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不死心的道士

    离了客栈往城门走，一路看见了不少的兵丁，听沿途耳聪目明的人议论方知是县衙增了人手，为的是抓那劫走秀女之人。

    走到城门时看墙上已经贴了告示，并附了那劫匪的画像。蒋昀踮着脚看了看，而后对喜月和小白低声说：“要看这画像的话，倒不像坏人呢。”

    “人不可貌相呀。”喜月点头说道。

    蒋昀想了想却摇头，“通缉的只有一个人，并未说他有团伙，而从灵峰出发的秀女有四个人。他一个人想劫走四个人，如果他真是坏人，那四个人怎么会配合呢？若是不配合，很难劫的走的。”

    “嗯，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喜月依旧点头。见喜月这样没有原则的同意自己，蒋昀觉得好没有成就感，便看向小白，“你觉得呢？”

    “有道理。”小白干干脆脆地说道。蒋昀无奈，只好闭嘴不言了。喜月和小白说不出什么来，排在他们前面准备出城的一个人却回过了头来，也压低了声音对蒋昀道：“姑娘说的对！那人当然不是坏人。”

    蒋昀见这人的装扮似是个习武之人，便有点疑心他与那通缉之人相识，不禁小步退后了一点，没有说话。

    那人没注意到蒋昀的动作，继续道：“听说今年的秀女有些是要送去北狄的，如果是姑娘你，你可愿意去那大漠荒蛮之地？”

    蒋昀心里微微一紧，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瞧着城门处要到了，她只希望这位壮士可别再说下去了。

    可这位壮士却没这个自觉性，又道：“听说灵峰那边已经把被劫秀女的家人抓了。你想，如果不是秀女自己愿意逃跑，抓家人又有什么用。”他叉着腰叹了口气，“裴狗这傀儡皇帝真是祸害！”

    蒋昀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得不出言拦道：“马上到城门了，壮士还是慎言的好。人皆有命，有些事管不得的。”

    壮士昂起头顺着鼻梁看着蒋昀，多有不屑的样子，“方才听你说话倒是个明理的，却原来也只是妇人思想。唉，灵峰不比从前了，再出不来夏捕头那样的女中豪杰了。”

    蒋昀心里这个憋气啊！她觉得自己与陵山郡简直八字不合，从到了这开始总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批评，之前有个书生，这又来个武夫。

    另一方面，这武夫口中的夏捕头明明就是自己的祖上，她真想告诉这武夫，夏捕头的断案笔记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东西。可这话偏偏她又不能说，只能生生的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小白见蒋昀的眉头皱起来了，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便把蒋昀扯到自己身后，自己站在了那武夫面前。方才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稍稍理解了一下后，便对他说道：“阁下大义之言甚是，理应与众人飨之，独对一妇人语未免流于牢骚了。”

    小白说话的声音不小，说完又展开一臂往城门口处做了个请，这一下引来不少人的侧目。那壮士自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不能宣诸于众，此时便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了，横眉道：“什么话？我又不认识你们是谁，谁希得与你们发牢骚！”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喜月低声啐道：“什么人啊！”又回头去安抚蒋昀，“小姐，咱不与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蒋昀却已经顾不得生闷气了，拉着小白问道：“你这又是哪学的？”

    “我见他说话压低了声音，便想他不敢大声，才那么说的。那些词是书上看来的。”小白一脸敏而好学的样子问蒋昀，“有没有用错什么？”

    “没有！很棒啊！”蒋昀心情又好了起来，晶亮着双眼，笑道：“书真是个好东西啊！自己读的时候慢慢的也不觉得什么，你看的速度快又记得牢，这一日千里的速度这让人惊喜呢！还要多看才是。”

    小白颌首道：“等我读的书多了，往后你便站在我身后就是了。”

    蒋昀挑眼瞧了瞧他，抿嘴笑着，心里有一种暖暖滋味。她活了这十多年，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日头破开阴云照亮了天，丝丝缕缕的光芒洒下正晃进蒋昀的眼里。她稍稍眯起眼睛，看小白干干净净的面庞，干干净净的双眸，干干净净的笑容，就像温热的一双手拢住心头，把她整颗心都捂软了。她轻轻点头，简单地说了个好。

    出了城往原陵县走，官道被一夜雨水浸得粘软，走起来异常的费力气。蒋昀她们的鞋子很快就被泥水弄湿弄脏了，包在脚上十分难受。她无意间看了一眼小白的鞋，却发现小白好像与她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似的，竟是一个泥点都没有。

    蒋昀很诧异，却也没有问没有说。她现在知道小白是不同的，可小白自己并不愿意与她们不同，更何况即便她问了也没人可以解释原因，既然无解，又何必惹得小白不高兴。

    日上中天，天气已经是彻底的放晴了。太阳蒸腾着湿漉漉的大地，却比往日干晒着更加不舒服，潮闷的让人喘不上气来。今日的脚程慢了很多，蒋昀原本计划着能在晚上赶到原陵郡，但以现在的速度来看是不行了。

