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赏樱会(下)
一·松月院
开门的是个小和尚,他单手作礼,向汐云她们点了一下头,“各位施主,里面请。”说罢,他自己先进去了。
三人踏入门内,只见入门便是一条曲折小径,两旁有数丛翠竹,竹竿青翠欲滴,离地越有丈许。往里走去,又有一个回廊,穿过回廊,有三间小屋舍。
屋舍前有几棵樱花树,这几棵樱花树与外面的那些并不一样,淡红的颜色,形体上也比普通的樱花大上些,细数上面的花瓣数量,有八重。汐云想起了柳任城跟她说过,四院都是以樱花品名起的,那这樱花就是“松月樱”无疑了。
萧景瑜的视线,并没有在这些樱花树上,他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刚刚开门的小和尚,也不知道那里去了。
“我看这里除了这樱花,也无甚特别之处。”绯衣男子看了看眼前三间房舍,都是一般的建筑,觉得有些无趣。突然,房舍前的一方苗圃,引起了他的注意,里面种的都是些草药,这些草药都是些名贵品种,其中有几株植物,黄色的杆,火红色的叶子,白色的果子,他不免有些疑惑。因为,这可是玉琼书院特有的“玄草”,怎么会出现在此。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三个人一齐看着左边的小屋,出来一个白发老翁,身着寻常百姓服饰,头发用一根木簪挽在头上,他抖了抖衣服,把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看到院中的三人,笑着说道:“小老儿,刚刚正在后院晒药,并不曾迎接各位,还望海涵。”汐云看他虽说着失迎的谦语,但神色却依旧悠然自得,似乎她们的到来与他并无关系。
“打搅了,吾等有一事想要请教。”汐云见绯衣男子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做派,庄重地问道,汐云不免有些好奇,所问何事。
白发老翁走到放置在房子中间的躺椅边,自顾自的躺在了上面,并没有看她们。“请教不敢当,有什么请说。”
“请问老翁这几株‘玄草’,从何而来。”
“小娃儿认得这草吗,原来叫‘玄草’。”白发老翁并没有回答绯衣男子的话。
“烦请老翁,请如实告知。”绯衣男子见老翁答非所问,并没有着急,又开口问道。
“这草呀,是我来此之前,在京城遇到一位奇人相赠与的。到此后,我便将种子撒在此处,可奇怪的是,种了三载也不见发芽结果,偶有一次,我将山里的雪水带下,浇灌了几次,没曾想,它竟然发芽生根了,你们也是有缘人,能见到它的面貌。”
白发老翁轻描淡写的诉说着,三个人不经对他另眼相看,光是这么久的耐心,就够让人钦佩了。
“老翁,还记得那位奇人的样貌吗?”绯衣男子追问道。
白发老翁眯起了眼睛,似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答道:“这许久的事,我亦不甚记得了。”
绯衣男子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好继续问,只好作罢。
此时,老翁看着她们三人,悠悠的说了一句:“你们三人,该看的看了,是时候离开了。”
听到白发老翁,这么直白赶人的话,三个人只好告辞出来了。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汐云才回过神来,她们是被赶出来的,她有点懵。
三人中,只有萧景瑜对此并没有什么异样,刚刚还对着汐云嬉皮笑脸的绯衣男子,此时,有些沉默。汐云看着他,想起了,刚刚他们提到的“玄草”。那株植物很是特别,她也从未曾见过。
出于好奇,她轻声询问道:“请问公子,刚刚所说的‘玄草’是什么植物。”
绯衣男子听到汐云的提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脸上挂上了那副漫不尽心的神态,说到:“这本是我玉琼书院特有的一种药草,能驱风寒,最有效的莫过于其能镇痛解毒。因为需要雪水时长浇灌,顾此草不宜在其他地方生长。”
听完绯衣男子的讲诉,汐云有点明白了,想必那个给白发老翁种子的奇人,肯定跟玉琼书院有关,怪不得绯衣男子会有如此神色,那人也是他挂怀之人。
在她们相谈之时,萧景瑜已经进了另外一侧的门洞里,汐云急忙跟了上去,出了门洞,是一处宽阔的院子,正斜对门洞的一角有一棵很大的枫树,枫树边上有条小河,门洞不远处也有一棵小枫树,周边是一片青绿色的草地,并无其他东西。
她们二人跟着萧景瑜后面走,不久便看到她们左右两边各有一一扇门,跟之前“松月院”看到的一样,门上照样挂着灯笼和木牌,这时,萧景瑜和绯衣男子一起看着汐云。
二·太白院
汐云顿时沾沾自喜起来,猜谜,难不倒她,每年的花灯节,她都能从小贩手里赢回很多的奖励。
汐云选了右手边靠近大枫树的那扇门,只见“太白院”几个字挂在门上,她看了看木牌,上面写着“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她思索了一会,便展眉说道:“‘风’的里面去掉剩‘几’,‘又’再进去便成‘凤’;‘峰前’是山,‘雁行’是形‘人’字,‘人’字斜一斜便成单人旁,‘峰前雁行斜’便成‘仙’字。因此,谜底便是‘凤仙’。”
