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汇报案情时候,赵向晚打的就是马虎眼,只提到旧案一桩,需要协助。
卢辉整个心思都被周如兰吸引,赵向晚说什么他都是哼哼哈哈:好好好,没问题,我们全力配合。
可是现在赵向晚问他罗县哪里有好玩的,希望他带她们出去转转的时候,他立刻认真起来——这是递话、示好?
赵向晚态度和煦温暖,眉眼间带着一丝稚气,就仿佛是一个好不容易出差在外,到了一个新地方想要游山玩水的菜鸟刑警。
周如兰傲然而立,抿唇不语,活脱脱一个初出茅庐的千金小姐。
这么漂亮、天真的女人,让卢辉生不出半分防范之心。
卢辉此刻一心只想着怎么讨好周如兰,赶紧回答着赵向晚的话:“有有有,我们罗县有一条君子江,最近县里搞两岸工程,建设得非常不错,我带你们去转转吧。”
赵向晚看一眼周如兰。
周如兰思考片刻,皱眉道:“行吧。不过,我们带了司机来。”
赵向晚笑眯眯地看着卢辉:“卢局,要不就上我们的车,您亲自带我们过去吧。”
卢辉犹豫了一下。
【我上他们的车?】
【这好像不太好吧,总不能一个人不带。】
赵向晚的态度冷了下来,拉着周如兰的胳膊就往外走:“走,我们自己去!”她一边往外走,还一边转过头对潘磊说:“潘主任,你们卢局架子大,还是你陪我们去吧。”
潘磊摸头不知脑,对上赵向晚的视线,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好,我陪你们去……”去,去哪里?他卡住了。
卢辉见势不妙,忙拉开抽屉拿出两个布包放进口袋,将潘磊推开:“潘主任你去安排中午聚餐的地方,这里交给我。”
眼见着周如兰冷若冰霜,人已经走到门口,卢辉连电话都来不及打,只得吩咐潘磊:“你,赶紧通知那边人接待,在君子江码头见面。”
他紧赶几步,走到周如兰身边,笑着说:“在周警官面前,我卢辉哪里敢摆架子?刚才只是想着怎么好好接待一位。既然你们带车来了,那正好,我陪你们去走一走。”
赵向晚这才转怒为喜:“行,那就走吧。”
三人肩并肩走出局长办公室,一路上遇到公安干警,都投来心照不宣的目光。
【哪里来的两个女警?这么漂亮!】
【狗局长又要祸害女人。】
【啧啧啧,卢局亲自陪同,待遇不低啊?不愧是从省城过来的人。】
潘磊一直跟在三人身后,赵向晚冲他使了个眼色:“潘主任,卢局的话你没听到?安排呀。”
潘磊如梦初醒,一颗急跳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妈的,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我,我这就和许黑脸打电话,他徒弟胆子太大,我他妈真的心惊肉跳。】
周如兰负责牵引卢辉的注意力,低声与卢辉交谈,以问话为主。
“你们局里一共有多少人?”
“分多少个科室?”
“刑事案件多不多?”
这些问题都与工作有关,卢辉必须专心才能回答。他现在一心想在周如兰面前刷一波好感,丝毫不敢松懈,一边思考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不知不觉间随着两人走到公安局门口。
一辆星市牌照的吉普车就停在门口。
赵向晚拉开车门:“卢局,委屈您和周警官坐后排啊。”
卢辉正在想着怎么与周如兰继续拉近关系呢,眼看着周如兰已经上了车,他弯下腰,将头探入车内,毫不在意地笑着说:“这有什么?只要周警官不嫌弃,我坐哪里都……”
他突然定住身形。
除了司机之外,副驾驶还坐着一名男子。
季昭侧脸似皎月当空,却连头都没有回。
【不对呀,前排怎么有人?】
【难道后排坐三个?】
【这,不太好吧……】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推来,卢辉被赵向晚一把推进车内。
赵向晚快速坐进车内,右手一抬,一块手帕顺手塞进卢辉嘴里。周如兰与赵向晚一左一右,将卢辉的双手反剪,手铐瞬间铐上。
“轰——”
汽车油门一加,快速起步。
车窗外,熟悉的公安局大楼在不断后退。
卢辉甚至看到一个个身穿制服的、熟悉的身影在冲着自己挥手,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容,似乎在说:局长好艳福啊,和两个女警坐后排。
这种艳福,谁要啊?!
