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郎活着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子,同乡邻里皆过来看稀奇。
听到小子提起他在石坪那边的遭遇,人们啧啧称奇,都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这些生长在乡下的人,成日在地里刨食,有些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现在听他说起在金林的见识,个个都不信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穆三郎也有些小激动,说道:“听说俞州和东州等地全部都把土地下放给老百姓了,现在那帮土匪已经打到了定都,准备来打我们梁州,也是要把梁州的土地从豪绅手里夺下来分给当地人的。”
邻里江婆子道:“三郎可莫要哄我们,土匪哪有这般好的菩萨心肠?”
穆三郎道:“也不尽是土匪,俞州还有天子册封的镇国大长公主在,两州是她的管辖地,我还听金林那边的人说,俞州现在已经在开办学堂了,每个县都有,且还是免束脩。”
众人七嘴八舌,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觉得他能活着回来诓骗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不止他的遭遇在村里是奇闻,其他折返回乡的战俘也把自己在金林那边的经历同当地人讲述,听得人们半信半疑。
也有逃回军营里的战俘被寻去问话。
青州那边的柳承致听到战俘们的传言,根本就不信这事。
亦或许,不是他不信,而是认为那些传言会对当地产生负面影响。
没有什么话题比土地更容易引起人们的讨论,这几千战俘的回归仿若瘟疫一般,激起了州里的百姓议论。
他们犹如蒲公英的种子,有的撒落在乡村,有的撒落在城市,有的撒落在军营里,随着人群流动,把话题带得越来越远,引起了大部分人的议论。
这事搞得手里握有土地的豪绅们人心惶惶,不少人开始筹谋出逃,也有人去问衙门。
梁州的高层为了安抚人心,开始对那些战俘下手,进行逮捕拘押。
才平安逃回家中的穆三郎听到风声,迫不得已离家避难。
蔡婆子苦不堪言,哭道:“我儿真是命运多舛,这一去逃难,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穆三郎安抚道:“阿娘且宽心,待我避了这风头,就会回来看望你们。”
穆老儿握住他的手,“路上可要小心些,最好是离开梁州,躲得越远越好。
穆三郎点头,“儿不在的这些日,爹娘可要照顾好自己,若是俞州军打进来了也莫要怕,他们不会杀百姓。”
穆老儿红眼应道:“你只管去避风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等着你回来。”
纵使他们再舍不得分离,也没得保住他的办法。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除了逃跑,确实找不出别的法子了。
穆三郎告别二老,怀揣着郁闷的心情离开了这个生养他的地方,重新踏上了逃亡之路。
他才逃走没两日,当地的官差就来抓人,把家中翻了个遍。
穆家老两口被一番盘问,只说穆三郎前两天外出不告而别。
当地乡邻同情他们家,也跟着隐瞒,这才把官差打发走了。
待那些人离开村子后,穆老儿唉声叹气,邻里说道:“三郎说的那些话想必都是真的,若不然衙门跑来捉什么人?”
江婆子:“倘若俞州军入了梁州能把土地打下来,那我们梁州人还反抗做什么,不是拦自己的生计吗?”
“对啊,多半是因着这茬儿,上头才来抓人堵嘴的。”
人们窃窃私语,对衙门捉人的举动颇为不耻。
那些士兵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回来了,结果却连家都不敢落脚,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跟穆三郎同等遭遇的战俘们东躲西藏,实在没有去处,只得狼狈逃出梁州,去往定都投诚寻求出路。
穆三郎几经周折才侥幸出了梁州,在前往定都的途中碰到了两个跟他一样逃出来的同伴。
之前他们在金林修路时认识对方,提起回家的遭遇,无不气愤。
现在有家不能归,看不到前程,孟小同问起穆三郎的打算,他说要去定都。
孟小同也是这个打算,于是三人结伴而行。
不少逃出来的梁州兵又再次回到了放他们回去的地方,因为确实没有去处。
他们寻到太守府要投诚,把郑曲给气笑了,骂骂咧咧道:“这群王八羔子,合着是赖上我们俞州了。”
金鸣看向赵雉道:“赵州牧,他们是不是梁州那边来给我们下套子的?”
赵雉:“见一见也无妨。”
前来投诚的战俘们说起自己回去的情形,几乎都是大同小异。
赵雉正愁没有好办法突破阻拦在九原的奉月门,问起他们奉月门背后的情形。
那道门是定都通往梁州的天然屏障,它处在两山峡谷间,大军如果要进去,必过奉月门,除了强攻外,几乎是捡不到任何便宜的。
有战俘是九原郡人,知道奉月门的地理形势,大致画了一下两山的布局,除了官道外,确实极难进去。
这些战俘被另外安置。
甘宗群站在军事沙盘前,捋胡子道:“奉月门易守难攻,有两山做屏障,且山峦崎岖,实难攻入。”
赵雉看着沙盘上的山峦,摸下巴道:“若是用火攻呢?”
