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苏鱼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将这奸细的尸首挂到城墙上去,挫一挫阿伊族之人的斗志。从明日起,便令半数士兵不必操练,营造出一副中毒的假象来。咱们将计就计,就看阿伊族会不会上钩了。若是不上钩,不过是缺了两日操练,也不亏什么。”
若是上钩了……苏鱼红唇笑意变冷。
第二日。
安潮便来报了,“姐姐,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在城外树林中发现了几道鬼祟的人影,像是阿伊族的探子,我特地忍住了没有动手射杀。咱们大军操练,日日都会有呐喊透过这深墙传出去,今日却突然消失了,恐怕他们会以为咱们中毒的人不少。”
“不一定。咱们能想到这将计就计,敌军中想必也有人能想得到。”苏鱼幽幽目光落在小湖湖面上,如今大军守城,阿伊族在外虎视眈眈,还有未曾收复的杳城。
杳城之中,住的可都是安国的子民。
如今的毫无动静,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苏鱼凤眸微眯,风雨欲来。
“姐姐说的是,国公爷当年用了三年才攻下杳城,重创阿伊族,自幼教导咱们的,就是不能急躁。”安潮看着这样的苏鱼,他一颗心也平静下来。
风平浪静的嘉令关,隐隐夹杂着瑟瑟冷风。
如苏鱼一开始所想的那般,阿伊族在深夜发动了进攻,兵临城下,火箭射上城墙。
可守卫在此数年的安家军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是发现敌军踪迹的一开始,便立刻有人去禀报了苏鱼,另外的守军取出厚重结实的铁盾,整整齐齐的列在城墙上,阻隔着来势汹汹的箭雨。
景长风和苏鱼赶到城墙上时,底下已经没有在放剑了,墙上尽是整根没入石砖的羽箭,篝火幽幽,月光洒落人间。
她立在城墙上,一眼就看见了底下乌压压的一大片大军,还有大军的主帅,一个美艳到了极致的男子——
虞苏。
“是他?”景长风眼里控制不住的蔓延出层层杀意。
“竟是阿伊族的王首亲自带兵,难怪……难怪杳城失守得这么快。”苏鱼咬紧了牙关,她早就想好了,若阿伊族派来的是哪个将领,她都对那些将领的用兵策略和性格十分清楚,可虞苏此人,前世蜗居在阿伊族内,即使阿伊族大败之时,也没有出现过。
眼下,竟亲自率兵。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王首的人,自然不简单!
他们在看虞苏,虞苏也在看他们,他的声音透过重重大军,传到了遥远的城墙上来——
“好久不见,我是来将我的东西夺回来的。”他脸上的笑,势在必得,刺眼十分。
她一个大活人,可虞苏却将她视为自己的一个东西,令苏鱼怒意生起。
景长风眸中神色危险重重,此时安治几人已经下令,弓箭手一个个都整装待发,还有用来投石的车,也运到了城墙之上。
大战一触即发,苏鱼立在那儿,双眸泛出冷意,不容人忽视:“虞苏,你不是对手!”
她内力运起,清洌的女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虞苏眼里的热切愈发深厚,他笑着:“一个女人,如何能率领三师,将孤王击退?倒不如眼下来对孤王使一招美人计,还有得胜的把握!”
他是真的不将苏鱼放在眼里。
周遭的士兵也纷纷哄然大笑。
“他们这是在引我们动怒。”景长风看穿了虞苏的真正目的,他低低的道。
苏鱼一看,城墙上的人没有一个不面露怒色的,她瞬间夺过一副弓箭,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有力的箭羽逆着簌簌风声,直射虞苏。
周遭有士兵反应过来,想用盾牌一挡,只听叮的一声,羽箭非但没有被击落,那股强劲的力道反而击退了手拿盾牌的士兵,直直的朝虞苏射去。
这样力道的箭,竟是区区一名女子射出来的?离得近者面露惊骇,“王首小心!”
虞苏动作也不慢,腰灵活的一弯,避开了那支箭羽,却听得身后惊呼声四起:“王旗倒了!”
虞苏回过头去,却发现大军中的王旗落了下来,砸伤了两三个士兵,王旗的栏杆被冷箭的力道生生冲断。
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没有在虞苏身上,而是在他们的王旗上!
王旗一倒,人心少说也有几分涣散了。
他不过笑了苏鱼一声,结果苏鱼就来了个这么厉害的反击!