按照之前,她将纸条写好,放在门窗。门内响起了脚步声,同样的,脚步声又慢慢消失了。不多时,等脚步声再次响起时,门便从里面打开了。给她们开门的还是一个小和尚,不过这次小和尚在前面引路,带她们进去。
这边与刚才的“松月院”全不一样,入门是个曲拱桥,只见桥对面中间有座二层楼高的房子,四周是座立于水中的高台,刚刚外面的小河似乎,是从这里流出去,汐云第一次见到四面环水的楼宇,不免有些惊叹。
下了桥,小和尚直接带她们入了房内。汐云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盘腿坐在塌上,他拿着茶碗正在品茗,她们三人进门后,看了一眼,继续品茶,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开口说道,“诸位请坐。”
榻前有四张梳背椅,两椅子之间各有一张小方桌。萧景瑜和绯衣男子也不客套,各自寻了个座椅,坐了下来。站在中间的汐云,有些尴尬,她不知自己是坐着好,还是站在为好。
“小女娃儿,也请坐吧。”听到老者说话,站在中间踌躇的汐云,赶紧坐到了萧景瑜的边上,坐在对面的绯衣男子,似是不满意她的选择,正蹙着眉看她。
汐云本想谢坐,才发现,刚刚老者一直看着她。她有些疑惑,难道她脸上有东西,她不禁用手摸了摸脸颊。还没等她开口,只听老者又说道。
“这个谜底是小女娃猜出来的。”这不是询问句,而是肯定句。汐云有些诧异,三个人中,她身着仆人的装束,最是普通。怎么猜都不会是她。她带着疑惑的眼光,看了一眼老者,只见老者茶几上,正放着她刚刚写的纸条。
“这上面的字,俊逸中不乏清秀之气。”老者又说道,汐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它露了相。想是刚刚小和尚开门前,来而复返,是将纸条拿给了老者,得到准许,才给她们开门的。
汐云起身回道:“正是小女。”
须发老者,似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汐云看着这个老者与“松月院”的白发老翁比,身形更显瘦些,神态更柔和些,但二人都精神矍铄。
“许久不曾有人到访,该是热闹些时日了。”老者像是自言自语道,亲沏了三碗茶,小和尚上前,将茶一一端到了汐云她们面前。汐云拿起了茶碗,茶碗是寻常的样式,碗内茶色清亮,她浅尝了一口,从舌尖散开一种苦涩的味道,而后却慢慢回甜,好茶,她心想。她偷偷看了一眼萧景瑜,却看不到他任何神色的变化。
“好茶。”绯衣男子开口称赞道,旋即又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为何四院都有谜题。”
“这些谜语,是‘赏樱会’创立之初,便有的成例,不过是为了博趣遣兴罢了。”
“弥生,你且领几位施主前去赏花。”
站在老者身边的小和尚听到老者叫他,便应了一声,跟汐云她们说道,“三位施主,请跟我来。”
见老者又自顾自的喝起茶来,她们三人便起身告辞,跟着弥生出来。汐云思忖着,这两个老者应该都是驻院的隐士,她并不知晓他们的姓名,就连柳任城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三人跟着弥生往屋子的右边走去,右边同样有一座曲拱桥,过了桥,是一个半圆形的门洞,出了门洞,靠墙是一条直行回廊,沿着回廊走到头,便可见几株白色的‘太白樱’,樱花树下是用石子垒砌而成的圆形花坛。
汐云她们走近细看,这些是大朵、白色单层花瓣,一朵朵白色的樱花,没有粉色的娇嫩,亦没有红色半娇艳,纯洁而美好。
萧景瑜有些失望,这里也没有他要找的人,不免有些心绪不宁,无心观赏,转身往外面走去。
汐云一直都有在关注着萧景瑜,从刚才‘松月院’到现在的‘太白院’他都似乎心事重重的,一言不发。突然,她也没了赏花的心思,跟着萧景瑜往外走。
原本还想着,仔细研究一下这‘太白樱’有无药用价值,绯衣男子看汐云也走了,他也只好跟上了。
三·御衣院
前面两个院,都没有那个人,他真的在这里吗?萧景瑜看着“御衣院”几个字,有些恍惚。
汐云站在萧景瑜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说的孤冷。她想要上前,告诉他,她会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可是,那双腿始终迈不出步子,她有些懊恼自己的犹疑。
“还要进去吗?”她出声问道,她觉得萧景瑜似乎对赏樱并无兴致。
还没等到前面那个人的回应,后面响起了绯衣男子的声音,“为何不进。”
汐云看眼前的人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她走到门前,看了看上面的谜题:“四面山溪虾戏水”。她托腮思索了一会,嘴了念念有词,随即脱口道,“‘四面山溪’表示把四个‘山’字组合起来成一个‘田’字;‘虾’的形状像一个卧钩,‘戏水’表示卧钩周围有几点水,一经组合便是‘思’字。”
