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腾腾杀气,还是苏鱼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苏鱼看向朱砂,眼底笑意意味不明:“既然朱砂使臣想住,国公府也不差一座院子,一口饭吃,也不必急着离去,下个月便是我们大婚,届时还请朱砂公子饮一杯喜酒。”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朱砂还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她说完这番话,便拉着景长风回了梧桐院,朱砂倒也不跟在后头,反而停在原地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景长风坐到茶桌前,饮了一杯茶,他有些不大高兴:“直接将人逐赶出去不就好了。”
苏鱼但笑不语,她比景长风知道多一点事情,也知道阿伊族企图和安国挑起争斗的勃勃野心,更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安国和阿伊族会有一场战火。
不如将这个朱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凡有所动作,她都会知道。
只是这些,她不曾开口对景长风说。
她不知该如何对景长风说,她是如何知道阿伊族的野心的。
辰砂站在门侧,她垂首静站,见白砂来了,便换班出去。
她觉得有些气闷,正欲朝花园走去,却遇见了朱砂。
她十分恭敬的退至路边,俯身行礼让朱砂先行,却没想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靴子。
朱砂停在了她的面前,有些不大确定的问:“可是辰砂姑娘?”
辰砂好奇的抬头,她笑了笑:“朱砂公子有何吩咐?”
她心里却在想,都听说阿伊族人,生吃肉吞鲜血的,煞是可怕,往年虽见阿伊族使者文采彬彬,并不如传言中的可怖,可听多了那些传言,遇见阿伊族的人,却还是叫人心生惶然害怕。
辰砂这样的想法,忍不住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半只脚都踩进了草坪里。
朱砂勾了勾唇,“我只是想同辰砂姑娘讲一个小故事,辰砂姑娘不必激动。”
他声音温和,令辰砂放下了几分戒心。
“公子请讲。”
“是这样的,我曾听说前朝时期,那时候这儿还不叫安国,叫大英朝,有一任皇帝年号为光宗,光宗帝为人痴情,后宫没有三千佳丽,反而只有一对双生的姐妹花。她们共侍一夫,彼此亲爱亲和,左有姐姐,右有妹妹,光宗快活至极,也叫后人心向往之。”朱砂说着,脸上笑意似乎有些捉摸不透了。
辰砂听得津津有味,她忍不住抬起头看朱砂:“竟还真有这样子的事情?姐妹共侍一夫,却能不妒不嫉,不争不抢,彼此亲近……”
听着可真不可思议。
“自然是有了,不过是我方才在花园里,见到一株双生的菊花,这才想到这件风流韵事,想找个人分享,结果就瞧见了辰砂姑娘。”朱砂道。
辰砂的心,却忍不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她想到了那好比天神般俊美的宸王殿下!也想到那日换药时,她窥见的郡主和殿下暧昧温存的场景……
她本来就是好人家的女儿,父亲是御医,自小也是父母娇宠长大的,若非后来发生了这番变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做婢女的地步……
虽然这婢女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但午夜梦回,她却会梦见从前在闺阁中娇养的自己……
况且郡主不仅救了她的性命,而且待她这样好,她们也能做姐妹的。至于那共侍一夫的佳话,既然有先例,后人也可以效仿之……
郡主待她这般好,若是有朝一日成了真……
辰砂猛地捂住心口,面容羞涩,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匆的转身朝自己住的地方快步走去。
留下朱砂,周遭无人,他脸上的笑逐渐变得讥讽起来,顺手掐了路边的一朵花儿把玩。
那个丫头眼里流露出不自知的贪婪光芒,他最是了解不过了,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
真情,不过是笑话罢了!
朱砂仍旧在笑,只不过手里的花儿,瞬间就被捏成了一团,被他扔在了脚下,踏步踩了过去。
翌日。
苏鱼约了花盛颜,打算去夜府拜访一下那个假远玉。
花盛颜比起之前,现在倒是心情平稳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苏鱼,要是夜双不肯相信我,我该怎么去揭穿那个远玉的真面目?”
冥思苦想了一夜,花盛颜还是没想出来法子,求助般的看向苏鱼。
苏鱼摸了摸她的发丝,“我们今日前去,不过是想看望一下那远玉,没有人会阻拦我们,你且放宽心,总会有法子的。”
她说这话时,凤眸凌冽,锐气尽显。
花盛颜心生惊意,一颗不安的心缓缓放下来落实在地面。
她想,苏鱼这么聪明,有苏鱼的帮助,远玉的面目一定能被揭穿的!
