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太和殿内歌舞升平。
沈吟秋偏头看了女子好几眼,有点想问赵府一事后她过得如何,但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说到底,她和姜姒妗只不过见过寥寥几面。
而两人相交,最忌讳交浅言深。
姜姒妗不知道沈吟秋在想什么,她正有点烦闷,忽然有人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姜姒妗转过头,就见安玲一脸不忿,低声:
“姑娘,您看!”
姜姒妗顺着安玲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宋安荣带着婢女出了宫殿,而周渝祈也紧随其后。
姜姒妗眼底没有一点动容,只是安静地垂下杏眸。
安静顺从得不行,却也叫人觉得她较方才有点失落黯然,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怜惜。
姜姒妗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和周渝祈在府中闹得再过分,也不会叫外人看出什么,她对周渝祈自然是情根深种,只有如此,但日后事发时,才不会有人觉得和她有关系。
沈吟秋也看去,皱了皱眉:
“往日瞧她还有点脑子,现在做事越来越糊涂。”
和有妇之夫纠缠,即使仗着背后家世,外人不敢在宋安荣面前说什么,但私底下她的名声却是被毁得差不多了,宋安荣也不瞧瞧,自从她和周渝祈暧昧不清后,这京城的世家贵女谁不对她很是疏远?
沈吟秋想起一件事,宋安荣上面还有位庶姐,本来都要和章家相看亲事了。
章大人官拜三品,膝下嫡幼子的婚事还没有解决,宋大姑娘虽然是庶女,但门楣颇高,这门婚事倒也算门当户对,但偏偏闹出宋安荣这么一出事来。
宋尚书重嫡庶,心疼这个嫡女,事事顺着她,也叫府中庶女受尽委屈。
府中女子名声败坏,自然会牵连到府中其他人,章家早没了相看亲事的念头,这宋府长女的婚事就耽误了下来。
其余庶出同样如此。
且不说宋尚书府上,整个宋氏的女子婚事日后都是艰难。
这件事整个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背地里闹得也挺大,不是什么秘密,沈吟秋也就低声告诉了姜姒妗:
“她们之间成不了。”
姜姒妗早知晓女子名声重要,但也没想到宋安荣一事会牵连这么广。
她也不解沈吟秋话中的意思,杏眸有点疑惑:“为什么?”
宋安荣都做到这么地步了,如果最终还是没能得偿所愿,该怎么收场?
沈吟秋点了点她脑袋,轻哼:
“越是显贵,越在乎脸面,庶女艰难也就罢了,他们自家的事没人去管,但宋氏可不知宋尚书一人,他再是宋氏官位最高的人,也得替宋氏其余人考虑,再说,宋氏另有族长,容不得她太放肆。”
对外,宋氏自然是利益一体。
但对内,个人有个人的利益,宋府任由嫡女乱来,毁了其他女子的姻亲,这是触犯了旁人的利益,
时间一长,人心也就容易涣散。
宋尚书不是蠢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其实,如果周渝祈一开始就休妻另娶,这件事也不会闹得这么难堪。
偏偏周渝祈不愿意,只钓着宋安荣,这就让宋安荣变成了恬不知耻地倒贴,世道对女子还是艰难,好处让周渝祈享了,名声坏的却是宋安荣。
所以沈吟秋才对宋安荣这么恨铁不成钢,觉得她忒没脑子。
姜姒妗听懂了。
周渝祈如今再乱来,最终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对宋安荣其实感观很复杂,宋安荣喜欢周渝祈,但她一直手段都使在周渝祈身上,而不是针对她。
姜姒妗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周渝祈会只守着她一个人,对这方面在意却也没有在意,她早接受了周渝祈会纳妾的准备,只不过,宋安荣想要的是嫡妻的身份,才叫两人成了对立面。
至于宋安荣挑拨她和周渝祈的手段,姜姒妗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不在乎。
她不在乎周渝祈,自然也不在乎和周渝祈的夫妻情谊。
但如今听说周渝祈和宋安荣最终也成不了,不得不说,叫她心情颇为畅快,不是针对宋安荣,单纯地厌恶周渝祈,不愿叫他有一点舒心。
沈吟秋没有说的是,宋安荣不见得有多喜欢周渝祈。
宴会的饭菜都是凉的,姜姒妗只吃了两块糕点,又饮了两三杯酒水,酒水醉人,加上殿内闷热,她脸庞染上一点绯红,有点喘不过气来,她低声对沈吟秋道:
“我出去散散气。”
沈吟秋回头,就见女子杏眸染醉意,是不胜酒力后的蒲柳风情。
沈吟秋惯来知晓她长得好,却不知道她醉酒后会是这般勾人的模样,往日透彻的杏眸仿若藏了钩子,叫人看得心尖生痒,她一个女子都看得有点脸红,她忙替女子遮挡了一番。
这世间男子道貌岸然者多,她可不想叫女子身上麻烦又添多了几个。
沈吟秋忙忙道:“快去吧,让你那丫头跟紧你。”
沈吟秋有点头疼,赶紧散散气,也散散那一脸的绯色和春意。
姜姒妗乖顺地点头应下,安玲扶着她悄悄地退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但总有人是在时刻关注她的。
她一走,有人也跟着离开。
沈吟秋一转头,瞧见对面没了某人的身影,当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一个个跟狼似的,惯想把肉叼进窝里。”
沈吟秋头疼,想出去找姜姒妗,又怕撞见什么不堪的场面。
要她说,周渝祈和裴初愠都不是什么良配,但如今姜姒妗和这两人都扯上关系,相较而言,如果名分相同,自然是裴初愠是个更好的选择。
说得现实点,谁叫裴初愠位高权重,这样的人,不贪情爱,也能图点富贵。
尤其是今日沈吟秋见过女子这么一面,才惊觉,周渝祈压根护不住姜姒妗。
但唯独一点,裴初愠能给姜姒妗和周
渝祈相同的名分么?