绯衣男子看着汐云娓娓道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汐云驾轻就熟的写好字条,放进了门窗,敲了敲门,一会儿那边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又消失了,汐云猜想,肯定是又有个小和尚,拿去给里面的人看了。果然,不多时门打开了。
汐云她们跟着小和尚进了小院,院内的格局跟之前两个,也是不同的。进门靠墙有一条石子路,左手边是一片芭蕉树,四面墙将这里隔成了一个独立的芭蕉院子,除了进那扇门,就只有石子路尽头的一个门洞。
出了门洞,不远处的斜对角上有一座二层楼阁,屋子前面是有一棵老松树,比墙头高上些,也不是很大。
她们看到,有个中年男子正在树下,用一个铲子挖着什么。
“几位先请屋内就坐,我稍后就来。”男子磁性的声音传来,并没有转身看他们。
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萧景瑜有些震动,他果真在此。萧景瑜就那么站在那里,眼里有说不出的苦楚,想当初,他一声不吭的将离开书院,那个曾经如父如母,又如兄弟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中年男子转过身,开心的说道,“总算找到了。这次你们有口福了。”
汐云看他手里拿着一瓶墨绿色酒瓶,而他身后的松树下,已经被挖了好几个洞,她不经有些心疼这棵松树,怪不得只有这么点大。男子虽然身着素衣,并不能掩盖,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一双凤眼,透着疏离的淡漠,墨发中夹杂着丝丝白色。
中年男子转过身看到庭前的萧景瑜,先是一愣,又迅速的恢复了刚刚的笑脸。对着小和尚说道,“弥乐,你把酒拿进去请诸位施主品尝。”
那个被换做弥乐的小和尚,便带着汐云她们向屋内走去。
萧景瑜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屋,还是站在那里,看着中年男子。此时,中年男子却转过身,拿着铲子,把挖出来的土,又慢慢的填回去。
“十三叔,你还好吗?”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有这一句问好。
“瑜儿,你还是找来了。”萧云鹤叹了口气。
“十三叔,你跟我回去吧。”萧景瑜想着离开前,他还是满头青丝,二十几年不见,已是鬓边半白,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会离开书院,离开自己。
“瑜儿,你还是走吧,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萧云鹤淡淡地说道。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何,为何你也要离开书院,抛下我。”萧景瑜说的有些激动。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吧。我现在这样,很好。”萧云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看着前方,思绪似乎回到从前。
那一年,萧景瑜只有十二岁,萧云鹤接到了一封信,信是从京城里传来的,信里只有四个字,“宸妃病疾”。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他急忙赶了回去,想要能见她一面。
可是,等待他的是,是她那冰冷的身躯,那个曾经叫她云哥哥的少女,再也不会对他展颜欢笑了。宸妃身旁的宫女幻月,指着他控诉着,说他不配在此,宸妃是因他而死。他以为,那个少女是自愿入宫的,他以为她喜欢的是皇上,原来这一切他才是始作俑者,是他把她推向了深渊。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回书院,四处游荡,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想以此惩罚自己。直到有一日,他来了云城,机缘巧合下,他入了这“御衣院”。
萧云鹤从那段尘封依旧的往事中,回过神来。“我们进去吧,别让你的两位小友等着急了。”说着,他提起铲子,往屋内走去。
此时,屋内,绯衣男子正在追问着汐云的姓名,汐云也不去管他,拿起酒杯,品尝着佳酿。酒色呈浅黄色,闻之有股清新淡雅的香味,没有刺鼻的酒精气,她喝了一小口,觉得有种果子的香甜,十分可口,不免又多喝了一口,不一会,一杯已见底。
汐云拿起酒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她不再浅尝,而是直接一杯都喝尽。
