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蹴鞠宴结束后,宋谨垣断臂一事就传遍整个京城,隐约猜到原因的众人对原因都是讳莫如深,宋瑾垣被一身狼狈抬回宋家,其生母柳姨娘哭得肝肠寸断,宋尚书铁青着脸。
柳姨娘扑在床边,眼泪不断地掉,看着宋瑾垣痛苦难挨的模样,恨得双眼都要充血,忍不住怨恨道:
“垣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哭着哀嚎:“老爷,您要替垣儿做主啊!”
其实她心底也怨恨老爷,明明是一道出去参加什么宴会,怎么会叫儿子这个样子回来?!
他堂堂一个入了内阁的尚书怎么连儿子的周全都护不住?!
怨恨让她发狂,一张脸都显得狰狞,宋尚书一眼就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懒得理会她。
宋夫人也在场,自宋安荣去了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如今也是脸色郁郁,但即使如此,在看见宋瑾垣的下场时,脸色也很难堪。
宋瑾垣是府中长成的男儿,又一心从商,不和嫡出兄长争权夺势,还能供给父兄,除去血缘亲情,众人间还有利益纠缠,加上宋家的名声和脸面问题,没有一个人愿意看见宋瑾垣这副模样。
但她不如柳姨娘一样情绪外露,她皱眉问道: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宋尚书冷哼一声,也是怒不可遏:“发生了什么?!你倒是好好问问你们的好儿子!”
柳姨娘是生母,宋夫人是嫡母,宋瑾垣的确是她们二人的儿子,话音一出,柳姨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夫人却是陡然心下一沉,老爷的表现显然是宋瑾垣在外惹出了什么麻烦。
否则老爷不会对宋瑾垣这副态度。
宋夫人觉得她的头疼症又要发作了,忍不住地重声:“老爷!”
柳姨娘和宋夫人都不再年轻,但和柳姨娘不同,柳姨娘只仗着生了个儿子还有点体面,却是再没有恩宠,但宋夫人和宋尚书是青梅竹马,两人本就感情甚笃,这么多年来相互扶持,见她一副头疼难忍的样子,宋尚书皱眉上前扶住她:
“头又疼了?”
在宋尚书心底,嫡庶是不同的,宋夫人才是他会扶持一生的夫人,柳姨娘等人不过是延续血脉和一时宠幸的玩意,甚至在他心底,宋瑾垣虽然是男子,却是不如宋安荣的重要性。
当初宋安荣做出那等败坏家风的事情,宋尚书说是不许,却一直狠不下心教训阻止。
轮到宋瑾垣身上,他伤成这副模样,日后亲事都难说人家,宋尚书还是恼怒他做事没分寸,给宋家惹麻烦,不仅招惹了裴阁老和皇上的不喜,还让铨王府和宋家有了嫌隙。
依着宋瑾垣行商一事,搁在他嫡出的两个兄长身上,宋尚书绝对不可能同意,但宋瑾垣只是被骂了一顿,就被默许了。
商户在世家眼中都是低贱,这何尝不是一种放逐?
柳姨娘看见这一幕,心都凉了,
儿子断臂(),老爷无动于衷?()?[(),夫人只是头疼,老爷却是觉得着急担忧,她软了身子,忍不住地痛哭出声,儿子变成这副模样,日后她还有什么指望?!
宋夫人头疼欲裂:“别哭了!”
宋夫人在府中威严甚重,她一出声,柳姨娘哭声都压抑了下来,而宋瑾垣也许是疼得麻木了,又或许是大夫刚才开的药方见了效果,如今早就昏睡过去。
宋尚书言简意骇地说出实情,脸色难堪到极点,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冲,宋安荣因周瑜祈丢了性命,如今宋瑾垣又因姜姒妗丢了一条手臂,她们兄妹二人倒是看上人家夫妻二人,说出去也不怕外人耻笑!
宋夫人全然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样,柳姨娘也惊惧在原处,她忍不住道:“老爷和那裴阁老都是入了内阁,他居然做事这么狠?一点都不顾及和老爷的同僚情谊?”
宋尚书懒得和她多言。
宋夫人却是知道老爷和裴阁老的不同的,她压着惊怒冷冷瞥了柳姨娘一眼,柳姨娘当即不敢再多言,如今,宋夫人看向宋瑾垣的眼神都有了一点厌烦。
他在外经商许久,不染朝政,难道当真一点朝政敏感都没有了?
谁都敢招惹!
他断了一条手臂也就罢了,后续却都要宋家来摆平,宋夫人冷淡地吩咐大夫看治,就转身离开。
宋尚书是有资格传太医的,但宋瑾垣的伤是裴阁老所罚,皇上默许,自然不能传来太医,只一个府外的大夫,但结果万幸是保下了性命。
宋瑾垣清醒后的失魂落魄且不提。
姜姒妗正在接待沈吟秋,宋瑾垣一事后,京城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生怕会惹了裴阁老的眼,这段时间,宋氏一党在朝中却是不好过,小皇帝本来就不喜欢宋氏一党,是裴初愠为了权衡朝中势力,才一直留着宋氏一党。
现在宋家惹到了裴初愠,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保持着一种默许的态度,宋氏一党的处境就立刻艰难起来。
只简单的两三个月,宋氏一党却觉得比往常一年还要难熬。
沈吟秋来时,恰好遇到宋氏送来的赔礼,真金白银,还有难求的书画字帖,甚至还有一堆药材,沈吟秋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真不懂他在做什么。”
本来就应该猜得到结果的,如今姜姒妗生活安稳,裴阁老对姜姒妗的心意又这么明显,姜姒妗怎么可能会和宋瑾垣纠缠不清?
