点含糊，“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后来我们就出来了，走着走着就出来了。”

    周不措沉吟了一下，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晴峦县有个山神庙，三百年前也是有人迷路在了南麓灵峰，出来之后便捐盖了那样一座庙。看来三百年前白泽的神识便已经苏醒了。”

    “既然三百年前便苏醒了，那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蒋昀问道。

    “只是神识苏醒，真身并不一定醒过来了。那山神庙里供着尊塑像，还是赤面长角的样子，可见那时他还化不成凡人模样。况且，算起来那时天下也太平，他自然不会现世。”

    蒋昀回想着那尊塑像，莫名的却有点想笑。那时候她还觉得那塑像狰狞可怖，没想到原型竟然就是小白，小白也一定想不到那煞神似的东西会是自己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小白，皮肤白皙模样清俊，就算是昨天在殿里的模样也都是极好看的，那塑像之人的怎么会给搞成那副样子呢？

    “三百年对凡人而言很漫长，但对白泽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工夫罢了。”周不措继续说道，“不过依白姑娘所言，白泽到现在应该也还没有完全的恢复，不然不至于初现世时口不能言。”

    “那经你们这么一折腾，他岂不是要恢复的更慢了？！”蒋昀盯着周不措问。

    “呃，那倒也不一定。”周不措继续揪着自己的胡子，说：“他昨天能化出原形，也可能是我们所做的法事正巧启动了他被封住的神力呢，呵呵。”

    “依道长所说，三百年对凡人而言漫长，对他而言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这要是一睡再睡三百年……我，我……”蒋昀自己越说越觉得可能，便也越说越急，手往桌上一拍，“你们打算怎么办！”

    “白姑娘莫急，莫急。”元道长忙安抚蒋昀，“这白泽是神力还没恢复，昨日化出原形有所损耗，大抵是一时虚弱昏了过去，不会睡很久的。”

    不会很久是多久？

    神仙和凡人的时间计量差着这么远，睡个三五十年对小白来说不长，对她来说就是一辈子了啊！难道要在这等到自己变成蒋老太太不成？！蒋昀愤愤地看了看这两个道长，懒得再与他们多说。

    “白姑娘宽心，这几日我们还会再去藏书阁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唤醒的办法。”周不措站起身来，“我先回客栈去取一下行李。”

    周不措这一说蒋昀才想起来，他们的行李也在客栈放着呢，于是便与周不措一道回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看见蒋昀和周不措进来，就像见着了亲人似的，几乎要眼含热泪了，“哎哟！您几位可算是回来了！我这都要被我们掌柜给骂死了。” [$妙][笔$i][-阁].

    “抱歉，有事给耽搁了。”

    “回来就好！”伙计前面颠颠地给他们带路，诉苦道：“您这三间房人没住行李却还在，我这也不敢进去乱动，更不敢让别人进，万一丢点东西可说不清楚，是不是？房钱没结不说，三间房空着还不敢用，掌柜这两天是一点好脸色没给我。”

    伙计一边抱怨着一边帮他们把门推开，“您几位收拾吧，回头楼下结个房钱就行。”

    周不措进了自己那间房，喜月去了她和蒋昀住的那间收拾，而蒋昀则去了小白的那间。

    屋里的确还是那样，褡裢挂着，桌上放着书，那本看了一半的《金玉良缘》也还扣放在桌上。

    蒋昀把书拿起来看了几眼，翻开的那页正写到穷书生与姑娘夜会话别，要往京城赶考，二人许诺来日相守三生，绝不相负。

    她弯唇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小白是否看得懂这些。她合上书，与其它书放在一起码齐装进了小白的褡裢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