她就是这么无条件的相信苏鱼!
夜府。
如苏鱼所说,并没有人敢阻拦她们,夜双前来迎接,他脸色有些不好,“远玉因为落水,染了风寒,见客时须用屏风阻隔,免得过了病气,还请两位体谅。”
花盛颜憋不住气,她刚扯住夜双的衣袖,夜双一抬手,衣袖又从她的手里溜出来。
夜双回头,脚步不停:“男女授受不亲,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还请盛颜你自重。”
事实上,他心里自从远玉落水的气,就一直憋到了现在。
比起远玉落水的气,更多的,是因为对花盛颜的失望,再嚣张再刁蛮,也不该拿人命来开玩笑。
这样的失望,让他心里愈加愤怒。
花盛颜怔怔的收回手,她忍住从眼眶上涌的酸意,“夜双,我们一块长大的情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矫揉做作的远玉吗?”
夜双没有回头,“她不是你口中的矫揉做作!你若再对她动手,我们连朋友也没有得做。”
他是景长风知己好友,和花盛颜之间的情分千丝万缕,可他竟然这样说……
花盛颜踉跄一步,若不是苏鱼及时扶住她,只怕她要失魂落魄的栽进花地里去了。
苏鱼见到花盛颜这幅模样,心疼又难受。她红唇冷冷的勾起,真正的远玉,自然如夜双所说,纯洁良善。
那样耀眼明亮的一双眼睛,清澈而纯净,她第一眼看见,就由此看到了远玉同样清澈的心灵。
可苏娉婷却不是!
伪装的纯洁外表,内心的心肠比谁都黑暗恶毒!
夜双将她们带到了远玉居住的地方,一扇精致的苏绣屏风将她们隔离。
夜双绕过屏风,轻柔的说了几句耳语,才转头出来在屏风外坐下。
“花姐姐……我……你……我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染了风寒咳咳……你不必特意前来道歉的。”屏风里传出虚弱的声音。
花盛颜脸色绷不住了,她简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她当即站起身来,“是你自己掉下去的!你我心知肚明!你竟还好意思开口要我道歉?”
她捏着拳头,捏得骨节都咯吱响,气到了极致。
屏风里传来一声害怕的低呼,似乎彷徨不安:“公子……”
夜双眯眼冷冷的看向花盛颜:“盛颜,做错了事情,就该学会承担责任,落落大方的道歉,这是你十一岁时,跟我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可我根本就没有做错!”花盛颜低吼出声,忍不住哽咽,眼圈更是红了。
夜双移开了视线。
苏鱼看不下去了,神经粗枝大叶的花盛颜怎么可能会是苏娉婷的对手?
只可恨苏娉婷和背后那伙人不知用的什么改头换面的法子,寻不出丝毫破绽,否则,她也不能用着远玉的身份和夜双对远玉的爱情来伤害盛颜了!
“夜双公子,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远玉姑娘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苏鱼问。
夜双听了,他知道苏鱼是个聪明的人,景长风的眼光他也信得过,因此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忧。
只是先走了出去,花盛颜咬着唇,也跟在夜双身后出去。
等门一关,苏娉婷娇柔虚弱的声音响起:“不知郡主要跟民女说什么事?难道郡主要替花姐姐,来向远玉致歉吗?那倒是不必了……”
她想得倒是好!
苏鱼转过屏风,便瞧见她躺在床榻上,盖着锦被,脸色苍白虚弱,十分的惹人同情。
神态十分的像原来的苏娉婷,可那张陌生的面容,却令苏鱼想起躺在冰窖中没有声息的女子。
她冷笑一声,走近床榻:“你想得可真是美妙,你怎么落水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她说话间,就走到了床榻边上。
苏娉婷用着远玉的容貌,她笑了笑,笑里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恨:“我怎么落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都相信是花姐姐推我入水的。怎么,郡主离我这般近,难道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苏鱼缓缓附下身,凑近了去打量苏娉婷现在的容貌,她虽是笑,浅薄的杀意却丝丝尽显。
素指落在了苏娉婷的脸上,不容她拒绝反抗,缓缓摩挲着。
冰冷的红唇缓缓吐出来字眼,带着丝丝深入骨髓的凉意:“苏娉婷,顶着远玉的容貌,享受着别人对远玉的情意,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