“唔唔唔……”
卢辉开始剧烈挣扎。
【这是劫持!】
【我是公安局局长!你们不要命了!】
【救命,救命!你们这群蠢货……】
赵向晚抬手成刀,劈在他后颈。
卢辉向后一仰,陷入昏迷。
赵向晚快速卸下他腰间从不离身的手.枪,顺手丢给季昭。
车上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向晚说:“快开!”
祝康一话不说,油门踩得飞起。他牙关紧咬,目光盯着前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开!赶紧把卢尚武带回星市。
周如兰看一眼瘫坐在后座的卢辉。
三十多岁年纪,微胖,但没有小腹,身形保持得不错,满脸官威,看得出来是个注重个人形象的领导。
周如兰长吁了一口气,对赵向晚说:“我们出来了?”
赵向晚轻轻一笑:“当然。”
周如兰不放心地问:“他们不会发现不对,派人出来追吧?如果交警设卡,我们恐怕也跑不了。”
赵向晚说:“我们是从公安局里大摇大摆出来的,谁敢阻拦?再说了,不是还有潘磊遮掩?大家都以为卢局是陪我们两个美女刑警出来转悠呢。”
听到“美女刑警”这四个字,周如兰越想越气,狠狠地啐了卢辉一口:“不要脸!还想讨好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赵向晚知道她气愤,轻声劝解:“为了完成任务,有些小节就不必计较。正因为我们是女性,而且是漂亮女性,这才降低了卢辉的警惕心。不然,你以为我们能够这么顺利地把他带出来?”
祝康一边开车一边说:“两位辛苦了,回去之后我请你们吃饭。”
为了他的事情,大家一起奔波,这个情,祝康记下了。
赵向晚“嗯”了一声,“吃饭,是肯定要吃的。只不过,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周如兰接过她的话,看着昏迷中的卢辉犯了难:“是啊,咱们这算是违规拘人,回去之后免不了会被批评。不过,卢辉是卢尚武,这一点跑不了。强制传唤到局里接受审讯,也能说得过去,但怎么让他和龚四喜招认罪行?还得琢磨。”
赵向晚的脸上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谁说违规拘人了?我们这是私人请卢局长到市局参观交流,他是自愿跟我们出来的。”
周如兰马上反应过来:“对!我可以证明卢局是自愿的。”
祝康迅速反应:“当然是自愿。”
就连坐在副驾驶的季昭,都点了点头。
一路狂奔。
中午肚子饿了大家也顾不上吃饭。
没有离开罗县时,每个人的弦都是绷紧的。
只有到达星市,才算安全。
一个多小时之后,卢辉醒来。
窗外景色不断变化,车速飞快。
车辆的颠簸、轮胎的摩擦声告诉他,他还在车上。他没有喊叫,而是坐直身体,察看四周。
嘴里的手帕虽然香风袭人,可是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却令他感觉非常不好。
他进公安局走的是党政文职路线,并没有在刑侦一线做过实事,但因为与龚有霖沆瀣一气,也听说过他们背后整人的那一套。
听说,和亲身感受,完全不是一回事。
卢辉摇头晃脑,直翻白眼,用眼神祈求赵向晚取下他嘴里的手帕。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赵向晚示意周如兰看好他,免得他狗急跳墙、跳车找死,这才取下卢辉嘴里的手帕。
到底是在系统内当领导的,处变不惊。卢辉一边活动僵硬的脸部肌肉,一边打量着吉普车内的四个人,心中暗自思索。
可以肯定的是,赵向晚、周如兰出示的介绍信、警官证不是假的,他们不是绑匪。那剩下的要么自己犯了事,要么政治对手动用非常规手段,将他强行拘捕。
【既然不是绑匪,犯事或者政治斗争,都不怕。】
【老百姓可能怕警察,但我是在系统里混的人,什么都讲流程、讲法制。哪怕他们是重案组刑警又怎么样?一样得按照规则来。】
想到这里,卢辉问:“刑拘令呢?”
