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蹙眉,她细细回想着今日一切的经过,脑海里闪过树梢上的那个黑衣人,那双眼睛让她有熟悉感。
究竟是谁?
她灵光一闪,那黑衣人的眼渐渐和一个人重合起来,她无比笃定的道:“那个射箭的黑衣人,是景玉珩!”
那双眼睛,就是景玉珩!
景长风也不问她是怎么认出来的,他知道苏鱼有秘密,比如说苏鱼知道江南那边有个隐居人叫宁非,知道他有治水之法,让他提前救下宁非。
他想,若苏鱼将来肯告诉他她的秘密,他会很开心,若是没有告诉,他也能理解。
只要是从苏鱼口中说出来的话,他都无条件的相信。
“景玉珩昨晚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盗用别人的治水之道来邀功,近期朝堂内必定不会有他的身影,若要报回来这个仇,须得谨慎布棋。”景长风道。
伤了他是小事,可伤了他的未来娘子,便是大事了。
苏鱼沉思,半晌才道:“或许还和颜清仪有干系,她莫名其妙来找我说话,我和她并没有交情,这点倒是有些奇怪。”
“我立刻去查。”景长风听她说完,立刻唤了一声暗二。
暗二走近屋内,垂首站立一侧。
“你去查颜清仪。”
暗二领命,应是退下。
而外头围场,狩猎大赛已经开始。
皇帝骑着马,带着众多臣子进入树林之中,突然遇了数名潜伏在树林里的黑衣人,羽箭朝皇帝射来。
皇帝眼睛一缩,周围发现的人纷纷骇然,大呼救驾。
千钧一发之际,景玉珩不知何时出现,扑到皇帝身前为他挡了一箭,染血的箭羽穿过了他的肩膀右侧。
“父皇……儿臣知道昨夜,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今日原本想找……找父皇认个错,没想到……”景玉珩说着,唇发了青。
皇帝搂着他,一看便知箭上带毒,他一时心头百般滋味混杂,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子,觉得他心眼多又为人不正,但此时,若没有景玉珩,中箭的便是他了。
他道:“玉珩,撑住!”
“朱砂前来叨扰两位,实在是听到郡主受伤,坐立不安时下的决定,只想来看一眼郡主是否安好。”
行宫中,朱砂独自前来看望两人。
景长风哼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是叨扰?”
想到这人当着他的面向鱼儿表白,景长风就觉得,这人比那个范从容还要讨厌。
朱砂笑了笑,也不尴尬,“我方才来之前,远远瞧见陛下他们遇刺回来,二皇子为了救驾,以身挡了一箭,此时也不知生死。”
遇刺?
苏鱼和景长风对视一眼,这围场侍卫一队又一队,可先是他们险些被射伤,后又有陛下遇刺。
而且,竟是景玉珩护驾受了伤。
天底下有这么多机缘巧合,将所有事情都凑到一块吗?
苏鱼微微一眯,她道:“朱砂公子,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与我们,还是离远一些距离才好,免得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使者,可苏鱼没有空来应付他,只能挑明了说,希望这人知情识趣,离他们远一些。
景长风弯起眸来,脸色苍白,邪魅笑容却丝毫不变。
他很开心,为苏鱼话里的一句我们。
朱砂微微睁大了眼,他突然笑了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仍旧是翩翩君子的作态,有些受伤:“既然郡主这般说了,郎有情妾无意,朱砂会离郡主远一些的。”
等他离开后,苏鱼才道:“景玉珩昨晚才刚刚受挫,今日却救驾有功,在这之前,他还扮作刺客欲害我的性命。这安国,谁有那个能耐,穿越一层又一层的侍卫封锁,来刺杀陛下?只怕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景玉珩的虚伪,自然无需多言。
“既然是戏,咱们只端看着便是了。鱼儿,想要一击必中,就要学会等待时机。”景长风倒是想现在亲自对付景玉珩,可现在他除了一张嘴皮子,转转头,什么也做不了。
苏鱼点了点头,她微微蹙眉:“眼下养伤才是重中之重。”
很快,白砂就把外边的消息打探回来了。
她道:“殿下,主子,二殿下救驾肩膀中箭,中了毒,现在已经解毒了,还被封为玉王。陛下决定在行宫暂住一晚。”
玉王?