甘宗群:“???”
赵雉指着奉月门道:“两座山既可以成为他们的屏障,我若把山头给焚了,他们又当如何?”
郑曲皱眉道:“烧山?”
赵雉:“既然官道是唯一的入口,就不能用火药桶去炸,若是把那些山石炸下来堵了,到时候我们自己也进不去。
“奉月门前的全是石头,没法挖地道,附近也没有水源,若是强攻,对我们着实不利。
“唯有火攻,能把他们逼出来应战,一旦山头起火,梁州兵镇守在奉月门反而是死路。”
这一分析颇有几分道理,人们看着军事沙盘陷入了沉思。
为了确认火攻是否可行,次日赵雉和平头他们带着定都的本地人亲自去了一趟奉月门那边。
他们在定都与梁州边境穿行,看到一个小村庄,便入村子询问当地人。
村民领着他们去河边,说对面就是朝云山,也就是拦在奉月门旁的屏障。
定都与梁州以玉溪河为交界,那河极其宽阔,有两丈远,水流得湍急。
赵雉用官话问:“山里可住得有人家?”
村民应道:“没有,现在冬日,也很少有猎人进山。”
赵雉又问:“奉月门那边有人户吗?”
村民指着看不到头的河流,“整座山头都是一条长长的官道,中间有驿站,过了驿站再往里走,就是一片平原,那里就是九原城。”
赵雉望着河对岸,通常河边的风要大些,随口问:“这个时节吹的是哪个方向的风?”
村民答道:“北风。”
平头冷不防道:“北风好。”
赵雉瞥了他一眼,接下来他们又在周边逗留了半天才作罢。
北风的方向正是往奉月门那边吹的,如果他们放火烧山,风势把火苗往官道那边引,不知那帮梁州兵又作何打算?
回去后赵雉同甘宗群讨论用火攻的可行性,准备重兵驻扎在奉月门附近守株待兔,再派兵到玉溪河放飞鸟到对岸山上引火,利用北风的风势把镇守在奉月门的大军逼出来。
放火烧山委实阴损,却是因地制宜的最佳夺取方法,能极大地减少士兵伤亡。
甘宗群对此并无异议。
奉月门绝对不可能成为阻挡他们前进的障碍。
商定后,大军前往奉月门那边安营扎寨。
镇守在此地的苏将军接到俞州兵来了的消息,当即便打算搞突袭,利用冬季的北风优势对俞州兵大营进行火攻。
不曾想,赵雉先他们一步领着土匪们前往玉溪河,架起飞鸟放飞到朝云山。
那飞鸟乘风而行,在风势的助力下飞上高空燃烧完火药后随意坠落,在山林里爆炸。
猝不及防听到爆炸声,把奉月门镇守的梁州兵吓了一跳。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爆炸声响起。
前方的俞州兵听到声响,甘宗群看向迎风飞扬的赵旗,说道:“把网撒上,晚上应能抓兔子了。”
他们安营扎寨的大营是有讲究的,特地选在避风的地方,以防引火烧身。
十多只飞鸟在朝云山爆炸,开始烧了起来,那些起火点经过了深秋的干燥,在火药的助力下燃烧得极快。
山中的不少鸟雀受惊一窝蜂飞走,很快空中冒出浓烟。
奉月门的士兵看到山上浓烟滚滚,顿时便明白了什么,连忙上报。
苏将军气得肺炸,破口大骂道:“那帮狗日的土匪,阴损至极!”