赵向晚:“什么刑拘令?”
卢辉咬牙道:“你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想带走我这个局长?你们好大的胆子!”初生牛犊不畏虎,这群年轻人可真是敢!
赵向晚微微一笑:“不是卢局说要带我们参观罗县吗?我和周警官投桃报李,也带您去参观参观我们星市嘛。”
卢辉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向晚:“你,你这是变相绑架!”
赵向晚不急不慢:“这算什么绑架呢?您不是很热情地送我们出来,还嘱咐潘主任处理好局里事务,你送我们走一趟星市?”
卢辉瞳孔一缩:“潘磊是你们的人?”
赵向晚点头:“对,他听我的。”
卢辉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飞速思考对策。
【潘磊背后是谁?】
【是谁要搞我?乔健、刘锁柱,还是李副县长?】
【我下台了,难道潘磊就能上去?可笑!】
他认真打量着赵向晚:“赵警官,你们这是打算对我做什么吗?你还年轻,不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你上面的人吩咐你把我带回来,但你什么手续都没有,出了事他把责任都往你身上一推,他升官发财,可是你、你们的政治前途全没了,可惜啊。”
赵向晚皱了皱眉:“是吗?”
卢辉说:“你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我保证配合你的工作,绝对不做任何反抗。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打算到你们刑侦大队参观一下,怎么样?”
赵向晚意有所动:“看你还算老实,那我就和你说实话吧。”
卢辉屏住呼吸,认真倾听。
【是谁?是谁想要搞我?只要她告诉我,我就有办法应对。】
【县城我好歹经营了这么多年,没有靠山哪里能上台。】
赵向晚随意道:“具体名字我不能说,不过呢,可以给你提个醒。”
卢辉被她勾得心痒痒,急切地问:“行,你说吧。”
赵向晚煞有介事:“县领导。”
卢辉恍然,眼中怒意横生。
【妈的,果然是李立民!】
赵向晚心里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李立民副县长,看来是个好领导。
知道对手之后,卢辉开始飞快地思索。
赵向晚看他安静下来,用商量的口气说:“我给你打开手铐,不过你得老实一点,行不行?”
卢辉现在笃定是政治斗争之后,就不再害怕。他反过来还安慰赵向晚这只“菜鸟”刑警:“当然,你待我以诚,我也会尽力配合。”
坐在前面专注开车的祝康叹为观止。
赵向晚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实在是常人拍马都赶不上。
她若想和谁成为朋友,那个人能对她掏心掏肺。
谁若成为她的敌人?必将万劫不复。
想到会议室里与龚、卢两家人的交锋,祝康热血沸腾,干得漂亮!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到达。
卢辉一路上与赵向晚有来有往地聊闲天,卢辉自认为将前因后果了解得一清一楚,思考好了对策,对赵向晚这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菜鸟印象很好。
殊不知,他的底已经被赵向晚挖了个底朝天。
吉普车停在市局停车场,五个人下了车。
赵向晚与周如兰依然一左一右将卢辉夹在中间,但行动上却言笑晏晏:“卢局,请参观一下我们局。”
卢辉既没带手铐,也没被绑,很顺从地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
季昭看一眼赵向晚。
【我先回家做饭,你快点回来吃。】
赵向晚摇摇头:“估计没空吃饭。”
12小时的传唤时间限制,必须争分夺秒。
季昭有些心疼,但依然理解。
【那我回四季,让大厨给你炖汤。】
赵向晚说:“好。”
若不是遇上季昭,赵向晚真无法想象怎么与另外一个男人朝夕相处、共同生活。
季昭虽然不会说话,但他懂她,理解她的工作,尊重她的选择,随时随地与她共同进退。
这一回罗县之行,虽然季昭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但有他陪在身边,安心。
祝康转过头,笑了笑:“季昭你饿了没?要不要就到食堂对付一口?”
刑警审案,有时候忙起来真的是一边端着饭盒吃,一边工作。没办法,时间不等人。季昭摇摇头,与大家挥手道别离开。
祝康这一转头,卢辉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啊!”
卢辉整个人陡然一惊,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
祝康与卢辉目光相对。
杀害全家的凶手,就在眼前!