城墙上惊艳的呼声四起,个个脸上都没了怒意,反而油然而生起一股与有荣焉之情来。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他们的小主子只能使美人计?
随手射出的一箭,都能令坚硬的盾牌溃败,射断了敌军的王旗。
苏鱼眉眼含笑,拿着弓箭的手若有似无的轻轻发颤,她一声令下:“放箭!”
羽箭如一场突如其来会伤人的雨般,将好些个惊骇不已来不及还手的阿伊族士兵射了个了无声息。虞苏眼里却丝毫不意外,他抬手下令:“他们守军没有少,先撤退!”
大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了一地箭支和死尸。
“小主子,方才那一箭,实在是妙极啊!连王旗都给折断了,任他们再嚣张,也嚣张不起来了!”安治朗声笑道,实在是被阿伊族大军压制的憋闷心情,此时全一空而散了。
“是啊是啊……”能说得上话的将领,无一不是对苏鱼竖起大拇指的。
在他们中间,能射断王旗的人也有,可没有一个像苏鱼这么迅速果断,这么嚣张,直接朝阿伊族王首射去,连盾牌都得往后退。
更有甚者,眼眶悄无声息的发红了,他们都是安国公昔日上战场的生死关系,眼瞧着安国公后继有人,他们焉能不高兴?
苏鱼射箭的手在发麻,但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叔叔伯伯们,还请多加巡逻防备,注意休息,今夜折了他们的气焰不算什么,将嘉令关口和杳城都夺回来,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纷纷应下,一个个急忙去看看巡逻的地方还有哪里有漏缺,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景长风和苏鱼。
苏鱼回头去看景长风,却见他眼底沉影重重。
她心里有些发虚,眨了眨眼,装得像个无事人一般:“长风,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景长风默不吭声,只不过将苏鱼发麻的右手给拉了过来,食指和中指按在她手臂穴道上,苏鱼顿时就觉得那股麻意去了几分,舒爽起来。
见被发现了,她也不再装没事人了,扑在景长风的怀里撒娇卖乖:“还是长风注意得细致,就你发现我的手用力过度了呢,这就叫慧眼识珠!嘻嘻……”
景长风却不接她的话茬,一开口,便是申斥:“你上一次怎么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鱼儿,我很想你像平常女儿家那般,依靠信赖你的夫君。你不出手,我也有办法应对的。”
只是,苏鱼刚才几乎是在瞬息间便出手折了对方的气焰,依他的本事,能阻止苏鱼射那一箭的,可他犹豫了一下,想到阻止以后的后果,便晚了一步。
她这个果决毅然的要强性子,叫景长风喜爱又觉着头痛。
他气势沉沉,怒火盈眶,苏鱼有些发憷,但很快,便又甜甜地撒娇起来:“我这不是气得狠了吗?而且我也不知道,许久没有练我的箭术了,竟然有些退步了嘛。长风,我会习惯依赖你的。毕竟,有一个能力高强的夫君不依赖,便不是我的风格了。”
明明还是在生气,可听见她不像是认错态度的认错,景长风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水,柔软成了一片。
他低下头,认真的为苏鱼按摩手腕,很快,苏鱼就觉着那股麻劲消散了,她弯眸笑起来,犹如高挂半空的弦月般动人。
而另一边,虞苏骑着马往回走,大军脚步沉重,还有将领的交谈声传进他的耳中。
“那小娘皮实在是太嚣张,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厉害嚣张的女人!那些安国女子,一个个都软如水,怎么就冒出来一个异类了?”
“我们筹备了这么久,安国公压在边境数年,好不容易没了,结果养出了这么一个不好惹的小娘子来!”
“行了,都闭嘴。”虞苏心烦意乱的呵斥道,耳边顿时就安静了。
他盯着那断了被士兵抗在肩上的王旗发呆,今日隔着遥远的距离,看见了城墙上的苏鱼,他心底的思念就愈发深。
随之而来的,便是不甘了。
他虞苏,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从前看上了这王首的位子,便弑父杀兄,一步步谋划得到了,如今他什么也不缺,就缺一个完美的配偶。
那样烈性明艳的女子,才是他午夜梦回隐约期待的配偶模样。
无论如何,他定要得到她!
“传信给阿妤,咱们的计划,即将要开场了,让她时刻准备好!”虞苏说道,脸上流出一抹笑来,眼神深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