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警是医院报的。

    当时他们那么多人围在那里，齐贺又浑身是血，医生不报警才怪了。

    于是白辞和张磊回家时在车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转道去了警察局。

    令他意外的是，他们去的时候许抒已经在那里了。

    他现在还未成年，犯了这么大的事，被叫家长也是合情合理。

    许抒原本很客气的在和一个女警说话，转头看到白辞的时候，眼神立马凛冽起来，然后二话不说冲过来狠狠给了白辞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把女警和张磊都给打懵了。

    白辞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许抒尖利的声音：“我和你怎么说的，让你平日里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差点把人打死坐牢，还害了你哥！你哥哥从小身体不好，他要是出了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从小到大，白辞听到的最多的一句前缀就是“你哥身体不好”，好像这是什么免死金牌一样。

    白辞忽略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顶着通红的侧脸，破罐子破摔似的说：“他死了，你们不是还有我吗？”

    “白辞……”张磊知道他在赌气瞎说，连忙扯了下白辞的袖子。

    许抒愣了下，果然怒火中烧，双眼血红的瞪着他，厉声道：“白辞，你就这么想你哥哥死是不是！他对你多好，哪次你犯错他没有帮你说话！你简直狼心狗肺！我和你爸爸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说这样的话来气我们！”

    白辞苍白的扯了下嘴角，突然淡淡说：“那我死吧。”

    张磊心里一紧。

    许抒的话音瞬间止住，有那么一瞬，她好像在白辞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近乎冷酷麻木的淡然，那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漠视。

    “你胡说什么！”许抒的声音都是抖的。

    白辞说：“没有我，你们还有哥哥。你们本来不就只要哥哥的吗。”

    许抒的脸色一白。

    小的时候白辞淘气，就总是听到亲戚们用玩笑的口吻说：“唉你们夫妻俩还是只要羊羊好，羊羊多懂事啊，现在身体也健康。你们工作忙，白辞太淘气了，太费精力了！”

    长大了白辞话少了，他们又会背地里说：“白辞越来越没有礼貌了，还是羊羊懂事。”

    于是“哥哥懂事”就成了白辞童年里面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好像他做什么都不对。精力旺盛的时候被说淘气，成绩好的时候被说抄袭，不淘气了也不在乎成绩了又要说他不思进取。

    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衣服穿反了被同伴嘲笑欺负，还被人用小石头砸破了脑袋。回到家许抒质问他为什么和人打架，罚他不准吃晚饭，尽管后来白霆心软了喊他去吃饭他也硬是扭着脖子没吃，第二天一去学校就把那个用石头砸他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哪怕回家他挨了一顿打，但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所有每次许抒问他为什么总是和人打架的时候起冲突的时候他都觉得好笑。

    他没有可以完全依靠的人，也不要做可怜虫，他可以自己为自己撑腰。

    白辞和张磊被叫到警察局分别做了笔录。

    审讯期间医院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白恙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有点轻微的复发征兆，其他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而齐贺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

    而警方在经过监控调查以及一些人为口述核实了白辞说的齐贺曾经数次跟踪骚扰白恙那些情况后，确认白辞是为了救人才出手打的人，属于正当防卫，并不需要付任何法律责任，很快就将他和张磊释放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许抒也早已经离开去医院陪白恙了。

    张磊的车还停在警局外边，上车后张磊转过头问白辞：“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白辞摇摇头说：“有我爸妈在呢。”

    “谁他妈管你哥。我说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张磊沉着眉看着面色异常难看的白辞。

    白辞笑了下说：“小病。”

    张磊伸手要摸白辞的额头，却被白辞用手臂挡了下来。

    “行了真没事。”白辞沉着眉头说：“就是有些困而已，我病的少，偶尔病一场是好事……”

    说到这里白辞还打了个哈欠，裹紧衣服转过身面对着车窗说：“到我家了叫我，今天麻烦你了。”

    “少说这些屁话。”

    张磊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转头见白辞已经呼吸平缓合上眼睛沉沉睡过去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将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一些。

    *

    白辞浑身酸疼，蜷缩的姿势其实让他睡的不是很舒服，所以他一直是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张磊把他送到后看到他灰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吃点药再睡。”

    他拍了拍张磊的肩，声音还有哑：“这些天真的很谢谢你，磊哥。”

    白辞很少叫他磊哥，只有在心情特别好或者和他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喊着玩，但张磊知道今天的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

    以前张磊觉得白辞很像年少时候的他，叛逆自大，不负管教，能动手基本不会动嘴，总喜欢在一些幼稚的事情上面争高低，少时还干过“劫富济贫”这种傻逼事。

    但现在他又觉得白辞和他是不同的。

    白辞是个非常有底线的人，他并不自大，也不是叛逆，更不是不服管教，而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生活态度。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激起他内心哪点波澜，静的像没有涟漪的死水。

    张磊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是真的不要命，所以才能在每一次斗争里面占据上风。

    张磊很惜命，以前他不明白白辞为什么不惜命，但今天他看到许抒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训斥白辞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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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抒也许是爱白辞的，但就是因为她爱，却又没那么爱，所以才叫人伤心难过。