刚才专注开车,祝康不敢转身,怕心神受影响。
此刻终于脚踏实地,踩在了市局的水泥地上,祝康终于见到了卢辉,哦不,卢尚武。
一十年过去了。
岁月在卢辉脸上刻下了痕迹。
三十六岁当上县城公安局的局长,多么风光!
他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旧案重审?
呵,当然,能够当上公安局局长,那桩灭门惨案所有的卷宗已经都被毁了吧?
若不是赵向晚从赵大翠那里问出三村湾的来历,若不是周如兰协助查出户籍资料,若不是会议室里对那三个老人进行强势审讯,恐怕……这两个人就藏在公安系统,继续为害一方。
卢辉面色苍白。
【太像了!】
【真是像。这张脸简直一模一样。】
【为什么时间过去那么久,旧案侦查人员已经全部处理好,卷宗档案全都烧了,我却还是忘不了这张脸?】
【是了,当时龚四喜砍他堂叔的时候,正好一道闪电劈下来,我把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祝康看着卢辉的脸色渐渐变白,有心想要刺激他几句,却又害怕打扰了赵向晚的审讯节奏,于是看了赵向晚一眼。
赵向晚轻轻摆了摆头。
祝康知道这代表还不到时候。
刚才车上赵向晚与卢辉寒暄,半点没提龚大壮灭门惨案,祝康就知道,赵向晚另有安排。
雷霆一击,方有奇效。
祝康深吸一口气,转回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再看一眼卢辉,祝康就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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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卢辉看祝康面无表情,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
【别自己吓自己。】
【世界之太,无奇不有,只是一个长得像龚大壮的司机罢了,我怕什么?】
终于完成心理建设,卢辉有了闲心参观星市公安局,一边走还一边与赵向晚闲聊。
“这就是你们上班的地方?也不算大嘛。”
“局长办公室在哪里?是不是该与你们局长打个招呼?”
“记得啊,只有十一个小时,到了时间要是不让我走,你们就被动了。”
赵向晚将卢辉送到传唤室,对负责看守的公安干警使了个眼色:“大人物,不要和他说话。”
离开之前,赵向晚看着卢辉,态度温和:“卢局,委屈你先在这里待一下,我去向我们局长汇报情况。”
卢辉自认为已经把握住了这些刑警菜鸟的脉,假装大方地说:“行,赵警官你去吧,我会尽力配合你的工作。不过,别忘了和我办公室的任阳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赵向晚点了点头:“行,我记得的。”
接下来,赵向晚与祝康、周如兰一起,来到许嵩岭办公室门口。
敲了敲门,许嵩岭第一时间打开了门,沉着脸,压低声音:“进来!”
还不等赵向晚汇报,许嵩岭便吼了起来:“赵向晚,你好大的胆子!”
潘磊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哆哆嗦嗦地汇报,听得许嵩岭胆战心惊。
找潘磊让派出所连夜查户籍资料?这个没有问题。
找来当年涉案人的家属进行讯问,这个也没有问题。
不到一个小时,龚四喜下落找到,此人摇身一变成为汽车站派出所所长,正在星市四季大酒店逍遥快活,让局里派人去把他带回来喝茶?行,这个许嵩岭也配合了!
可是……迅速找到第一名杀人嫌疑人,卢辉、卢尚武,发现他是现任罗县公安局局长,什么请示汇报都没有,直接闯进局里带人出来?
太狂妄了!
卢辉是谁?党的干部!
别说还没有查清真伪,即使是真的,也得先作出党纪处分,再移交行政机关和司法机关进行处理。
公安机关要对他进行传唤,需要与相关部门协调,走正规流程,哪能说带走就带走?
从星市到罗县,跨地域侦查,赵向晚怎么敢这样特立独行?
