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民间俗称乞巧节,各地皆举行盛大灯会,供年轻男女私下相看,以合理促进人口发展。
天子脚下,盛都亦不能免俗。天下一统不过两年,此前征战数十年,即使大褚国富民强,照样不免伤筋动骨。
从战争结束后立马将男女适婚年龄各往前提了两年,之后还加收了单身税,就知道如今大褚这广阔的土地上有多缺人。
不过灯会还是很热闹的,九兮隐于暗处,坐在墙头,拎着酒坛子徐徐啜饮,舒适的眯起眼看不远处街道上人流涌动,连成片的花灯将夜色驱散。
然而人多的地方往往麻烦也多,几个身穿短褐的壮实汉子走进小巷,围在矮墙下,对她虎视眈眈,纷纷目露淫邪。
九兮坐着没动,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入腹腔,舒服得她四肢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看来今儿哥几个运气好呀,竟然遇着个落单的女侍!”其中一人面带刀疤,淫笑几声,是个性急的,伸手便想去抓九兮垂下的双腿,将她拉入暗巷。
女侍?看了眼身上偷来的衣服,再想到自己如此偷偷摸摸出门的理由,九兮撇撇嘴,顿时有些不高兴。
这些人的脏手,给她提鞋她都嫌弃,怎么配碰她!手上一松,酒坛倏的下落,正中那大汉头脸,哗啦一声应声而碎,酒水浇了他一脑门。
“啊啊啊……”一股鲜血从刀疤男头上冒出,被半满的酒坛砸的头破血流,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浓郁的酒香和着淡淡的血腥味四散开来,九兮耸耸鼻尖,用脚尖勾起身旁另一坛酒,仰头猛灌一口,神情沉醉。月华高照,洒在她姣好的侧脸上,精致无害的容貌无端透出几分妖娆。
领头之人是个长有络腮胡子的粗莽汉子,因这几分身手,本已心生退意,却发现她满身酒气,料是喝得不少,便怎么也舍不得走了,再看周围一帮兄弟,对着那女人也俱是满脸垂涎。遂定了定神,大声鼓动。
“兄弟们,这小娘子这般容貌,定不是普通女侍,说不得就是个女官,抓住她,今后你我也算是睡过皇帝的女人了!”
几人被他说得血脉喷张,纷纷响应,奋力冲向矮墙,想抓住她。九兮纵身一跃,跳下墙头,反身将一个靠近自己的人踹飞,一时不察,踩到躺在地上昏迷中的刀疤脸,不由踉跄几步,部分酒水淌出,洒在地上。
离得近了,周围的血腥味忽而变得浓重,熏的九兮戾气横生,一群欺软怕硬的鼠辈,不如通通杀掉好了。
她左手提着酒坛,右手内力一收一放,地上的瓷片急速射出,几声惨叫过后,小巷内血腥味越发浓了。
九兮慢悠悠挪到巷口,呆站了半晌,左摸摸右掏掏,良久,才终于从胸口的暗袋里掏出枚烟花,冲着天空放了,也不管显不显眼,拎着酒坛子攀上屋顶,飞檐走壁,不时还停下欣赏继她那枚后陆续升空的烟花。
她一路向城东奔去,见到一户石狮左右守护,朱漆大门紧闭的人家,便随手将空掉的酒坛子一扔,翻过院墙,熟门熟路的躲避巡检的守卫。未曾看见,身后光影交错间,一只手伸出,稳稳接住即将落地的空酒坛,轻轻放在地上。朱漆大门前执戟的守卫如雕像般伫立,对这一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一刻钟后,九兮终于依靠醉后奇差的方向感找到酒窖,结果往里一钻,傻了眼,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迟钝的脑子吝啬思考,对着空荡荡的地方低声喃喃,满是疑惑:“酒呢?上次来明明还有那么多。”
“难不成换地方了,嘁,小气。”好赖是个王府,整窖酒丢了几坛就全搬了地方,南海人果真一毛不拔!
与此同时,王府前院。一众小气的南海人酒酣面热,歌舞不断,宴席气氛正好。
主座上的男人坐着轮椅,一张脸俊美无涛。他凤眸幽深,眼尾微微上挑,鼻梁笔直高挺,唇薄而色浅,本是煞气逼人的面相,却偏偏因着周身气质,笑起来时叫人只觉温润如玉。用九兮的话来形容,便是明明是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青衣小侍自后堂进入,靠近主座,在男人耳边低声汇报。男人听罢,眼中暗芒闪动。仿佛等待已久的猎物即将落入陷阱时,伺机而动的猎手。
男人丢下一众下属,悄悄从席上退下,回到房间。挥退了侍卫,他坐在轮椅上,注意到打开的窗户和桌上不见的酒壶,不由唇角微勾。
果不其然,下一瞬房梁上落下一片阴影,喉咙被匕首抵住。
九兮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没有听见声响,便随手扔下。瓷器破碎的声音惊动了门外守卫。
侍卫敲门询问:“王爷,可有吩咐?”
九兮握着匕首不动,看男人面不改色地应付:“无事,不慎摔碎了酒壶罢了。”
门外侍卫尽职问道:“可要吩咐下人来收拾干净?”
“不必,本王已经歇下了。”
“是!”
见侍卫走开,九兮眯着眼笑了笑,仿佛对男人的识时务非常满意,晚风从敞开的窗户灌入,烛火跳动,男人脸上明暗交错,晃的她眼睛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顿时眼泪汪汪。
那满脸困倦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养的小白猫,平时傲娇的不行,只有困了才准主人抱一抱。男人轻笑出声,连幽深的凤眸中都透出笑意,像是洒满了点点星光,熠熠生辉。
九兮醉眼朦胧,盯着男人看了许久,低声道:“你长得真像一个人”,男人笑意愈盛,语气略带引诱:“像谁呢?”,九兮今日喝的委实不少,此刻酒意上头,笑了笑,顺着他的话便道:“一个讨厌的人,他不肯娶我,喂,我们成亲好不好啊?”
男人一怔,活却已脱口而出:“好。”
果然,九兮拿着刀,目露怀疑:“你不考虑考虑?”
男人看着九兮微红的脸庞,确认她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眼里暗芒涌动:“姑娘国色天香,武艺高强,得妻如此,小王三生有幸,不敢犹豫。”
“若是怀疑,不如你我互换信物,小王定不负九姑娘厚爱。”男人说着,竟站了起来,揽上她腰肢,握住那只持刀的手,轻轻松松将匕首夺过,又取下腰间玉佩,从袖间摸出条透明绳索,穿过玉佩系在了她脖颈上。
凑近她耳边低语:“这玉佩乃我南海至宝,阿九可莫要负了为夫。”
九兮尚沉浸在他站起来的震惊中,被冲击的有了一丝清明,总觉得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混沌的脑子被酒意浸染,来不及想明白他是哪个王爷,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家中行九,更遑论斥责他自称为夫的厚脸皮,包围而来的凛冽冷香熟悉的令她心里发沉,下意识挥出一掌,便跳出窗户,飞也似的远离。
男人不察,被她拍得快退几步,跌回了轮椅上,也不生气,凤眸中异彩连连。
九兮一路逃回寝殿,倚靠本能脱下身上的衣服毁尸灭迹,跳进浴池洗去满身酒气,这才摸回床上,规矩地躺好,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