    *

    今天折腾了那么一通，白辞回到家之后连衣服都没换就关上房门倒头睡了过去。

    冬季的天很冷，没开空调的室内和室外温度没什么区别。

    白辞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好像自己蹲在火边，被炽热的火焰烘烤着浑身的皮肤一样，让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结冰的湖面。

    只有脸上被许抒打过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但这会儿白辞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了。

    他趴在床上，脸颊贴着被子，做了一个梦。

    其实要说梦也算上，更像是又进入了前世的回忆，这段日子梦前世总是梦的过于多了。

    反正除了和傅延川的曾经也没有什么值得令他反复回味思念不已的画面了。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和傅延川运动会初见的时候。

    alpha不知道从哪个拥挤的人群中跑出来，背着明媚的阳光一把将摔倒在地的白辞架了起来。

    白辞平日里不太关注学霸校草圈的事情，对傅延川的记忆止于光荣榜，但光荣榜上面的照片可没有拍出他本人万分之一的好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白辞一开始都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这个陌生的带着一身冷气的alpha从人群里出来，第一个冲到了他面前。

    “刚刚跑完步，不能坐。”

    傅延川的声音很沉，如果那时候的白辞是现在的自己，肯定能够听出他话语里微妙的焦急。

    当时白辞疼的不行，看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alpha的手臂，沉着眉头说：“兄弟，你扶我一把。”

    “我背你。”

    白辞想说不用的时候傅延川却已经倾身在他面前蹲下了下来。

    白辞是个要面子的大男生，总觉得被另一个男生背去医务室怪怪的，他正在思忖间，匆匆赶过来的程越就不由分手地把他连拖带拽的扯到了傅延川身上。

    白辞个子不矮，体重不轻，傅延川却将他背的很稳，哪怕迈出去的步伐急促，也没有丝毫偏移或者踉跄。

    alpha的腺体就在后颈处，明明beta应该是感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的，更何况傅延川当时还贴了隔离贴。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辞就是觉得傅延川身上裹挟着的那股淡淡的冷香气息从相贴的皮肤里渗进了他的骨髓，让他有瞬间甚至忘记了疼痛。

    后来再回忆的时候也只记得这股令人脊背发麻的痒意了。

    白辞被送进医务室之后傅延川就不知道在哪个空隙里面悄悄走了，还是后来白辞自己多方打听，才知道把他送到医务室的那个alpha叫傅延川，是他们年级的大学霸，万千oga的梦中情人。

    白辞为了感谢傅延川的救命之恩，不知道该用什么还人情，为表谢意就对傅延川说，让他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自己。

    说起来江时序还是他和傅延川之间的大媒人，有好多机会都是他给创造的，这一来二去再加上有傅延川的刻意撩拨，白辞这个感情白痴不沦陷才怪。

    很多年之后白辞问过傅延川：“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在运动会之前就在悄悄关注我，所以才能出现的那么及时？”

    傅延川笑了下，没有回答。

    白辞不依不饶，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傅延川才无奈的回答他说：“只是觉得，和你做朋友的话，一定会很有意思？”

    “为什么？”

    傅延川想了下，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白辞虽然觉得自己确实挺帅，但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这种标准的男性长相能够博得一个s级alpha的一见钟情。可那之后不论白辞怎么追问傅延川也不肯说了。

    梦境的最后，是毕业典礼那一晚。

    那天白辞被林淼他们灌的有些醉了，傅延川不让他再喝，说要送他回家，结果途中被白辞给拽到了厕所里面。

    厕所隔间的门一关，白辞就带着一身酒气抱着他不管不顾的亲了过来。

    傅延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眸色一沉就倾身过去将人禁锢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低头狠狠的亲了上去，丢掉了平时的内敛沉稳，热烈的回应着白辞的热情主动。

    他们没有管外面的人是否听见了这里的动静，甚至无暇顾及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亲到最后是白辞喘不上气了傅延川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用粗粝的指腹擦去了他嘴角的水渍，又轻轻抬手摩挲着他泛着红潮的眼尾，哑声问他：“志愿，想好填哪里了吗？”

    白辞微喘着气，故意道：“成绩还没出来呢，你急什么？”

    “我急。”傅延川盯着他，认真的说：“小辞，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年。”

    “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还是我复读你就不要我了，不等我了？”

    其实白辞已经接收到了他话语里的含义。

    傅延川果然说：“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白辞没憋住，哈哈笑起来。

    白辞叹了口气，笑说：“考的还不错，你想考哪里我都可以跟上你。”

    “是我跟上你。”

    “你怎么和小狗一样。”白辞捏他的脸。

    傅延川俯下身亲他，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沉声说：“你的脸怎么那么烫？”

    梦里白辞应该说的是“熟了，让你吃啊”，但这句话就跟卡住了一样，白辞半天没说出口，直到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了，他才深吸口气，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发着呆。

    刚才的声音是……

    白辞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床前的傅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