当萧云鹤和萧景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汐云面色红润的坐在那里喝酒。萧云鹤,几步上前,将汐云手中的酒瓶和酒杯都夺了过来。
“你这小女娃,真是贪杯,这酒一杯便能醉人,何况你这喝法。”
汐云还不依不饶的想要拿回萧云鹤手中的酒瓶,嘴里念叨着,“你这人,真是小气,不就一瓶酒嘛。”
萧云鹤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萧景瑜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送这女娃回去吧。”
萧景瑜还想说什么,萧云鹤对他摆了摆手,让他离去。“切记,珍惜眼前人。”他不想萧景瑜跟他一样。
萧景瑜知道多说无益,明日寻机再来。他拉起汐云的手,就往门口走去,绯衣男子见萧景瑜拉着汐云,起身说了声,“告辞”,跟着出去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萧云鹤拿起手中的酒瓶,自己喝了起来,心里却多了一份忧心。刚刚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娃定是喜欢萧景瑜,因为她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停留。只怕,他的情路会更加坎坷。
四·醉酒
萧景瑜拉着汐云的手,还没走出门,汐云已经有些醉的走不了路,趔趄的险些摔倒在地。他看着她,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向前走去。
绯衣男子,一看萧景瑜抱着汐云,心里便有些异样,他想上前去,将女子抱过来,可是萧景瑜没有给她机会,径直走了。
此时,汐云看着眼前的萧景瑜,她想要看清那副面容,可是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回荡着绯衣男子的问话,她叫什么。“我叫柳汐云,记住了。”她对着萧景瑜说道。
怀里的人,一直再重复着自己的名字,萧景瑜只好轻声的说道:“记住了。”他话音刚落,汐云似是很满足的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沉沉睡去了。
这是萧景瑜第一次抱着一个人,还是个女子,他仔细端详着怀里的人儿,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想要守护着她。
天色已是黄昏,等他们路过“聚雅阁”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今日参加“赏樱会”的诸人,已下山去了。
沿着下山路的,走了一会,山下普光寺响起了一阵钟声。钟声像是在给萧景瑜敲响似得,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怀里依旧安睡的人儿,他转身将怀里的人交给了身后的绯衣男子,疾步向山下走去。
跟着身后的绯衣男子,对萧景瑜这一举动,有些困惑不解。刚刚无论他怎么跟他说,他都不肯将汐云给他,为何突然,将汐云给他。
汐云感觉自己一阵颠簸,又恢复了平静,她睁开迷糊的双眼,想要看清什么,可是也只看到一抹绯红,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既然汐云已经在自己的怀里,绯衣男子也不在管其他了,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汐云,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此时,山下普光寺里柳任城,有些焦急的跺着脚,他刚回府才得知,汐云瞒着她们混进了山里。他急忙又回到了这里,正在跟方丈智仁大师商议,上山去寻人。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柳任城只带了几个小和尚一同前往,刚走到入山的门口,便看到有个人影似乎怀里抱着个人,慢悠悠的下山来。
见此情形,柳任城一颗心又紧了紧。等到看清来人,他发现此人正是玉琼书院的掌院慕容绯,而他怀里的人正是汐云。他险些晕厥过去,小和尚急忙搀扶住他。
他有些踉跄的走上前,将汐云抱过来,闻到一股子清香的味道,还有淡淡地忧伤。看着紧张的柳任城,慕容绯淡淡地说了说句,“她无事,只是醉了。”
睡着的汐云,还不知道为了她,李娴正在家里担忧的抹泪,柳任城也是担心的像是老了一岁。
听到慕容绯说,柳任城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能稍微放下些了。他抱着汐云,感激地跟慕容绯说道:“多谢慕容掌院救了小女。”便转身往普光寺门口走去。
怀里的人,被人抱走了,慕容绯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在山上,他也听到了汐云的话,她原来叫“柳汐云”,想到这,他又开心了起来,他必定会将她一起带回“玉琼书院”。