赵向晚知道许嵩岭会发火,趁他还没开口之前,先说:“许局,你赶紧弄一张传唤证给我,我去补一下手续。”
许嵩岭咬着牙:“你,你……”
赵向晚催促他:“我刚刚把卢辉忽悠好了,他愿意配合我们调查。快快快,补一个传唤证,先保证程序合规先。”
许嵩岭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打了个电话,处理完一系列流程之后,赵向晚拿着新鲜出炉的传唤证,回到传唤室,让卢辉在上面签字。
卢辉刚要开口问,赵向晚冲他眨了眨眼睛:“放心,放心,你配合我们工作,我肯定也满足你的要求。刚刚我已经和任阳打了电话,把你交代的话都告诉了他,他说让您放心。”
卢辉这才放下心来,看着传唤证上那刺眼的“犯罪嫌疑人卢辉”这七个字,他皱了皱眉,嗤笑一声:“为了搞倒我,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他大笔一挥,签下自己名字,签完字之后,将笔一放,闭目休息。
【不管是捏造了什么事实,这十一个小时休想让我说出一个字。】
【省城公安局又怎么样?罗县归岳州地区管辖,星市公安局根本没有这个权利对我指手画脚。】
【等我出去,立刻弄死那个李立民!】
赵向晚拿着传唤证走出来,室外是明媚的阳光。
美丽灿烂的阳光之下,怎么还会有如此的黑暗与罪恶呢?
再走进局长办公室,许嵩岭正在对着祝康发脾气。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是警察,警察办案要严格按照法律、法规、章程行事,不能突破法规允许的范围。”
“龚四喜就是龚有霖?卢辉就是卢尚武?你们的证据呢?”
“你们应该先回来汇报,等我们和省厅、岳州地区公安机关协调,再做下一步行动!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们非常被动?”
祝康缩着脖子承受着许嵩岭的怒火,还不忘护着周如兰。
“许局,你要骂,就骂我吧。周如兰也是没办法,她其实也提出过这个方法太过大胆,但是我报仇心切,所以没有听她的。都是我的责任,要处分,就处分我一个吧。”
许嵩岭冷笑一声:“还挺讲义气?”
赵向晚推门进来,打断许嵩岭的话:“许局,现在时间紧张,大家都别浪费时间。我先简单和您汇报一下我的计划,这个案子很大,大到恐怕市局都兜不住,还得请求省厅支援。”
许嵩岭将信将疑:“不是一十年前的灭门凶杀案吗?怎么需要省厅支援?”
赵向晚摇摇头:“灭门凶杀案只是冰山一角。关键是当年十六岁的敢杀人的少年,不仅成长起来,而且进入公安系统。那股子凶煞之气,在制服的包裹之下,越发嚣张跋扈。三村湾涉黄、赌、毒、拐卖人口,这一点龚长水已经供认不讳,我们原本打算与罗县公安局联动采取行动,现在看来,万幸我和祝康、周如兰跑了这一趟。否则等到电话一打,三村湾所有犯罪分子将会一跑而空,警方必定会无功而返。
为什么呢?因为三村湾归汽车站派出所管辖,派出所所长龚有霖就是当年犯下命案的龚四喜;他与另一个凶手、罗县公安局局长卢辉一丘之貉,党羽无数。三村湾在他们的保护之下,黑色产业日益发达,当地老百姓愤慨不已,却苦于上访无门。”
赵向晚的双目一眯,闪过寒光。
“您知道吗?我与汽车站红玉副食店老板娘聊天的时候,曾说过三村湾有被拐妇女,想要报警,她吓得脸都白了,指着头顶说,别报警,因为他们上面有一把保护伞。”
赵向晚的声音越说越大。
“保护伞?!当年武建设那把巨大的保护伞,我们都不怕,难道小小一个罗县,一个汽车站派出所的保护伞,我们就怕了吗?”
许嵩岭看着眼前这个如宝剑出鞘,寒光闪闪的赵向晚,胸中激荡。当年那个苦苦寻找亲生父母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许嵩岭不想让她太骄傲,没好气地说:“你还打算对我用激将法?我告诉你,没有用!”
赵向晚抬头挺胸:“没有。我不是要用激将法,我是实话实说。我入行的时候,您对我说过,警察职责,就是惩恶扬善。如果不能将龚有霖、卢辉这样的恶人绳之于法,如果不能保护一方百姓平安,我们对得起身上穿的制服吗?”