    既然如此，她便也索性不着急了，看见路边有汤面摊子便招呼着喜月和小白下了官道，进去吃口东西，躲过正午这段时间再走。

    他们刚坐下，还没喝上两口茶，官道上便又拐下一人来，背着个硕大的背囊，弯腰钻进了面摊外支起的布篷下。蒋昀一见便站起身来，颌首微笑道：“道长，没想到这么巧，又碰见了。”

    周不措把背囊往地上地上一敦，朗声笑道：“本就是往一个方向走，碰上也不足为怪。”说着，便又不请自便地坐到了蒋昀他们的桌上。

    周不措本来就是跟着他们的，可他不想蒋昀发觉自己的刻意，更不想让她觉得有什么巧合，故而才如此说。

    早上试探过蒋昀一次后，周不措便制定了个计划。蒋昀和喜月是普通的百姓姑娘，他铲妖除魔为的就是苍生安宁，自然不能让她们涉险，不然他所做的事也就没了意义。

    可小白与蒋昀她们形影不离，让他颇感头疼。他摸不清小白的深浅不敢妄动，怕贸然出手反被他以蒋昀她们的性命相要挟，那就麻烦了。所以眼下只能等，等到小白落单的时机。

    蒋昀和周不措一起抱怨天气闷热路不好走，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晚上的宿头问题。周不措说往原陵县这路上有座道观，晚上可以与他往那道观投宿。蒋昀听了觉得不错，有地方住还不用花钱，自然是好的。

    周不措别有深意的看了小白一眼，问他可愿意住道观。蒋昀避开周不措的视线范围，冲着小白一径的点头，让他别错过了这白吃白住的机会。小白便只好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小白这一点头，周不措却轻轻地‘啊’了一声，心道这妖的道行果然高深，不怕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连道观也敢进去。如此看来，他怕是得有几千年的修行，不是一般的妖了，真的是不好对付。

    说完这些，汤面也上来了。几人闷头不语的开始吃饭，期间周不措总是不经意地偷瞄着小白，小白虽没看他却不等于没有察觉，心中不禁又起了情绪，抬手一模，发现自己的眉间隆了起来。果然，自己这是又不高兴了。

    吃完午饭稍作休息，待日头没有那么毒辣，地面被晒得硬了一些后，蒋昀三人便与周不措一同上路了。

    以前，蒋昀以为谷阳真人这种与飞升只差一步之遥的道士都是极为端肃的，可这一接触起来却发现，其实这周不措还挺风趣健谈。

    蒋昀的祖上是从西京调到灵峰做官才定居这边，当年在西京时也曾是个人物的，与西京仙羽观自然也有交集。她从祖上的笔记里看过一些关于仙羽观的时，这时便拿出来当作道听途说的事与周不措聊。

    周不措对仙羽观的历史如数家珍，话匣子打开便合不上了，讲了许多陈年的轶闻趣事，蒋昀听的甚有趣味，这一下午走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 [$妙][笔$i][-阁].

    小白默默的跟在后面，看着蒋昀听故事听得神采奕奕的模样，忽然间就有些想知道自己的过往了。对于自己失去的记忆，以前他都是无所谓的，此时却自省般地发现自己是个无趣的人，讲不出那么多故事来。

    这一下午，蒋昀和喜月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周不措的身上，大有听老爷爷讲故事的意思，谁也没注意到沉默的小白，更不知道小白眼下已经起了发奋图强的心思。小白寻思着自己一定要看很多很多的书，就算自己没有故事，将来也可以拿着别人的故事去讲。

    快到傍晚时，周不措带着他们下了官道，走了一段之后便瞧见了土丘上的一座小道观。远望这道观之小几乎像个烫样一般，蒋昀直怀疑是否有能给他们住的地方。

    道观中只有一座殿宇和东西两厢房，像个民居小院，观中也只有一老一小两个道士，正在扫着香炉。他们应该是认识周不措的，一见他便忙奔了过来。

    周不措笑呵呵地与那老道士说他带了几位道友来借宿一晚，那老道自然对蒋昀他们表示了欢迎，周不措迈步进了大门，又驻足回头看着小白，“白公子，请进吧？”他紧紧地盯着小白的脚，眼瞧着小白一步便迈了进来，不由得直皱眉。

    那老道的道行显然比周不措差得远，看他表情有变却又不解何意。周不措让小道去帮忙安顿蒋昀三人，随后便拉着老道士进了正殿，表情凝重地道：“速去给我备些朱砂和黄裱纸来。”

    老道一愣，又看了看已经进了西厢房的三人，若有所悟，忙转身去了。