不管能不能,周渝祈这种卖妻求荣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吟秋和姜姒妗不熟,却是替姜姒妗愁死了。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看话本时,也常替其中女子的处境打抱不平。
*********
九月冷风涩凉,姜姒妗一出来,就被冷风刮得清醒了,不得不清醒,冷风往骨头灌一样,叫人浑身都发冷。
宫人见怪不怪,替她指了路,话中提醒她不要往后宫去。
姜姒妗点头谢过,就带着安玲顺着一条路走,才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模样,但她记得沈吟秋的紧张,忙忙拢了拢鹤氅的衣襟,将脸遮住了一半。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点没有避讳她。
姜姒妗隐隐觉得这脚步声有点熟悉,她刚要转头,有人上前两步,一只手轻而易举地钻入鹤氅,握住了她的手。
这般无赖,除了裴初愠不做他想。
姜姒妗本就有点醉意,被这么一扯,差点有些站不稳,她身子倾斜地倚倒在他怀中。
她吓得一跳。
裴初愠握住她的手改成扣住她的腰肢,淡着眉眼:
“醉了?”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手是凉的,脸却是热的,这一碰,她帷帽掉了些许,含着潮红绯色的脸庞就彻底暴露在他眼前,裴初愠眼神陡然一暗,又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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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你就这幅模样出来?”
姜姒妗被问得有点一头雾水:“怎么了?”
她怕四周有人过来,想推开裴初愠,推了两下,却是没有推动,反倒是她有点站不稳。
酒水颇有后劲,叫她越发头晕,眼前人都要看不清。
人一糊涂,就容易做点平日中不会做的事。
她也不站起来了。
斜斜地倚靠在男人怀中,头抵着男人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撞得裴初愠心烦意乱,也撞得自己头晕眼花,她含糊不清:
“裴初愠,你别晃。”
裴初愠冷着脸,试图和酒鬼讲道理:“是你在晃。”
姜姒妗不信。
她觉得她站得很稳,是裴初愠晃得她难受,甚至有点想吐。
她推了裴初愠一样,猫一样的力气,不疼不痒,也推不倒人,她哼了声,声音有点哑,也有点绵软,一点没有威慑力,反叫人软了耳根,她说:
“……你再晃,我就要吐了。”
她呆呆地,又很认真。
仿佛头很晕,她又摇了摇头,看得裴初愠有点心梗,二人位置不是很好,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冷风。
裴初愠一手扣着人的腰肢,让人跟着自己走,她磕磕绊绊,偏偏四周可能会来人,裴初愠不能抱她。
终于到了凉亭,凉亭靠着假山,好歹有一面挡住风。
没了冷风,姜姒妗越来越糊涂了。
她猛地推开裴初愠,
猝不及防地,裴初愠还当真被她推开了,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
凉亭靠着湖面,栏杆就在湖面的一边。
见状,裴初愠吓得心脏骤停,脸色彻底冷下来。
人都说,酒后吐真情,她是醉了,也不肯叫他碰她?