自从山上下来,小伊便觉着萧景瑜有异样,手里虽然拿着一本书,却许久不见他翻动一页。而眉头紧锁的萧景瑜,脑海里还是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挥之不去。
萧景瑜放下手中的书本,对小伊说道,“小伊,去给玉姨传个信,让她明日在升平客栈等我。”有些事,该是时候明了了。
小伊走出门,站在庭院里,拿出了笛子,对着夜空吹了一曲。不多时,夜色里穿来一阵琴音,小伊高兴的回转屋内,对着萧景瑜说道,“玉姨说,她明日会等你。”
李娴站在府门口,等着讯息。看到柳家的马车停下,她急忙上前,柳任城抱着汐云从车内出来,也着实吓着她了,还好听柳任城说是“醉了。”放了些心。可是另一层担忧又袭上她的心头,汐云为何会喝醉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李娴不放心的,把汐云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发现并无不妥,便嘱咐凝香好生照看。便回了房,“娴儿,下次万不可再让汐儿轻易出去。”柳任城声音有些严肃,其实,他都知道汐云喜欢偷溜出去玩,李娴也是惯着的,经此一事,他不得不小心起来,汐云是她们唯一的孩子,容不得半点损伤。
李娴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心中也是愧疚万分,要是汐云有个万一,她也不想活了。柳任城看着眼前抹泪的人,便放缓了语调,“娴儿,我知道你疼惜女儿,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如何是好。”
“任城,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让她再胡闹了。”这次事情,也让李娴开始警醒起来,以后得管束一下汐云方好。
这一夜,汐云在醉梦中,沉沉的睡着。殊不知,她这一日的出走,闹出了这些许事情,几个人也因她难以入眠。
五·往事
霞光铺上云城,城中鸡鸣声起。南边的街市上,已有不少商贩在整理,陈列贩卖的物件。
街上,一主一仆正在往升平客栈的方向走去。小伊走在萧景瑜前面,对街市上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他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左蹦右跳。萧景瑜看着小伊这么开心,本是该玩闹的年岁,整天跟着他在书院里,想必是憋坏了。
小伊,是个孤儿,当时收留他,只是想给他一个住的地方,可是谁知,后来,他反而成了他这些空寂岁月的唯一慰藉。
“主子,你看这个好看吗?”小伊拿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簪,玉簪头上是一朵飞云,他很是喜欢这个簪子,对着萧景瑜说道,边说边把头上的木簪拿下,换上了这个簪子。
萧景瑜走过去,看着满脸堆笑的小少年,点点了头。得到了萧景瑜的肯定,小伊心情更开心了,他放下银子,往前跑去。
跑出去一会,回身看萧景瑜还在刚刚那里,似乎在看什么,便又跑了回来。此刻,萧景瑜手里正拿着一个簪子,头上有好几朵樱花状花朵组成,银色花朵中间都镶嵌着珍珠,简约的样式,清新素雅。
“主子,你这是要给玉姨的吗?”小伊见萧景瑜看的入神,出声问道。看着那个玉簪,小伊应该更适合年轻女子。
萧景瑜并没有回答,拿着玉簪转身走了,小伊忙问了价钱,付了银子,跟上萧景瑜的步伐。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升平客栈楼下,楼下的小厮,见到他们,忙迎上去,请他们进店。
“两位,可是来找五号房的客官,请随我来。”小厮说罢,做出了请的动作。
“你怎知我们要找五号房的客官。”小伊疑惑道,他刚想说的,被他说了。
“昨夜,五号房的客官,已经吩咐我等,看到一白衣男子和一童子,便带你们上楼。”小厮回到。
正当他们说话间,楼梯口下来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子,她看到萧景瑜,不免止住了脚步,她身边的丫鬟,看她家小姐站在楼梯口,轻声提醒了一声。
萧景瑜没有看那个女子,小伊却注意到了,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几眼,他发现女子一直看着他家主子,也难怪,他家主子这么俊美,每次出门都能吸引女子的目光。
他们跟着小厮上了三楼,出了楼梯口,往右手边走过几间厢房,小厮在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他敲了敲房门。里面一个女声传来:“进来吧。”
“小伊,你在门口守着。”萧景瑜说了声,便开门进屋,小伊认真的应了一声。