苏鱼凤眸微闪,一缕深思从中划过,她看向景长风,“昨晚算计了许久的局,将景玉珩打压下去的气焰,如今因为他的一个救驾有功化为流水了。”
当今陛下有三个皇子,大皇子早年出去游历四海,意在八方,被早早封为闲王。
只留下景玉珩和景长风在京都。
这景玉珩,对付起来确实是棘手,只是,再怎样棘手,为了报仇血恨,她亦也毫不畏惧!
暗二也回来了,他单膝跪在地上,“殿下,属下抓了颜小姐的婢女偷偷审问,那匹马确实是颜小姐动的手脚,她让婢女借着说话的功夫,将一枚尖刺放进马鞍旁侧,只要郡主骑马时一夹马腹,尖刺刺入马儿,马儿便会受惊失控。”
“竟真的是她?”苏鱼没想到自己一个猜测,竟然一语成真了,长风伤成这样,颜清仪也逃不开干系!
她的银牙紧咬,景长风见了,怕她咬伤自个儿的唇,立刻出声问道:“那鱼儿想如何处置颜清仪?暗一暗二都听你这个主母的吩咐。”
如何处置?
苏鱼冷笑一声,自然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了。
“不是说要在行宫住上一晚吗?那就半夜时分,将她掳出来绑在马上,备上两枚尖刺,让她在马上体验一下今日我的感觉!”
如何算计她的,她就反还回去!
“暗二,听见了吗?”景长风扫了暗二一眼,暗二立刻领命而去。
暗二才离开,却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景玉珩被人左右扶着,一身白袍,脸色也雪白一片,他走进来,见除了景长风和苏鱼,就只剩下几个侍候的人,他便干脆不再掩饰,将自己凶恶的本性释放出来:
只听他尖酸又小人得意的道:“三皇弟,你有没有听到消息?本王成了一品亲王,玉王爷!”
他这次不顾身上的伤,第一时间赶来找景长风,就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叫景长风尝一尝嫉妒的滋味。
也想看一看苏鱼,会不会有后悔没有选择他,反而选了景长风这个废物!
可他仔细地扫了景长风面上的神色,却一丝一毫嫉妒也没有找到,只有邪魅风流的一双桃花眸,正似笑非笑的睨着他,仿佛没听见似的。
再看苏鱼,苏鱼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专心的喂着景长风药汤。
景玉珩心里的喜意被冲得一干二净,他咬紧牙关,气得眼前发黑,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景长风!你听见没有!本王如今是玉王了!”
景长风觉得烦人,他想好好享受一下鱼儿的温柔喂药,可总是有苍蝇不停的在旁边嗡嗡嗡嗡。
他斜了一眼过去,嫌弃又平静:“皇兄,我耳朵没伤,自然是听到了。”
那你难道不该嫉妒他吗?
景玉珩捏紧了拳头,他再也忍受不了,正想冲过去把药汤打翻,外间却突然传来麦原的声音——
“圣旨到——”
景玉珩瞳孔一缩,猛地回头望去,和麦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麦原手里捧着金黄的圣旨,见景玉珩在这里,他有些错愕惊讶:“奴才给玉王殿下请安,玉王殿下怎的会在此处?”
这怎么三个伤者都凑到这里来了?
景玉珩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静,他瞧着麦原手里的圣旨,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麦原公公,我听闻皇弟伤势严重,便来探望一下。”
麦原知道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手里的圣旨,他走到景长风的床前,笑容一下子变得真心实意:“殿下,陛下口谕,让您不必下跪接旨,在床上听着便可。”
说着,他便展开了圣旨,念了一大段潇潇洒洒的文字。
大意是怜惜景长风受重伤,封了宸王。
景玉珩瞪大了眼,不妙的预感成了真,他简直无法接受。
他封王,全是他自己谋划而来的。
而景长风封王,凭的是什么?
凭他受了伤?
景玉珩紧紧咬着牙齿,死死的瞪着景长风。
景长风眼皮子一掀,不咸不淡的道:“皇兄,瞧,我如今也是宸王了。”
景玉珩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愤然的扭头就走,神情阴狠刻薄,让开门的婢女骇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端着的茶水洒了。
一夜睡梦香甜。
苏鱼第二天起身,白砂为她换药,口中说道:“主子,昨夜承恩公夫人那边住的地儿,可热闹了。颜小姐半夜出去骑马,谁知道马儿失控,整个人连着马儿摔下了山坡,偏偏后半夜还下了大雨,她摔断了脊骨,站不起来了,眼下正闹得厉害呢。”
“自讨苦吃罢了。”凤眸中狠辣一闪而逝。
伤了她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做她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