许嵩岭抬起手,真的是被她征服了:“行行行,你已经出师了。说吧,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赵向晚道:“龚四喜的父母、卢尚武的母亲,应该很快就能送到市局。他们与龚大壮有旧情,至少还知道心虚,我打算先审他们……”
许嵩岭打断她的话:“什么?你把龚四喜的父母、卢尚武的母亲都请到这里来了?怎么来的?”
赵向晚说:“汽车站派出所的人派车送来的啊,我让他们送来的。”
许嵩岭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今年刚入职的刑警,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赵向晚微笑:“我代表正义嘛。”
许嵩岭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让她单飞,她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她的师父呢?
许嵩岭唉声叹气:“好好好,你只管去做,我找省厅领导汇报,想办法给你处理程序问题去。”
赵向晚道:“师父,不只是程序问题。我们得双管齐下,我这边开始审讯,由一十年前的旧案入手对龚、卢两家进行审理。你让省厅的人出面,根据龚长水的证词,先找到三村湾的书记卢国良,让他老实交代问题,再派特警全面清理三村湾的黑势力。我听人说了,卢国良这个人良心还没有完全坏掉,他有个宝贝小孙子卢天赐在读小学,你懂吧?”
许嵩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手作势要打她。
赵向晚不闪不避,目光沉静。
许嵩岭收回手,叹了一口气:“放手去做吧。”
赵向晚立定,敬礼:“是!”
祝康、周如兰紧随其后,齐声道:“是!”
走出局长办公室,三人对视一眼。
周如兰:“许局发脾气的时候好吓人。”
祝康:“向晚你胆子真大,连许局都不怕,还敢指挥他做事?”
赵向晚眨了眨眼睛:“我代表正义嘛。”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在走廊回响。
屋子里的许嵩岭听到了他们的笑声,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拿起电话:“汪厅长,是的,我是许嵩岭,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正义,需要大家一起维护。
回到重案一组办公室,高广强丢给他们三块方便面:“饿了吧?赶紧吃吧。”
油炸面饼,开水一泡香气四溢,再加上调料包,对一直饿到现在的三人来说,简直是美味。
祝康拿出三个人的饭盒,很殷勤地帮赵向晚、周如兰都泡上方便面。
赵向晚赞许地说:“挺勤快呀。”
祝康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俩为了我的事奔波这么久,我只是帮你们泡个面,应该的,应该的。”
三个人捧着方便面开始吃。
高广强敲了敲小黑板,所有成员就位。
“滋溜——”声里,浓郁霸道的方便面香味中,重案一组的碰头会开始。
朱飞鹏说:“龚四喜的父母、卢尚武的母亲,都已经在传唤室休息等待,面前状态良好。送他们来的派出所同志我已经把他安顿好,总不好让远道而来的同志马上回去,对吧?”
赵向晚埋头吃面,正吃得起劲,听到朱飞鹏的话,抬起头来:“派出所来了几个人?”
朱飞鹏说:“三个人。”
赵向晚笑了:“没想到,派出所里不服龚所长的警察还不少啊。你让他们安心住下,明天一早和我们一起出发吧。”
朱飞鹏愣了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出发,为什么?”
赵向晚态度很笃定:“指认现场嘛。”
祝康惊喜得连面汤都不喝了:“他们今天一定能认罪?”
赵向晚点头:“必须的。”
祝康对赵向晚有无比的信任,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的,祝康恨不得把她抱起转几个圈:“向晚,你太厉害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向晚喝了一口面汤,微辣的口感,很舒服。
“先从卢富强开始吧,你去和他说说家里的情况,把另外两个人的辉煌故事好好给他讲一讲。”
人的嫉妒心理,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利用得好,卢富强将是一把利器,能撕开龚四喜、卢尚武的伪装。
祝康一想到卢富强已经被家人报失踪人口销了户,心里便觉得解气,反手一抹嘴,站起身来:“好,先听听他的想法。”
赵向晚看一眼周如兰:“你去宿舍休整一下吧,让朱飞鹏来参与审讯。”
“好。”周如兰没有矫情推辞。
她奔波了一整天,一身早就粘呼呼的,难受得要命。她先前在金莲湖派出所做档案管理的时候,一心想要来前线搞刑侦,没想到一参与进来就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说实话,真累!