他怕是梦中还没有醒来,才敢一时生出妄念吧。
沈吟秋对宋瑾垣的下场没有什么感觉,她本就不是善心大发的人,只是觉得女子艰难才会偶尔出手相助,这世间男子的待遇本就要好太多,偏贪心不足蛇吞象,宋瑾垣落得如今下场,也不过能得到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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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妗也不懂,宋家的赔礼一直往府中送,但都没有被府中接纳过。
裴初愠不能忍受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他本就是从旁人那里偷来的花,自然更忌讳这些。
沈吟秋咽了口茶水,道:
() “你最近在京城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姜姒妗瘪了瘪唇:“我倒是宁愿不出这个风头。”
沈吟秋忍不住地捂嘴笑:
“连我娘都说,让我和你好好维持交情。”
她啧啧了两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惯是自由,娘亲提起这事也只是顺带的一嘴,沈吟秋也没有重视,姜姒妗也只是听过就罢,她好奇的是:
“听闻你和丘定侯要准备定亲了?”
谁知话落后,沈吟秋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早就过时了。”
姜姒妗睁大了一双杏眸,表示愕然。
沈吟秋轻抬下颌:
“亲事已经订下了,名帖和生辰八字都交换过了,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份。”
恰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居然如今还有大半年的时光,这种才是正常,或者说时间还是有点短了,像当初姜姒妗那种只月余就大婚的才是少见。
姜姒妗惊呆,没有想到沈家和丘定侯府的动作这么麻利,见她一脸不敢置信,沈吟秋忍不住地笑,也有点不易察觉的赧然,她说:
“我和陆沢言知根知底,确认两家有意向后,这件事定得很快,毕竟我年岁也不小了。”
说到最后,沈吟秋耸了耸肩,府中疼她,及笄后硬是留了她三年,如今她都十八了,对于其余世家贵女来说,这个年龄才相看亲事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沈吟秋没觉得她老,但世道如此,她也只能无奈。
幸好丘定侯府就在京城,家中人际关系简单,沈吟秋嫁过去也不会觉得麻烦,和陆沢言又有从小的情谊,陆沢言怎么都不会亏待她。
姜姒妗闻言,也有点羡慕她。
沈吟秋忽然拍了下脑袋:“对了,还有一件事,当初铨王妃举办蹴鞠宴也给贤王妃送去了请帖,你见到贤王妃了么?”
姜姒妗一脸迷惘地摇头。
当日她一直和裴初愠呆在一起,除了铨王妃时不时和她说话,四周都是诰命女眷,姜姒妗没见过贤王妃,当日也没有人给她介绍,她倒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见其人。
沈吟秋闷笑一声,直呼怪不得。
姜姒妗不解:“怎么了?”
“听闻蹴鞠宴后,贤王府可是好一番热闹,昭阳郡主本来是一道回了贤王府,最后都没有留宿,直接半夜回了郡主府。”
姜姒妗眼眸一闪,这个热闹应当是发生了争吵吧?
姜姒妗有点不解:
“她有什么好闹的?”
沈吟秋当即道:“可太多了!”
“你且见到那日情景没有?四周人是不是都捧着铨王妃说话?”
姜姒妗迟疑地点点头。
沈吟秋一副预料之中的神色:“如果是以前,裴阁老要是有什么需要女眷办的事情,第一个选择必然是贤王妃,你或许觉得是麻烦,但在外人眼中却是一件美差。”
说到这里,她低声念了一句:
“人不得用,才是真的废了。”
姜姒妗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沈吟秋一眼,如今大周朝没有战事,武将的地位自然要比文官低一些,哪怕是沈大将军,如今不也是没有入内阁?
想到这点,姜姒妗沉默下来。
沈吟秋很快整理好情绪,恢复笑脸,她不是一个喜欢将负面情绪带给朋友的人,她说道:
“你大婚后,贤王府的处境就有点尴尬,如今蹴鞠宴一事被裴阁老交给了铨王妃,也就意味着裴阁老和贤王府有了决断的心思,贤王妃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本来就是裙带关系带来的虚荣,如今裴阁老不愿意给了,贤王府当然会落寞下来。
但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贤王妃经过那段时间的得意,当然不愿意落得个登高跌重的结果。
可不就是一回府就闹了起来么。
姜姒妗听懂了,不由得皱起黛眉,说实话,要是没有贤王妃做出的那些事情,姜姒妗是不想和贤王妃闹得难堪的,毕竟那是裴初愠仅剩不多的亲人。
可惜,事与愿违,裴初愠都做出了选择,姜姒妗也不会假惺惺地强求。
而且,她冷眼瞧着,经过这些事,贤王妃不会觉得后悔,只会越发怨恨责怪她,许是会想要是没有她就好了,裴初愠和贤王府也不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姜姒妗懒得再去想,她转头问沈吟秋:
“你成亲是不是要自己绣礼服?”
提起这件事,沈吟秋就恹恹地垮下脸:“我最不耐做这些女红,偏偏娘亲非要让我亲自缝制。”
“你府中有绣娘,倒不至于这么麻烦,待礼服将要大成时,你总得碰两下针线的,沈夫人了解你,想来不会为难你的。”
沈吟秋闷闷地应了。
姜姒妗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也将要成亲,要不要一起去秋静寺上香?”
她一手不着痕迹地搭在小腹上,隐晦地轻抿唇,沈吟秋没察觉什么,可有可无地应了下来:
“行啊,到时你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