下属们慌了神儿。
冬日里有北风助力,倘若火势烧过来,守在奉月门的将士就全完了。
可若退守回九原城,就白白便宜了外头的俞州大军;可若冲出去,他们肯定已经等着守株待兔了。
梁州兵被架到了火堆上炙烤,进退皆不是。
山里十多处着火点在风力的影响下迅速燃烧,赵雉等人撤退。
大片浓烟吹向了奉月门那边,人们看着头顶上的乌烟瘴气,无不人心惶惶。
退守,则奉月门失守;打出去,则受伏击。
怎么选都是一道送命题。
苏将军着实被赵雉的不讲武德气得够呛。
倘若这个时候打出去,只怕有去无回。
一来外头那些敌军就等着他们落网,二来退守回去等着他们的则是满山头火焰。
前后都是死。
最终苏将军权衡局势,决定撤退回九原城保住实力要紧。
梁州兵陆续撤退,外头的甘宗群大军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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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足足烧了四五天才被一场连绵小雨熄灭。
梁州兵引以为傲的屏障就这么被赵雉用卑鄙手段给化解了,不损一兵一卒顺利过奉月门。
接管下奉月门后,大军抵达九原城,该城比石坪郡好进攻多了。
城里的老百姓得知俞州军打过来,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发慌。他们既期待又害怕,期待之前战俘们的传言是真的,又害怕俞州兵入侵后烧杀抢掠。
两种矛盾情绪交织,备受煎熬。
随着第一声火药桶投掷向城门的轰炸声响起,这场夺取梁州的战役正式拉开了序幕。
赵雉这些人已经对攻城麻木了,就跟战争机器一样,从最初夺永庆到攻俞州,再到东州金林等地,一场又一场攻城战役,对他们来说犹如家常便饭。
跟着打过来的士兵们从伍长、什长、队长、屯长……一步步往上升迁。
完善的奖罚机制给士兵们足够的空间往上攀爬。
再加上有火药助力,打仗比对方要省力许多。
丧失屏障的九原在火药的进攻下根本就无法抵挡,纵使苏将军再有谋略,也扛不住那帮土匪不讲武德狂轰滥炸。
用冷兵器抵御火器,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
上次赵雉在石坪受过伤,军医让他莫要动武,毕竟伤口愈合后也需要养阵子才行。
他听人劝吃饱饭。
梁州六郡,接下来还有五郡要打下来,能多养阵就多养阵。
这次土匪们没有放飞鸟,还是讲了点良心不伤及无辜,虽然那点良心并不多。
强攻九原城到第三日,梁州兵扛不住轰炸,被暴力破城。
大军攻进城百姓们关门闭户,但凡能把大门窗户抵死,纷纷用家具阻挡。
这些年他们过惯了太平日子,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大好,但总归来说没有受到战乱侵害。
如今俞州兵打进来,不禁对未来堪忧。
外头喊杀声连天,时不时传来爆炸声,唬得院子里的狗都夹着尾巴躲进狗窝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不知是谁家养的一只公鸡受惊飞到了大街上,看到拼杀的人们,被惊吓得到处乱窜。
那只公鸡一路“咯咯”扑腾逃亡,明明没有人去追它,却慌乱不已。
一支火药箭射击而来,发出的爆炸声把大公鸡吓着了,扑腾高飞到了某家的屋顶上。
底下惶恐的人们忽然听到屋顶上传来的“咯咯”声,全都忍不住仰头张望。
那只大公鸡委实被吓得够呛,不敢到处乱跑了,窝囊地蹲在青瓦上观战。
下面的狗看到了它,不停地狂吠。
家里的主人受不了狗叫声凑热闹,忙出去把它牵进屋。
城里的厮杀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消停。
满大街的血腥令人作呕。
每一场攻城战役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刀口舔血的将士们玩着你死我活的游戏。
然而每一场侵占的背后都将是重生的洗礼,也唯有把封建主义的权贵彻底打垮覆灭,才能让底层的老百姓抬头挺胸站起来。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武力,从来都不是解决一个问题的妥善方法。
可是在这样的时代,武力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简单,粗暴,有效。
这场九原争夺战,梁州兵死伤七千多人,俘虏上万人,大部分人逃跑了。
战俘们一个个蹲在地上迎接审判。
金鸣叉腰看着他们,骂骂咧咧道:“梁州的衙门有把你们这些兵当人看吗,石坪郡放回来的俘虏,听说连家都不敢回,这样的衙门,你们还敢替他们效力?”
战俘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没有吭声。
郑曲差人去迎赵雉入城。
待他进城时,士兵们已经在清理战场,郑曲说道:“没逮着梁州人的将军,被他跑了。”
赵雉审视城里的情形,问:“我军伤亡多少?”
郑曲:“应有数百人。”
赵雉又问:“俘虏呢?”
郑曲:“没细数,估计有近万人。”
赵雉安排道:“把战场清理干净后,发放告示下去。”
郑曲点头,“乡县也要发吗?”