不过,赵向晚与祝康不喊苦、不喊累,一心只为早日侦破案件,这种精神让她很感动,她补充了一句:“我洗个澡马上就回来,帮你们整理资料。”
赵向晚微笑颔首:“好啊。”
连卢辉都要在口袋里藏金饰巴结讨好的官家千金小姐,能够与大家在一线奋斗,已经很不错了。
高广强看着赵向晚从刚入职的菜鸟,逐渐成长为颇具大将风度的领羊,内心很欣慰,问她:“向晚,我们呢?你准备怎么安排我们?”
刘良驹也说:“对啊,向晚,你不是要抢时间、抢进度?咱们平行进行,各自分工嘛。”
赵向晚沉思片刻,开始安排每个人的工作。
“老高,你去传唤室和卢辉卢局长聊聊天,给他送包方便面去。他是靠老丈人发家的,和李立民副县长关系很紧张,你可以侧面打听一下他与家人的关系。”
高广强很爽快地回应:“行嘞~”
“刘良驹、黄元德,你们去传唤室和龚大利、孙友敏聊聊天,也送点吃的、喝的过去。让医务室的人去测量一下老人家的血压与心跳,对健康进行评估,免得到时候讹我们。”
刘良驹、黄元德迅速直立:“好!”
赵向晚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哦,对了,老高,龚有霖呢?”
高广强哈哈一笑:“忙忘记了吧?你让我们把他从四季大酒店带回来喝茶,许局说与其打草惊蛇把他请回来协助调查,不如派人跟着。放心,我们和酒店的卢经理打过电话,他们一行有四个人,保证让他们在酒店宾至如归,绝不让他们出去。”
赵向晚问:“一行四个人?是哪四个?”
高广强说:“除了龚有霖之外,还有三个都是三村湾的人,一个叫龚一夏,一个叫龚一秋,一个叫卢尚文。”
赵向晚笑了:“行,你搞个传唤证,把他们都带回来吧。一家子整整齐齐,挺好的。”
高广强道:“那我请示一下许局,让重案三组协助办案。涉案人数太多,咱们一组人手不够。”
安排下去之后,各行其事。
祝康、赵向晚、朱飞鹏三人在审讯室里再一次见到卢富强。
卢富强可怜巴巴在看着眼前身穿制服的刑警,急切地询问:“你们回小湾村了吗?我爸妈还好吗?”
祝康不慌不忙,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桌上,从档案袋里取出从汽车站派出所带出来的户籍资料复印件。
卢富强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不知道祝康此举是什么意思,但是卢富强却感觉到心脏跳动得像擂鼓一样。
祝康找出卢富强的资料,念了起来。
“卢富强,1959年生,你是家中老大,底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对吧?”
卢富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
祝康抬起头,看着眼前卢富强:“你1977年离家出走,再无音讯,十八年过去,就没想到家里会有什么变化?”
卢富强眼圈一红,思乡之情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我,我做梦都想回去的!可是我不敢。我从县城回小湾村,一定得经过酒湾村,龚大壮家那栋青瓦房在太阳光的映照之下亮闪闪的,我害怕!再说了,我晚上做噩梦会拿刀满屋子转,我怕我害了爸妈,还有我弟弟妹妹。”
祝康问:“你连信都没有寄回去过?”
卢富强摇摇头:“前几年我寄过信回去,可是后来我杀了阿霞,我东躲西藏,过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我不敢写信。”
祝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以为,你不闻不问,他们就会一直都在原地等你吗?”
卢富强呆呆地看着他,一丝不祥的预感像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一把捏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胸口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卢富强艰难开口:“他们,他们还在吗?”
祝康看着卢富强苦苦挣扎的模样,内心无比畅快:“你说呢?”
卢富强恨不得跪下来祈求他,可是他身体被束缚住,无法从椅中站起,他只能缓缓举起双手,高高举起,做出哀求的姿势。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知道,我年少时杀了你姐,我罪孽深重,死一万遍都没办法赎罪,我真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后悔。我没办法睡整晚觉,我时常梦游,我不可能结婚生子,我用这一生忏悔,我是个罪人!”
对家乡、对亲人消息的渴望,让卢富强恨不得匍匐在祝康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告诉我,我爸妈、我弟妹他们现在到底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