萧景瑜进了屋内,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白衣女子没有转身,“你找到他了,是吗。”话音有些颤抖。
“玉姨,你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什么事了。”自从,萧云鹤不告而别,都是眼前这个女子在照顾着他。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眸,自从萧云鹤离开后,就失去了活力。如今,四十好几的她,眼角有了许多的皱纹,满眼是沧桑和孤寂。
“你是该知晓了。”陈良玉闭着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悠悠的说道:
“那年,云鹤收到了京城的信,便一去不复返。起先,我以为他只是出去散心,可是等了半年,还不见他回来。我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我起身去了趟京城。
到了那里,我才知道‘宸妃薨了’,宸妃的死,其实都是我的错。宸妃,其实是我的妹妹陈良宜,我们从小便跟云鹤相识,十岁的云鹤入选为石磬书院掌院人选。我跟妹妹都喜欢他,于是便跟他一起来了书院。可是,云鹤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野丫头,从来没有我。我不服气,于是,我用计将云鹤灌醉,假装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当然这是做给良宜看的,可那个傻丫头真的信以为真,便离开书院,回了京城。云鹤也去了京城找她,三个月后,他回来了,却变得郁郁寡欢,从此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在爹爹给我的回信中得知,良宜她替我进宫了。直到她薨了,我也没有再见过她。原以为,良宜离开了,他伤心过了,就会接受我。可是,也许真的是我错了,错的离谱,他的心从未在我身上,就算我在怎么努力,也是于事无补。
要不是当年我硬要拆散她们,她也不会赌气进宫,不会郁郁而终,云鹤不会一去不返,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陈良玉紧闭的双眼,满是泪珠,她的肩膀微颤。
这个陪伴自己成长的人,此时,如同秋风中的树叶,萧瑟而寂寥。他走上前,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萧景瑜从不曾知道,这其中的事,会是这样。他也不曾想过,那个温和而清冷的玉姨,会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小孩。
他扶着她的手,柔声说道:“玉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陈良玉有些激动的说着:“不,瑜儿,也许这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他离开的那几年我痛不欲生,可是,看到尚且年幼的你,我便决定留下来,陪你。我知道,你是他最重要的牵挂,我期盼着,有一天,他能回来看你,可他却走得如此决绝。
而今,我要在这里陪他,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了。虽然,我不能在他身边,但知道他在这里,我便能心安了。”
似是下了决心,陈良玉擦拭了一下脸颊的泪珠,起身来到琴座前,将琴拿起,用手轻抚着上面的琴弦,似是不舍,但还是将它交到了萧景瑜的手中。
“这把‘幽思琴’本不属于我,当年,云鹤本想将琴送给良宜,只是还没来得及的送出。现在,我将它交给你,给它找个有缘人。”说罢,陈良玉拿起早已收拾停当的包袱,带上斗笠,便要出门去了,临走前,丢下一句话,“瑜儿,你自己珍重,别再找我了。”
看着陈良玉消失在他视线里,萧景瑜开始疑惑起来,知道了这些事儿,他却并没有释然。他这么执着的寻找萧云鹤,这么执着的想要知道真相,到底是对,还是错。
“主子,书院有信传来。”小伊拿着一份书信进来,萧景瑜将琴小心放在琴桌上,打开看。看毕,眉头深锁,“没想到,他这么急不可耐,小伊,我们马上启程回书院。”萧景瑜说着,便拿起琴,走了出去。
小伊一看萧景瑜如此态度,便知道有大事发生,没有再问,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另一个客房内,出来一对主仆,正是那天凝香撞到的人,看着萧景瑜他们下楼,齐峰对着锦衣男子说道,“主子,看样子他们收到消息了。”
男子剑眉微蹙,似是不悦,“看样子,他们还是失败了。”
“主子,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不急,待我们云城的事调查清楚,再做定夺。”说罢,锦衣男子也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