赵雉:“发,让之前石坪的那些战俘去发。”
于是穆三郎等人接到了任务,那就是把俞州的政令传达给九原郡的县乡百姓们。
当九原城池被攻下的消息传到附近的乡县时,当地的老百姓们恐慌不已。但听到俞州兵确实如先前传言那般要把九原的土地下放到乡民手里,一时又高兴不已。
不少老百姓不识字,看到俞州的官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有人说道:“合着那群土匪比朝廷还靠谱,知道咱们老百姓的日子难熬,特地打进来劫富济贫了。”
“听说俞州那边是镇国大长公主在管辖,我看梁州的天,真要变了。”
“若是能分土地养家糊口,变天就变天,谁愿意给咱们饱饭吃,谁就是咱们的土皇帝。”
“这话说得极是。”
人们聚在告示前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而金林过来的龙门已经开始打豪绅分土地了,但凡赵雉等人在前方开辟出一座城池,土地下放就会陆续跟上。
像龙门郡这种最容易展开工作,因着是主动投诚,一般情况下会保持原职人员,除非是名声特臭的那种才会被处理掉。
打豪绅也简单,直接武力解决。
随着军队的日益强大,梁萤对这些地主没有任何顾忌,毕竟衙门只要土地,不侵占私产,大部分豪绅还是比较识时务。
那苏将军接连失利,灰溜溜逃回北春挨了一顿批。
汝南王阴沉着脸盯着他,他跪在地上垂首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大郎才替他求情道:“请父亲息怒,俞州那帮土匪委实卑鄙,放火烧朝云山,倘若苏将军死守奉月门,只怕损伤更惨重,退守到九原城也是迫不得已。”
汝南王不客气道:“那失守九原城呢,又作何解释?”
苏将军道:“老臣愿意领罚。”顿了顿,“俞州兵手里的火器委实厉害,烧朝云山时直接投放火器之物,能隔空遍地点火,攻打九原城时一阵狂轰滥炸,我军着实招架不住那般轰炸,根本就无还手之力。”
汝南王怒目道:“你休得找借口,我给你们配备了这般精良的兵器,难道比俞州那帮土匪还差?”
苏将军闭嘴。
他们的兵器精良不假,可是敌军手里的火器厉害也是不假。
他丢了九原,汝南王本要罚军棍,被裴大郎阻拦下来,说还要继续打仗,正是用人之际,让苏将军将功补过。
这才没挨罚。
待他退下后,裴大郎发愁道:“俞州那帮土匪着实厉害,如今我们没有外援,父亲可有打算?”
汝南王没有答话。
石坪郡折损两万兵,又被斩杀了一员大将,现在奉月门被夺,九原城失守,接连失利。
他不得不生出危机感。
之前还觉得俞州能有多厉害,现在不得不正视他们了。
这个时候底下有人主张议和,先稳住那些人,再徐徐图之。
俞州的强大不容小觑,与其斗得两败俱伤,还不如讲和。
可是要如何讲和呢?
汝南王底下子嗣众多,人们提议舍出一位姑娘去议亲联姻。
幕僚池湘华说道:“听说俞州那帮土匪头子还未婚配,生得英武神俊,属下以为,照这样打下去对我们梁州实属不利,还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先用联姻的方式稳住他们,共谋利益。”
裴大郎皱眉道:“赵雉区区一土匪,岂配得上我们汝南王府的女儿?”
池湘华看向汝南王道:“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梁州有铁矿,俞州有火器,倘若共谋大业,京畿何卫两家算得了什么?”
汝南王捋胡子若有所思。
裴大郎道:“父亲……”
汝南王做了个手势,“议和,那群人可会允?”
池湘华说道:“倘若家主愿意舍出姑娘嫁过去,属下愿意前往俞州大营与他们商谈联姻一事。”
汝南王闭目沉吟了一阵儿,才道:“且让我斟酌斟酌。”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汝南王妻妾众多,生的闺女也不少,有九个。
除了正房手里的两个外,其余皆是妾室所生,目前还有三位未曾婚配。
她们虽然是庶女,但爹好歹是汝南王,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要嫁给一个土匪。
虽然赵雉有州牧的官名,但本质上还是个土匪,故而三位姑娘听说汝南王极有可能把她们拿去议亲,全都慌了神儿。
裴九娘年纪最小,心眼却多,怕自己成为那个倒霉蛋,装病称恙。
汝南王妃作为宅斗冠军岂看不出她们的小伎俩,当即命人把三位姑娘请到自己的院子训话。
三人不敢造次,只规规矩矩站成一排。
汝南王妃冷声道:“倘若你们的父亲真打算与俞州议亲,必会过继一人到我手里按嫡出的名义嫁过去,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谁若动小心思,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明白吗?”
三人唯唯诺诺应是。
汝南王妃拿出冠冕堂皇的说辞洗脑,说道:“此举是为两地和平,这事若决定下来,哪怕对方是头猪,不嫁也得嫁。”
裴九娘心中直犯嘀咕,嫁的哪里是猪啊,分明就是只鸡!
还是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