一碰到姜姒妗的事,就容易叫他失去理智,他如今完全想不起来,适才姜姒妗靠在他怀中,一下又一下撞他的事情。
他上前,要拉回姜姒妗。
陡然,一阵干呕声响起。
裴初愠浑身一僵。
他出身裴府,年少时皇室皇子都得让他三分,矜贵复礼,也有点不可言说的洁癖。
女子好难受,又呕吐了许久,似乎有什么掉入湖水中,啪嗒入水声,接连不断,有点难闻的味道传来,她宴会吃得少,只两杯酒水和糕点,吐也吐不出什么,全是苦水,叫她难受得要命,不禁就抽噎了两声。
裴初愠陡然回神,凉亭是有茶水的,以防圣上有时兴致来了逛逛皇宫却突然口渴。
她整个人的姿势都很危险,半个身子都探在栏杆外,随意有掉下去的风险,她一呕吐,身子就往前探。
裴初愠直接将人拉了回来,脸有点黑,她哼唧着要推开他,嘟囔着难受。
裴初愠倒了杯茶水,头疼地给女子灌下去,叫她漱口:
“日后不许再喝酒。”
她哼哼唧唧地要推他,磨人得厉害,一时半会儿,就将他折腾出一身汗。
真是个酒鬼,酒品还不好。
她瘪着唇,就要掉眼泪,裴初愠也顾不得那点洁癖,将人搂在怀中,某人在这个时候倒是敏锐得厉害:
“你嫌弃我。”
很肯定的语气,叫她委屈得直掉眼泪。
裴初愠否认:“没有。”
裴初愠觉得他这不是嫌弃,而是人之常情。
那堆有异味的呕吐物掉入湖中,风一吹,凉亭中的味道就彻底散了,手帕替女子擦了擦嘴角,再给她灌了两杯茶水漱口,女子便又是干干净净的。
至于这湖水……
裴初愠瞥了眼那群银鱼,银鱼贵重,被养在皇宫中,宫人当祖宗一样伺候,只有皇上能有资格享用。
裴初愠收回视线,眼不见为净。
罢了,一湖银鱼而已。
裴初愠抱着人,不叫她吹冷风,还有严谨地问:
“还想吐么?”
酒鬼没有理他这个问题,抽噎着说:“你嫌弃我。”
裴初愠头疼,这个问题是过不去了么?
他只能重复:“没有,你想错了。”
闻言,某个酒鬼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要求:
“那你亲我。”
平日中对这个要求,裴初愠肯定求之不得,但如今,裴初愠难得有点咬牙切齿,他冷着脸掐了掐女子的下颌:
“你故意的,是不是?”
但他没想到往日过于乖巧温和的女子今
日这么不讲理,她一听这话,就直掉眼泪,杏眸盈盈水意,泪水凶狠地砸下来。
“你不乐意,你嫌弃我。”
她来回咬着这个话不放。
裴初愠被她磨得不行,偏偏她不好好站着,人一直想往地上躺,裴初愠只能将人捞在怀中,她一难受,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是要推他,裴初愠怕她掉地,只能顺着她:
“别动。”
他低头去亲她,蜻蜓点水地亲在她额头。
她还在掉眼泪。
“你骗人。”
好委屈的话,也格外诛心:“你根本不喜欢我。”
裴初愠脸黑得彻底。
某人才不管,她仰起脸,艰难地伸出手,纤长的指尖点着朱唇,认真地要求:“亲这里才对。”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你之前都是亲这里的。”
女子脸颊绯红,春意盎然,哭得杏眸红红,却是越发显得风情,叫人全然想不到她刚才做了什么。
也叫人完全想不到,她如今正在叫人亲她从而证明那人喜欢她。
裴初愠扣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冷声道:
“你最好记得你现在做了什么。”
酒鬼听不懂,酒鬼只要他亲她,不亲就掉眼泪。
女子窝在他怀中,说着类似求欢的话,裴初愠不是没有一点想法,偏偏某个人不自知。
他低下头,如她所愿地亲上她。
其实没有那么难接受。
她漱过好几次口,擦得干干净净,没一点异味,唇依旧柔软,被人气恼得咬了一下,随后,勾住她的软舌勾缠,他吻她,惯来凶狠急切,吸吮水声在凉亭中响起,又被呼啸冷风盖住。
得偿所愿,她终于乖巧下来。
搂着男人的脖颈,在这随时可能有人过来的凉亭中,仰着头送上朱唇,她总喜欢咬他。
咬他的唇,也喜欢咬他的舌。
不轻不重,却叫人心尖发痒。
她身子越来越发软,呼吸也逐渐不顺畅,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进气少,出气也少,杏眸被逼出泪水,凉亭中旖旎不断,吻也格外缠绵,许久,他终于松开她。
他亲她的唇角,亲她的鼻尖,额头相抵,呼吸也交缠在一起,树影婆娑,月色也浅淡,却照得两个缠在一起的影子格外清晰。
他等她平复好呼吸,欲念藏在嗓音中,叫他说得不咸不淡,慢条斯理却格外直白:
“还需要证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